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和盛号
1724年12月27日,葡属巴西,累西排。
经过一百六十多年的殖民活动,葡属巴西沿海平原已达到较高水平的经济繁荣,这样该地区的自然面貌也经受了巨大的改变。特别是巴伊亚、伯南布哥等东部沿海地区,大面积的热带雨林已被砍伐殆尽,而辽阔的耕地已覆盖了大部分区域。一座座大庄园建有地产主的宽敞房屋、糖厂、教堂和奴隶的茅屋,它们宛如一个个小城镇。
土著人的村庄已经消失,而仅存的少数奴隶和一些印第安人避难于耶稣会的传教区。对这些印第安人幸存者,人们惯常把他们称作为马梅卢克人,也就是印欧混血种人。还有许多葡萄牙人和黑人的混血种人,人们称之为穆拉托人。
黑人奴隶和印欧混血种人构成了劳动人口,与此同时,作为社会上层的葡萄牙人掌控了大庄园和地方政府。由于在过去六十多年里,欧洲市场糖价持续居高不下,这个高等阶层有机会积攒巨大的财富,过着丝毫不逊色于欧洲贵族的豪奢生活。不过,在本世纪初,巴西蔗糖却遭到齐国制糖业的强烈冲击,在欧洲市场陷入一定困境,利润大幅下滑,不过并没有彻底崩溃,凭借着距离欧洲更近的地利条件,勉强维持着微薄的收益。
葡属巴西伯南布哥都督辖区的首府原为奥林达,而累西排只不过是一个小村镇,位于城南数公里处的沙滩上,不过在九十多年前(1629年-1654年)荷兰人占领期间,整个奥林达城遭到彻底的毁坏,其大部分居民便搬迁到累西排,在那里,荷兰人设立了他们的大本营。
经过十几年时间,这个无足轻重的小村镇迅速成长,直到目前建设成面积广大且拥有各种风格的豪华屋宅的“大城市”,完全侵蚀了老城奥林达。
累西排人口规模三万二千余,整个城市范围已经扩展到安东尼奥拜斯的附近岛屿上,是东北地区最为重要的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在其方圆数十公里范围内,分布着数百座大大小小的甘蔗种植园和棉花种植园。不过,受蔗糖市场的不景气,包括累西排在内的东北地区经济较为萎靡,人口也持续向外流出。
更为致命的是,二十多年前,在米纳斯吉拉斯地区的韦利亚斯河发现了大量金矿,随后数年间,在巴伊亚、戈伊亚斯和马托格罗索等地也都发现了黄金,吸引了无数巴西当地人前往淘金。
重金属的发现对葡萄牙本土和整个葡属巴西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淘金热引发了葡萄牙人向巴西的第一波移民大潮。粗略估算,在二十年间,近二十万人从葡萄牙和大西洋诸岛屿来到巴西,平均每年有八千至一万名形形色色的人远涉重洋,无地的农民、小地主、牧师、商人、技女和各类冒险者。
另一方面,贵金属的大量采掘暂时减轻了葡萄牙的财政困境。这个时期,葡萄牙和英格兰之间的贸易不平衡已经成为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本世纪初及之后数年间,这种不平衡都被来自巴西的黄金抵消。
贵金属有三种出路,一部分留在了巴西,从而相对增加了地方财富;另一部分运往葡萄牙本土,用于王室、修道院及王宫等大型工程的消耗;第三部分,则直接或间接走私到英格兰人手里,由此大大加快了英格兰金融资本的积累。
在巴西疯狂的淘金热潮,如同齐属南非领地一般,无数的商业和农业被荒废,导致食品及其他日用品的极度短缺,并出现了影响整个巴西十数年的通胀循环。这也使得整个地区出现了严重的饥荒,许多村镇、移民点被遗弃,食品价格被推到一个畸高的位置。
在这种情势下,拥有拉普拉塔和东岸地区无数肥沃耕地和牧场的庆国,迎来了一波持续十余年的粮食牛市。他们将一船又一船的谷物、大豆、玉米,以及无数的牛羊牲畜运至巴西,换回了大量的金银货币,赚得盆满钵满,有力地促进了庆国经济发展。
一艘隶属于美洲商社旗下的商船在累西排港口已经停驻了一周的时间,在卸下一船的谷物和大豆后,准备采购一批巴西红木、蔗糖、咖啡,以及棉布等物资运回庆国。红木一般是转口销售至南非或者汉洲本土,蔗糖、咖啡和棉布则满足国内民众所需。
