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以为像上两次寺庙经历,幽幽暗暗中,伴着耳边滴水声迅速看向四周,发现这里既不是暗室,也不像寺庙某处,到像是进了什么溶洞。
难道是明光寺周围的溶洞?叶芝正在起身,手掌像是撑到了谁的身体,一声嘶,“谁?”
“叶小弟,是我!”
“叶评事,是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叶芝朝远处看过去,赵祁安一身夜行服出现在她视线中,她与滕冲等人惊起,“赵郡王,怎么是你?”
赵祁安一手拿剑,一手举着松油火把,神情有些凝重。
叶芝心头瞬间涌上不好的感觉,“难道流云姐她……”
果然被她猜到了,赵祁安微叹:“跟我来吧!”
叶芝嘴一抿,提起沉重的脚步连忙跟上赵祁安,左拐右弯,没一会转到了个像个山洼的平地,几个黑衣侍卫持刀守着什么,见到赵祁安快速让开一条道。
叶芝上前一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女子,她一把抢过赵祁安手中的火把,转眼间便蹲到了女子身前。
明光的火光之下,叶芝伸手拔开女子脸颊上的乱发,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眸光里。
不是苏流云还会是谁?
“你……你怎么……”相处一年多,早已把她当作亲人,叶芝忍不住流下泪水。
躺在地上的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像是听到了叶芝哭泣的问声,眼珠在眼皮下颤了颤,终于睁开,“你……来了……”
杨福全接过叶芝手中的火把。
她双手紧握住苏流云的手,“流云姐,走,我带你回去……”她松开一只手抹去不停掉落的泪水。
赵祁安再次长叹,“她能坚持到你来,就已经……”
叶芝侧脸看向赵祁安,很想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却是:“赵郡王,救救她……”
赵祁安摇摇头,“你现在还能跟她说上一句,是从宫中拿了凝露丸,有什么……”话就尽快吧!
叶芝大恸,看向苏流云,“流云姐……”泪水再次滚泪。
苏流云看上去很平静,甚至挣扎坐起,靠在叶芝怀里,把关于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
五年前,她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时,出门偶遇了一翩翩佳公子,一眼钟情,但他们毕竟不认识,在人群中擦肩而过。
可是情感的种子却在苏流云的心里生根发芽,那公子像是驻进了她的心里,俊俏的身影时不是浮在眼前,害的她神思恍乎。
无奈之下,她便经常上街,想在街上再次偶遇到那公子,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就让她再次遇见了那位公子,没想到那位公子也好像在街上等她,于是一来二去,俩人便私下约会,不知不觉中便私订终身。
“你父母会同意?”
靠在叶芝臂膀的苏流云摇摇头,“当然不同意。”
可是二人此刻已是情浓似火那里分得开,苏流云便接受了他的主意,跟着他藏在一处宅子里,等父母着急找她害怕失去她时然后说出要嫁给公子之事。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之后,就在苏流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时,她从藏宅里偷溜出来回家,哪曾想,这世上哪还有苏家,那个小县城首富之家已经吃官司家破人亡了。
一见钟情、再次相奔、藏于私宅,这就是那个‘公子’的局,他私吞苏家所有财产之后转手就把苏流云卖进了最肮脏的烟花之地。
苏流云以为会死在那肮脏之地,没想到被人从火坑中救出。
好熟悉的桥段,叶芝想到刚穿到大魏朝时办的酒楼,那个与店小二搭手杀人的无名者,难道那个神秘者是流云姐认识之人。
“你遇到了捞你之人,还是那个做局的‘公子’?”
“咳咳……”苏流云断气般咳吐出一大口血,惊的叶芝连忙用自己的衣摆替她擦血、顺气。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一口咳过去时,她止住了咳声,平静道,“芝弟,你肯定没想到,我在揽月楼外面同时看到了救命恩人与杀亲仇人,他们……他们竟是一主一仆……咳……咳……”
揽月楼?叶芝想到了韩王手下那两个败类。
“是余清知,还是徐为知?”
“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那个‘恩公’穿黑衣,那个‘公子’是他的仆人,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揽月楼,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什么叫世道险恶,人是恶鬼,以前父兄总是不让我随意外出,我还怪他们管得紧,那曾想,他们这是爱护我啊……爱护我啊……”
叹着……叹着……叶芝感觉臂膀上的人直往下滑。
“流云姐……流云姐……”
一口长长的气吐出来,再也没吸进去,苏流云就这样死在了叶芝的怀里。
“流云姐!”
一时之间,整个洼平里,众人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一个女子死在了最好的年华里。
很久之后,赵祁安才开口,“韩王身边穿黑衣的叫徐为知。”
叶芝轻轻放下苏流云,伸手抚上了她未完全闭合的双眼,抹干眼泪,起身,望向头顶无边的黑夜。
“酒楼案那个一直没有找到的凶手应当就是徐为知,银匠案中那失踪的熔银应当是他转移的,还有贵妇案、杀妻案中给贵妇们理财让她们把钱存到寺庙的也应当是徐为知之流。”
滕冲接着叶芝的话道,“还有冥婚案里头那个被智光上师保释的余清知,他们身后都有寺庙的影子,你说韩王跟寺庙跟智光上师是什么关系?”
赵祁安没有回滕冲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叶芝一个问题,“听说你有一段时间经常遇到一个年轻俊朗的和尚?”
叶芝想到了小酒馆前三番五次遇到的净无和尚:“我总觉得他像一个人?”
说完看向赵祁安,希望回答些什么。
赵祁安确如她所愿,“他就是智光上师。”
“什么?”滕冲等人个个吃一惊。
他直接反问,“智光难道不是个老和尚?”
