“再下一城！”
结果出炉的一刻，解说席上的两位反倒比观众更先亢奋。
消息迅速扩散，相关的新闻标题如骑兵冲锋般涌入大众的视野中。
《人机大战第三季！时煜2:1领先aphgozero》！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黑白二色！》
《永恒的高地！智慧的结晶！》
望着这个难以置信的结果，王博士面如土色地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
又输了。
人工智能已经进化到第三代了，按理而言在这个境界，它已经无懈可击了才对。
只输一盘，也许是时煜透支了后半生的运气。
可再输一盘，意味着什么？
既然能连输两盘，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接下来七局也会输？
王博士不敢思考后果。
只知道，时煜每赢一局，公司的股票都会产生不太好看的波动，与此同时，来自四面八方的怒火也会将他淹没得越来越彻底。
是这样的，时煜只需要想着如何赢棋，而他作为项目负责人要考虑得可就多了。
“看吧，我昨了，我没准真能拿下今天的比赛。”时煜说道。
“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难道真的自信，只要能执到白棋，就一定能胜利？”王博士露出惊恐之色。
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然的话，无法解释这人的自信从何而来！
“自信？不不不，我并没自信，相反费劲千辛万苦第一局后，我的思想都开始滑坡了，觉得后面九局随便下下就行了，没必要搞那么认真。”
当着镜头的面，时煜乐呵呵地发表内心感言。
“正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能战胜它，所以我提前发表胜利宣言才有意义你仔细想想啊，要是我从一开始就胜券在握，然后放出豪言，不就一丁点意思都没有了吗？”
这套诡异的时式逻辑听得王博士有些头皮发麻，可仔细一想，好像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人与其说是在全身心投入比赛，不如说是在享受游戏！
“下午继续！”王博士愤然起身，掉头就走。
一天的比赛又结束了。
依旧以2比2握手言和。
依旧是哪边执白，哪边胜利。
这场十番棋，场外的呼声依然络绎不绝，但棋盘之上，俨然有形成僵局的趋势。
“大家好，我是本场解说，井山耀，是是前任曰本的第一人，也是时煜的好友兼对手。”
“大家好，我是夜神辽，是曰本的现任第一人，与时煜的关系嘛.很复杂，总之我们同一期出道，有事没事也会聚一聚什么的。”
比赛进行到第三换成了曰本最高规格的二人，同样也亲临现场。
三国高人气选手，同时来到一个线下，轮流解说同一场比赛，这样的规格可谓前所未有。
这场人机大战的火，早就吹遍了整个东亚三国，无数棋迷，甚至是普通的路人，都在为时煜狂叠千纸鹤，祈祷他武运昌隆，健康常胜。
“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啊，本以为会是人工智能会一路平推过去，没想到居然旗鼓相当。”井山耀感慨道。
“是啊，更没想到的是早在三四年前，时煜还和我同一起跑线，但转眼间他就已经把整個时代甩在了身后。”
夜神辽的回答也格外平静。
倘若在两年前，棋手谈及此问题时，往往带着一些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想拿小刀偷偷剌这人两下。
但如今再谈，好像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有一股巨大的宁静在笼罩。
大门再次被推开了，人们以庄严肃穆的神情望着双方就座。
“人机大战第五局，开始！”
王博士依旧和两天前一样，无比小心地落子，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的声音，让他格外敏感。
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将棋子拍出去，顺便邦邦给计时钟一拳。
老实说，这个超快棋赛制，对电脑一方有些不利。
