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嫔拼命摇头,眼睛死死盯着卫清晏手中匕首,见卫清晏毫不犹豫的真将匕首砍向梁二小姐的脚腕时。
她终于点了头。
她招!
她招!
她招!
见卫清晏的匕首堪堪停住,月嫔松出一口气,瘫软在地。
女儿若没了脚,这辈子就毁了。
最重要是她明白,就算她不在意女儿的死活,那只恶鬼也会将匕首再度举向自己。
手上的疼痛,心里的恐惧,让她身下多了一片黄渍,养尊处优了半辈子的月嫔,失禁了!
青芜在她点头时,便解开了她的哑穴,“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本宫必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她不知道卫清晏是不是真的被福珠珠上身了,但那些话她听得清楚,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却不敢相信,更不敢往深了去想。
“是,是我们杀了你。”
月嫔颤声道,“可你为何要闯入我的宫殿?若你没发现我与你父亲的事,我们又怎么会杀你。
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们若不杀你,你将事情宣扬出去,死的就是我和你父亲,我们也没办法的,你怪不得我们的。”
“我去你的宫殿,是因为宫人告诉我,青芜邀我去你殿中看鲛人瓶,她先过去了,我是去找她的,我怎么会想到父亲也在。”
瓷瓶里的梁福珠愤声道,“我说了我会保密,我知道事情轻重,说出去连累的是梁氏全族,还有祖父祖母和兄长他们的性命。
我跪下哀求,承诺只要你们不再往来,我以性命起誓,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你们佯装信我,却迷晕了我。”
再听到这些话,卫清晏的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着,她似乎能感受到梁福珠的疼痛,故而传述这段话时,亦是愤恨异常。
月嫔听了她的话,原本因恐惧而发白的脸,彻底变成了青灰。
竟是有人引着梁福珠去她殿中的,这些多年,她一直以为她是误入,想到某种可能,她的身子抖的厉害。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个道理三岁孩童都知道,我们如何敢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里。”
月嫔声嘶力竭,“你该明白这个道理的,你不该怪我们,要怪就怪将你引去我殿中的人。”
原来,她和梁永安也是棋子啊。
她突然指向青芜,“是她,一定是她骗你过去的,真正害死你的是她。”
“你放屁。”青芜忍无可忍爆了粗口,一把揪住月嫔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用力磕在地上,“本宫要早知道你们的奸情,你岂能活到今日。”
青芜心里难受的厉害,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她素来不喜欢月嫔,连她自己都不愿去月嫔的宫殿,又怎会邀福珠珠过去,可,她未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一行清泪从青芜眼中滚滚滑出。
“你还想狡辩。”卫清晏怒吼,“你若真信不过我,可以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可你们却一刀一刀将我斩成碎块。
你可知道我有多痛,痛得我好希望立马死掉,我从没那样的渴望过死亡,可我死不掉啊,你们从我手脚开始,一点点斩下。
我想叫,却叫不出来,你们堵了我的嘴,我好痛,好痛啊,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痛,又怎会有你们这样残毒的人。”
过往的疼痛让梁福珠发了狂,院中风声大作,吹在人耳中,似哀鸣,和真相一样,令人心胆俱裂。
月嫔吓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依旧不忘辩解,“是我身边的宫女说,只有在人活着的时候,将其砍碎,死了,她的魂魄才会不全,才会被狠厉手段震慑,不敢找我们报复。
我们杀了你,你肯定会找我们报仇,我们只是自保啊,我们只是自保啊,这是人求生的本能啊。
你是镇北侯府的掌上明珠,你死在宫里,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我们要怎么瞒天过海处理你的尸身,只能将你剁碎了,暂时藏在瓷瓶里啊。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你素来识大体,你该理解我们的难处的,你知道我们不是故意的……啊……”
老侯爷从身边护卫腰间抽出佩剑,如闪电般砍断了月嫔的另一只手。
他目眦欲裂,“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夫要亲手将你们剁碎。”
但他扬剑的手,被卫清晏握住,她摇头,“祖父,他们不配脏您的手。”
恶徒会接受惩罚,但绝不是搭上别人的性命,若因报仇,让镇北侯落得一个杀人罪名,梁福珠怕是也无心轮回了。
这一句祖父让铁骨铮铮的老侯爷弯了脊梁,红了眼眶,他的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还没说出来。
却听得另一处,木板打在人身上的闷重声响起,随后是人因疼痛发出的闷哼声。
众人转头看去,见是原本站都站不稳的老夫人,手里拿着给梁二小姐行家法的木板,用力打在梁永安的身上。
拢共就打了两下,却拼尽了老夫人全部的力气,她整个身子往后倒去时,撕心裂肺地喊道,“珠珠,我的珠珠啊,祖母的心也好疼啊……”
卫清晏此时扮演的是被梁福珠上身的人,赶在老侯爷之前,瞬移到了老夫人身后,将人接在了怀里。
而瓷瓶里的梁福珠已是嚎啕痛哭,“姐姐,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该报仇,不该奢求下一世?
作恶的人没有悔意,最终伤的却是真正疼爱我的人,祖父祖母他们年纪大了,身子会受不住的。
我不该贪心的,我不该报仇的,不能轮回又如何,无法投胎又如何,没有下辈子又如何,做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做人太疼了,太痛了……”
卫清晏瞳孔微缩,手指快速描绘一道符篆挥向梁福珠,让她已经淡得不能再淡的生魂失去了意识,缩回瓷瓶里暂时休养。
若不如此,对生的绝望会让她原本就薄弱的残魂流失更快,怕是等不及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梁福珠就已魂飞魄散。
生魂有自己的选择,引渡人本不可干涉,可卫清晏还是出手了。
梁福珠报仇有何错,错的是梁永安和月嫔这对狼狈为奸的畜生。
她遭遇那样的惨烈和蚀骨的疼痛,又被困瓷瓶二十多年,她该对这一世的事,做个了结,才好进入下一世。
眼下梁福珠是舍不得两位老人,心中愧疚自责,冲动之下才有了不求来生的念头。
可一旦魂飞魄散就再无转圜余地,卫清晏不想梁福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她知道的,梁福珠是渴望下一世的。
老侯爷也走了过来,将先前卫清晏送的药,倒了一粒出来,喂进了老夫人嘴里。
“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何须你动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更叫珠珠难受……”
他轻声哄着老妻,最终却声音哽咽到一度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太子妃没有被附身,因为他看的清楚,瓷瓶飞过来时,是对面有人用内力将瓷瓶掷了过来,而太子妃用真气接住。
月嫔心里有鬼,才会以为见了鬼。
但他却又觉得珠珠是在这里的,她能看见这一切,她素来孝顺,若见他们两个老东西难受,珠珠心里定不好受的。
他的珠珠啊,最是孝顺不过。
老侯爷忙仰了仰头,将泪水逼了回去。
喂药及时,老夫人没有晕过去,却眼神愣愣地看着卫清晏,又似透过她看着别人,她哭道,“祖母对不起你。”
当年,老侯爷是怀疑过的啊,是她,是她觉得匪夷所思,不许老侯爷胡思乱想,儿子怎么会害珠珠。
是她经历了太多的丧子丧孙之痛,不敢承受再失去一个,才强迫自己相信,她唯一活下来的儿子,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可,她错了啊。
她的错害惨了她的珠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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