赵祁安道,“先帝驾崩,明光寺的住持大师随着先帝而去,他把法号给了下一任,让他继续以这个法号住持明光寺。”
还能这样?
叶芝直接问出了疑问,“不改法号一直接传,普通民众知道吗?”
赵祁安道:“天下寺庙太多,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圣上答应了随先帝陪葬的先智光上师。”
原来如此,可智光上师像谁呢?
“那赵大人平时与智光上师接触的多吗?”
“接任掌门的年轻和尚,就如叶大人看到的那样,长得俊朗还要云流,京城中鲜少有人能与他打到交道。”
滕冲来一句:“跟韩王一样喜欢游山玩水?”
赵祁安朝他笑了一下,细看之下,意味深长,不过一恍而过,他瞬间恢复神色,“这姓苏的……”
叶芝道,“先请赵郡王帮忙找个地方安置一下,等狩猎结束,我带着家人来给她超度,买处地方入土安。”
赵祁安同意,马上安排手下人去办。
滕冲问,“那我们现在去查……”
既然赵郡王都说黑衣人是韩王身边的人,韩王现在又与圣上在这附近狩猎,这案子不好查啊!
叶芝看向赵祁安,见他不动声色,又看向远处,半山腰上,明光寺巍峨耸立,庄严肃穆,想到几天前那个深夜,裴景宁与赵祁安一同从宫中出来,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夜行衣。
“赵郡王今天晚上除了救苏流云,还做了其它事?”
果然是会办案子的叶评事,赵祁安看向被移走的苏流云,“感谢她的引路,确实有所收获。”说完露出笑意,“走,离开这里。”
叶芝站着没动,赵祁安把叶氏小团体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见苏流云最后一面?
赵祁安见叶芝没动,转身,提醒,“还记得天香楼案吗?”
“那两个失踪的商人?”
“对。”
“郡王找到了?”
“差不多吧!”
电光火舌之间,叶芝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的望向赵祁安,“赵郡王,是我想的那样吗?”
赵祁安盯着她看了一息,弯唇一笑,什么表示都没有,只道:“走吧。”
这次,赵祁安再也没有停下脚步。
腾冲见叶芝没动,捣了一下她胳膊,“你想的哪样?”他好奇。
叶芝心砰砰直跳,又突然之间,感觉心跳变缓,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难道真是那样?
滕冲等人化装成赵祁安的手下,隐在他的队伍当中。
叶芝安然回到了狩猎帐篷之地,进帐篷后,裴景宁刚回来,正在脱打猎服,好像知道她从那里回来,跟什么人接触过。
“怎么样?”
“苏流云死了。”
裴景宁与赵祁安好像通过消息,听了并不意外:“今晚好好休息。”
如果平时听这么一句,叶芝并不会多想,可在这种时候,听到这话,格外的敏感,但她只是深深的看着裴景宁,“你也是。”
“嗯。”
裴景宁简单套了外袍,走到叶芝身边,伸手搂住她,脑袋靠在她脖颈,“并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好事。”
叶芝伸手搂住他,“我知道,好好休息。”
二人温存片刻,裴景宁拉下隔帘,“去睡吧。”
这一夜,要不是裴景宁就睡在隔帘那一边,叶芝估计没办法合眼睡着,就这样,做了一夜的梦,一大清早是从恶梦中惊醒的。
醒来时,裴景宁正在穿戴,“我要去圣上那边,今天白天,你紧跟着我父母就行,其它不要担心。”
叶芝坐在床上还是蒙蒙的,好像看着他穿戴,又似在发呆。
裴景宁无奈,走来,把她拉靠在心口,伸手揉揉她头,“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大婚。”
两个时辰之后,也就是早上十点左右,圣上带着臣子护卫去森林里打猎,遭遇剌客,身中一箭,整个狩猎地区方圆五十里之内全部被封锁。
随着搜山围找,除了找到数名疑犯,还在明光寺后山一大溶洞里发现了数不清的刀枪戈戟,据大理寺与御机营双双查实,明光寺勾结匠铺往西北贩卖武器。
这如何了得。
隆启七年,隆启帝颁旨灭佛,下令诛杀所有涉案僧人,并废除了佛教寺院所有僧侣,并要求僧侣还俗,并将寺庙土地归还给国家,只允许少量寺庙存在,且限制佛教寺院的经济特权和财政收入。
隆启帝灭佛对大魏朝、对佛教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终于解决了先帝遗留下来的经济困难、豪门贵族对佛教的过度依赖等问题突出。
这一事件,从秋季狩猎开始,一直到年末才堪堪结束,长达三、四个月。
隆启帝为了引出韩王,不惜以身试箭。
韩王以为杀了皇帝,大魏朝就是他的。
二人博奕,因苏流云的闯入,竟让御机营得到了明光寺与北边外族交易兵器之事,简直把韩王与寺庙一网打尽。
叶氏小团体也参与到清理迸发出的各类案件,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除夕夜才回家跟家人团聚,那还有空谈情说爱。
一直到来年,一切尘埃落定,裴家与叶家商量过了大热天、皇帝答应叶芝仍可在大理寺任职后,叶芝才高高兴兴的嫁给裴景宁。
二人结婚还不到一月,太后薨逝。
太后为了保儿子韩王,一直苦苦哀求隆启帝,最后以死求得隆启帝饶了韩王一命。
明面上,韩王为表孝心,到祖陵为母守陵,一年后,回封地,从此再也没出过封地,十年后病死在韩王府,没有子嗣。
叶芝曾怀疑的净无和尚像谁,自从徐为知与余清知被皇帝斩杀后,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众多寺庙侵占土地、人口,打着香火的名号敛财后,大魏朝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隆启帝也实现了他的政治抱负——隆启中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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