十秒钟的时间里，他起码得花一点五秒钟确认时煜落子的位置，以及确认aphgozero在电脑上的落子位置。
这两个动作看似简单，无非就扭两下脑袋，可实际操作后才会意识到，作为不投入棋局的人工碳基臂膀，在棋盘上精准锁定那个位置，也需要一点精力，否则很有可能会摆偏一路。
但说这些已经晚了。
普通观众们不知道十秒赛制下，人类战胜ai将在理论上成为可能，也不知道他现在的难处。
只知道无敌的人工智能再次在围棋领域，在时煜的手中连番遇挫。
43手，点刺！
55手，大飞！
瞄准着白棋左上方被点三三走出的外势，aphgozero立刻开始了操作。
原本，这样的对着敌方外势一顿乱搓的手法，大家只在时煜见到过，但对于第三代人工智能而言，它同样掌握得滚瓜烂熟。
63手，再一挖！精准冲击白棋左下方的薄弱点，棋局的复杂程度陡然上升！
“真是凶悍的招数啊，没想到这局居然是由aphgozero率先挑战争端。”井山感叹。
对于ai而言，当然不存在所谓的棋风，这么下的唯一理由便是胜率够高。
44.4%！
46.7%！
48.2%！
很好！胜率缓缓上升！
这个势头看得王博士欢心鼓舞。
贴七目半的情况下，黑棋的胜率只有38%，能仅在六十手出头就能扳回十个点，堪称自十番棋以来.不，加上前面两轮，堪称自这十八番棋以来的最理想开局！
也对，时煜终归是个人类。
哪怕棋感再爆发，也终归产生起伏。
比如这局，明显可见他又想如法炮制上一局的胜利，故意将棋走得比较薄，摆出一副随时来战的架势。
殊不知，在aphgozero的眼中，这一切根本没用！
95手，切断！
97手，飞夹！
棋盘的左半边，局势愈发复杂。
上下战场在中间交汇，像是两团本就错综复杂的毛线杂糅在一起。
“看上去像是黑棋占了优势？”夜神辽一愣。
“好像是的，黑棋成功破坏了白棋的模样，活得还挺大，这棋我绝对选黑。”井山不可思议地点头。
之前四轮，无一不是执白胜利，莫名给人一种谁执白谁赢的错觉，那一目的差距对于双方宛若钢铁。
可今天这盘看下来，时煜并没那么完美，他依旧存在人类的缺陷！
“算了，投了！”
又是行至一百手出头，时煜果断将棋子往棋盒里一扔，吓得台上两位解说一大跳。
此等大气豪迈，梁山好汉看了都得作揖喊哥哥。
依旧是局势充分可战，找不到一点投子的理由，但之前两局负场，时煜也是这么干的，因此大家倒也无话可说。
“aphgozero执执、执黑胜！五比五的天平被打破了！”
“好！终于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王博士终于感受到了一丝胜利的振奋。
能执黑拿下一局，意义不言而喻，最起码也得是6:4，刚好赢下本次十番棋。
再考虑到信心、气势层面的打击，直接将时煜横扫为8:2也完全绰绰有余！
“2:4！目前aphgozero领先两局！”
“糟了！这下真要输出去了！”
一天的比赛结束，原本激荡人心的boss战氛围一下子遭遇了冷却，变得紧绷了起来，唯有谷歌团队感受到了些许轻松。
本来，在开赛前，大家觉得能赢一盘就不错了，可时煜一下子赢了两盘，顿时让众人心生邪念，没想到立刻遭遇现实痛击。
不过这样，反倒更加激起了大众的关注度。
远在欧美，许多闲着没事干的视频up主也都做起了围棋相关的科普视频，一些主播也闲着没事开始直播这个。
也许是真的感兴趣，也许只是追热点或噱头，总之这两盘负场确实起到了进一步推动围棋迈向更高热度的作用。
“我是韩国棋手李弦铁，是时煜的官方指定唯一宿敌！”
“我是韩国棋手姜昌浩。”
第四天，轮到韩国方的顶流上台解说。
不愧是姜昌浩，其他人都争先恐后和时煜搭上关系，唯独他无动于衷。
“加油啊！铁子哥，还有姜老师，昨天那俩曰本人太晦气，你们给点劲，帮时皇拿下本局啊！”
“好家伙，现在的版本已经更迭到给解说喊加油，间接给棋手加油了吗？”
“加油啊！詹老，我偷时煜人气来养你！”
面对台下一群哭哭啼啼的声音，李弦铁大手一挥：
“行了，都别嚷嚷了，我相信时煜，我再了解这个家伙不过了，他越是劣势越能激发潜力，用不着你们在场外搞封建迷信！”
此等大义凛然，着实感染到了他们。
没想到.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铁子哥作为时煜的宿敌，居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相信。
