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姝就差将‘蠢货’两个字贴在太子脑门上。
太子怎会看不懂她的神情,心中怒意顿生,“放肆,无知妇人,朝堂岂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见到天子竟连跪礼都不行,此乃藐视皇权。”
他又如何不知自己此时不该出声。
但他不能任由淑侧妃攀咬母后,同时也是想试探父皇对此事的态度。
先帝建国时,便立下规矩,皇位传嫡传长,他既占了嫡,又占了长,父皇向来重视他。
他此时出声,亦是想提醒父皇,若母后污了名声,对他这个未来的君主的影响也不好。
父皇向来爱面子。
可他还没等到皇帝表态,听得蓝姝又道,“先帝起兵时,我铸剑山庄献武器兵刃十万,先帝允诺,大魏建立,我蓝家子孙面见大魏君主可不跪。”
她终于抬眸看向皇帝,“陛下,可还记得此事?”
皇帝看着这样的她,初相识的情景顿时在脑中历历呈现。
蓝氏铸剑山庄,是铸造兵器最古老的门派,隐于阴阳大山里。
所谓大山实则是连绵山脉,而阴阳是因进山有两条路,两条路里只有一条可通铸剑山庄,另一条则是死路,进了便难活着出来。
且两条路变换不断,这次可能是活路,下次走或许就是死路。
故而才被人称阴阳大山,也让人望而却步。
先帝有幸得人相助,历经千辛万苦进了阴阳大山,说服蓝氏提供兵器助他平定天下。
大魏建国后,先帝要对蓝氏论功行赏,并邀请蓝氏家主来兵部任职,为朝廷研制兵器,被蓝家一口拒绝。
他当时年少,心觉蓝家不知好歹,十七岁那年,他借游历之名去了阴阳大山,未能进得铸剑山庄,还险些丢了命。
是蓝姝救了他,两人一见钟情。
可蓝氏不愿与皇家牵扯,便要挟蓝姝,若她坚持要嫁,就需得与家族断绝关系。
蓝姝是个倔强的,只带着一把剑,就跟着他来了皇城,入了东宫。
宫里的生活没有她想象的好,可蓝姝从不曾用蓝家女的身份为自己仗势,如今却当众提出……
皇帝的视线看向卫清晏。
蓝姝此番搬出蓝氏,是为了这个女子,她们是什么关系?
见蓝姝还看着自己,他颔首道,“是,蓝氏子孙见大魏皇族可不行礼。”
蓝姝微微颔首,看向太子,“还望太子往后莫要以此借口,寻我家姑娘的麻烦。”
说罢,也不再看太子,对宋嬷嬷道,“接着说。”
宋嬷嬷年轻时就跟着太后,自是清楚蓝氏铸剑山庄势力不容小觑,心下震骇,淑侧妃竟是这样的身份,为何当初要任人欺负……
同时,她还是皇帝的乳母,她比太子更了解皇帝,见皇帝没及时应太子的话,便知皇帝心中偏向了蓝姝。
忙道,“那两个孩子命大,那般折腾,生下来依旧是活的,稳婆担心他们的哭声传出去,忙让人悄悄带了出去。
老奴本想追去,但淑侧妃已经痛晕了过去,她们……她们用剪子……”
“够了,你只需说,是谁要挟了你,那两个孩子又去了哪里。”卫清晏突然厉声打断了宋嬷嬷的话。
她们用剪子剪烂了阿姑的下身,而后用绣花针胡乱缝着,以至于很长时间,阿姑都不能正常大小便。
这样的事,便是她从陈嬷嬷口中听到,已是恨不得杀了皇后,又何须让宋嬷嬷当众说出来,让阿姑难堪又痛苦。
卫清晏的维护,让蓝姝体内戾气再度消散。
但便是宋嬷嬷没说出来,皇帝也懂了。
因为生产后的蓝姝,抗拒他的碰触,自那之后,她从不肯让他看她的身子,他只当她是因着孩子的事,与他生分了。
原来竟是这样,皇帝眸光喷火地看向宋嬷嬷,“是谁指使的?”
宋嬷嬷指着皇后,“是皇后娘娘,是她趁陛下外出时,给淑侧妃下了催产药,又命人绑了老奴的女儿,陛下为淑侧妃寻来的稳婆,也都早早被皇后收买。
她面上端庄贤惠,内里歹毒至极,老奴心中有愧,想去大觉寺为大皇子和大公主立往生牌,是她命人害老奴跌下悬崖。
又给老奴的女儿下了药,造成她病死的假象,都是她。”
说到这里,她亦是眸色通红,“娘娘,老奴一步错,步步错,落得今日地步是老奴的报应,娘娘也会有报应的。”
“冤枉。”皇后见皇帝发怒,终于有些害怕,“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从没做过那些。”
“你做过,大皇子就是你活活掐死的。”刘荷突然出声,“你说,皇上的嫡长子必须是从你的肚子里出来的。
你嫉妒淑侧妃受宠,担心陛下爱屋及乌疼爱她的儿子。
你让我将大皇子尸身和大公主带出宫一起活埋,可那时已是深夜,宫门紧锁,我提心吊胆等到第二日开了宫门,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得自家几个月的女儿哭闹。
或许是孩子之间的感应,一直安静的大公主听到我女儿的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我一时心慈,也想着为孩子积德。
便寻了个刚病死的乞儿和大皇子一起埋了,实则将公主送出了京城。”
她看向皇帝,“陛下,大公主便是养在林州我妹妹家,我妹妹给她取了个民间的名字,罗丛云。
这些年,罪妇不敢有丝毫亏待,尽可能给她最好的,娇养着,这些陛下都可查到。”
“罗丛云?那个和自家兄长苟合的罗丛云?”皇后笑了,“陛下英明神武,怎可能会生出那样的孩子。
你休得胡言乱语诬陷本宫,根本就没什么孩子,淑侧妃生下的本就是一双怪胎。”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又安定了不少,皇帝最爱面子,只怕宁可承认淑侧妃生下的是怪胎,也不愿承认有罗丛云那样的女儿。
“我的孩儿不是怪胎。”蓝姝突然行至她跟前,“宋嬷嬷指认了你,刘荷指认了你,你还不肯承认,黄沙岭一事亦是,你以为矢口否认便可抹杀自己做的一切么?”
“来人,将皇后身边的人拿下,严审。”皇帝突然出声。
他太清楚蓝姝的性格,若他不能处置皇后,蓝姝定会亲手杀了皇后。
曲了曲手指,他亏欠过她一次,心中悔恨多年,不能再叫她失望了。
“陛下,只凭两个叛主之人的言辞,就怀疑皇后,实在不妥。”谢首辅忙跪地。
“那便审审你谢家人,如何?”蓝姝看向他,“皇后视我为眼中钉,谢首辅想必为女儿分忧,定也没少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淑侧妃,休得胡乱攀咬。”谢首辅气急,“说话要讲根据……”
“那你便闭嘴,你女儿坏事做尽,审一审,证据自然就有。”蓝姝喝道,“陛下还在,这大魏还轮不到你谢家指手画脚。”
皇帝神情有些恍惚,从前蓝姝便时常为了护他,得罪许多本无需得罪的人,他视线一一转向太子,谢家父子,皇后,最后落在大太监冯若宝身上,“你亲自去,不论生死,务必审出来。”
又让禁军统领去将罗丛云带进宫来。
罗家人在刘荷入狱后,便离开京城回了林正,但罗丛云则被刘荷命人偷偷藏在了城外的庄子上,杜学义的人一直盯着。
两边分头行动,几乎同时,冯若宝和禁军统领同时回到议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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