当然,仅凭粮食和牲畜这些初级产品,庆国是根本无法扭转与巴西之间的易贸赤字,一般都会捎带部分来自汉洲本土的高附加值工业制成品,钟表、紧密仪器、高档器皿、防水橡胶雨披、雨靴,以及五金、钢条等,将其售卖给那些乐于享受的种植园主和工厂主。
“那帮英格兰人可真没品,就会抓些黑奴运来贩卖。”美洲商社永定(今布宜诺斯艾利斯)商站主事丁载初站在船舷边上,嘴里叼着一个烟斗,看着两艘英格兰贩奴船陆续赶下来一百多名黑奴,准备带到城中售卖,不无鄙夷地说道。
“这太正常了。欧洲人做这种生意,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了,还开创了极为繁盛的大西洋三角贸易。”和盛号大副奥尔森瞥了一眼,便将目光又转移到下面的装卸现场。
太操蛋了,葡萄牙人的港口历经百年,依旧这么落后,整个码头只有寥寥几座吊杆,而且还都是手动操作的,不仅载荷小,而且效率极低。装卸部分大宗货物,甚至还要依赖码头黑人苦力人扛肩挑地原始操作。
哪像富庶而强大的齐国,不说汉洲本土那些极具现代化的起重、吊装码头设施,就是部分海外领地的诸多港口,也都安装了蒸汽吊杆和蒸汽输送带,装卸效率分分钟秒杀这座港口。
即使我们庆国的几座港口码头,与齐国相比可能会稍显落后,但也有许多机械式吊杆和滑轮组,还有若干轨道、人力输送带等之类的辅助装卸设备,货物装卸的效率也是远远超过累西排港。
“先生,我认为今天是不可能完成货物的装卸了。”奥尔森叹了一口气,转头向丁载初汇报道:“我们将不得不在累西排继续停留几天。”
“也好。”丁载初点点头说道:“或许,我们再停留几天后,你们的船长就能恢复健康,重新行使和盛号的指挥权了。”
“是的,我们所有的船员无不希望船长能恢复健康,从而能顺利地将我们带回永定。”奥尔森言不由衷地说道。
哦,最好是船长继续生病,那么自己就能独自指挥这艘排水量五百吨的商船,享受船长才拥有的最高权威。
奥尔森是欧印混血儿的后裔,在庆国属于隐形的三等人种,在社会中获得的每一点进步和跃升,都要付出极为艰难的代价。而那些属于第一等人种的纯粹汉人和第二等人种的汉夷混血,则处于整个庆国社会的顶层,不仅垄断着国内军政两届大部分关键职位,而且在社会各个层面上,也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截止到1720年,庆国人口规模八十余万(不含印第安土著),而汉人和汉夷混血(包括汉欧混血和汉印混血)人口不到三成,约二十五万人左右。欧裔和欧印混血人口在四十余万,社会地位仅次于上述两种族群,主要从事商业、手工业、运输业和经营种植园。而比他们地位更为低下的,就是当初随同庆国立国征战的一批印第安土著,包括极地岛人(火地岛)、特维尔切人、佩文切斯人、瓜拉尼人和马普切人,因为累立战功,被敕免为自由人,拥有庆国的正式国民身份。
至于国内人数众多的印第安土著和高乔人,则不被承认为正式国民,沦为乡间“野人”,经常遭到种植园主和矿场主的肆意抓捕,沦为奴工,过着极为悲惨的生活。
国内的汉人王公贵族和勋戚高官享受着最为优渥的政治环境和生活环境,他们的孩子从小便接受最为优质的教育,甚至还能将家中最有出息的子弟送到汉洲本土,汲取这个世界上最全面、也是最先进的各类科技和文化知识。
对此,奥尔森并不认为有何不公,这个世界上,哪个地方不是如此?最起码,在庆国经过一番努力和拼搏,做出卓越贡献或者掌握特别的专业技能,还是有一丝机会可以跻身于社会上层。总比西属美洲和葡属巴西那些混血族群那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甚至还被粗暴地排斥于主流社会之外。
12月31日,就在这个年头的最后一天,“和盛”号商船满载着货物,缓缓驶出港口,随后便升起几面主帆,掉头朝南方驶去。
而就在它刚刚驶离累西排不久,两艘英格兰商船匆匆卸下剩下的黑奴,也陆续升帆起航,循着“和盛”号离去的轨迹,从后面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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