男人！
实在太男人了！
“人机大战，第七局开始！”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末尾，只剩下今明两天，这场注定要载入史册，决定一千万美金的比赛就要尘埃落定。
王博士放松了许多。
不论如何，起码时煜拿下本次十番棋的机率已经为零了。
总不能，今明两天，他能一口气连赢四盘吧？
这种究极小概率事件，都不是开车撞死一条鱼了，而是开鱼撞死一辆车，属于是连底层逻辑都不通的。
这方面的焦虑解除后，最让他心烦意乱的莫过于时煜现在状态。
他依旧没显露出任何破绽.或者说他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充满轻松闲适，毫无负担。
和前两天的他没有任何两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不害怕？
你已经被架到了神坛之上，伱就真不害怕摔下去会粉身碎骨吗？
39手，黑棋大飞出头！
左下角的双飞燕定式，面对白棋的夹击，黑棋优雅大飞，构成一个大猴子脸的好型。
原本时煜这轮应该执白，但昨晚经过沟通后，变成了他先执黑，再执白。
40手，点刺！
41手，贴起上挡！
目光，再次交织了起来。
成千上万束目光如星辰般坠落在这张棋盘上，仿佛宏大的宇宙。
时煜凝神注视着局部，每一秒都有成十上百的变化图在他眼中流过，或虚或实，或亮或暗。
那些时而激动人心、时而惊险万分、时而瑰丽万千的鼓点也随之落在他的心头，带来一阵阵灵魂上的共鸣。
正如王博士所想的那样，前天的二连败几乎未伤及他分毫，反而让他产生了更多的念想。
真好。
既然对方能执黑战胜我，说明我也可以执黑战胜它。
这场十番棋，注定不会以五比五收尾。
47手，连扳！
几乎只想了两秒，时煜就下出了出乎意料的强手。
上强度！
之前定好的战术并没出错，昨天输是昨天的，关我今天什么事？
对付人工智能就得这样，早早搅乱局势，以闪电，以快攻，以出其不意的鬼魅，直取主帅首级！
【来自时煜的情绪值 512！】
“时煜选择无视断点，强硬上扳，这样双方势必要在这里进行惊险十足的博弈，提前决出胜负也有可能！”
李弦铁冒着冷汗说。
局部就这么几颗子，结果愣是整出了多方分割，气紧与断点，死活与出头。
如果时间充足，或许还能应付，但在十秒钟的压制下，人类绝无快速算清此处变化的可能！
50手，愚形弯出！
51手，如同声东击西一般，黑棋也向右扳出，继续搅乱局势！
“这这是！”
仿佛见到了记忆中的阴影，李弦铁立刻面露土色。
“弃子.时煜在弃子！”姜昌浩也下意识加重音量。
如同魔术般绚烂，看似纷繁复杂，棋子四处流窜的对攻局面，忽然被时煜以鬼斧神工的手法串联在一起.再一口气全部弃掉！
白棋攫取惊人角地的同时，黑棋也顺势构筑起通天外势！
65.4%→37.4%！
看着这个夸张的胜率下跌，王博士当场傻眼。
一套变化走完，aphgo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夸张的一次胜率下跌。
都快赶得上12莺之一手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王博士难以理解。
唯一能想到的，是当时棋子被分割得过多，导致zero的算力出现了严重调配失误。
没想到，下一刻这些棋子就立刻化零为整，连成一体了。
而这时，再想收手就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顺着变化图走下去，眼看黑棋的外势拔地而起。
这就是时煜.
这就是人类所独有的赢棋方式.
第197手，最后一子拍下！
简单的一步单粘住，既护住断点，又瞄准白棋的冲断，对整条大龙虎视眈眈。
而身处通天外势辐射之下的白棋大龙，就算是zero来处理，也显得极其没有信心，只敢给自己开出5.7%的胜率。
过去几盘，王博士都是等胜率归零再投子。
唯独这次，他不堪其辱——
“人工智能投子，这次轮到时煜执黑胜了！”
很快，一天比赛结束，比分正式扳平为4:4。
一切的悬念，将交由明天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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