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昊东一向不苟言笑,生人勿进,令人望而却步。
但白定先却是左右逢源,态度亲和,不一会儿就被人围住了,推杯换盏,笑得合不拢嘴。
不久,宾客到齐。
丁蟹作为今日生日宴的主角,举杯说了几句话。
话里话外,都在表达自己对邢昊东这位刚上任的缉私局局长的推崇之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交情甚笃。
邢昊东象征性地抿了口酒,就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顾明锋身上。
“丁老板,这位应该是你们公司的骨干吧?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丁蟹顿时面露惊讶,好奇地看向顾明锋。
“噢,他是我合作伙伴老张的恩人,现任百货公司副经理,不但人品出众,办事的能力也还不错。”
他有意褒奖,顾明锋的后背却不知不觉湿了大半。
“邢局长,好,好久不见……我敬您一杯。”
顾明锋慌忙举起酒杯站起来,点头哈腰,卑微地等着邢昊东示下。
“哦,难怪我你这么眼熟,原来是刚跟白局长女儿解除婚约的顾先生。”
邢昊东没有起身,故意把酒杯拿的很低,还在话里话外内涵他与白定先的关系。
“白局长还不知道吧,我几天前才刚看到,他和您的女儿在一起。”
白定先的脸色瞬间僵硬。
他惊愕地瞪视顾明锋:“臭小子,你又去纠缠若溪了?”
“不不不,我没有……”顾明锋笑得比哭还难看,“邢局长,您应该是看错了吧。”
邢昊东唇边展露出一抹笑意,眼底却蕴藏着讥诮。
“青云酒店,我没记错吧。而且,当日市局的内部通报上还有顾先生的名字,一男嫖娼,二女卖淫……嘶,那人该不会和你同名同姓吧?”
这话一出,满桌宾客哗然。
好些平时对顾明锋有好感的领导全都面面相觑,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丁蟹更是觉得没脸。
他眸色骤寒,狭长的眼睛迸溅出锐利的寒光。
“顾明锋,你去嫖娼了?这也太不像话了!老张呢,快把老张给我叫过来!”
他本来就是看在老张的情面上,才会雇用顾明锋的。
要说他的工作能力,其实也就那样,喝酒玩乐是挺在行,可以帮忙招呼客户,但业务水平却比较一般,对公司内部的产品做不到烂熟于心,上次签合同还差点签错了。
顾明锋当即吓得两腿有些发软。
“丁总,您听我解释,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只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啊!”
“原来贵公司的员工,逢场作戏需要做到床上去?我可真是大开眼界啊。”
邢昊东这番话,把丁蟹吓出了一身冷汗。
缉私局,专门负责打击各种形式的走私活动。
他们做生意的,有时候为了逃税,很难说什么时候会碰到高压线,但只要打点到位,一般不会出事。
但邢昊东才刚上任不久,什么脾性他尚且没有摸透,哪敢违法犯纪。
若是因为顾明锋的事,他盯上了百货公司,那可怎么是好?
因而丁蟹必须要杀鸡儆猴,在邢昊东面前摆出态度来。
“顾明锋,难道邢局长还会污蔑你吗?现在你的个人行为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声誉,扣除你两个月的奖金和工资以示警告,如若再犯直接卷铺盖走人!”
说完,赶紧对邢昊东赔了一杯酒。
但这就算完了吗?
当然没有。
邢昊东为顾明锋准备的鸿门宴才刚刚开始。
“丁老板的确应该严格约束员工,咱们豫省改革的春风吹得晚,像百货公司这种人流量大的营业场所,更应该加强内部管理,以免被某些蛀虫败坏了名声。”
“不过说来也奇怪,顾先生刚退役没不久,怎么就坐上了副经理的位置?这晋升的未免有点太快了点。”
邢昊东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丁蟹。
丁蟹这下连掌心也冒出了汗。
老张呀老张,看看你给我介绍的什么人?
这下可要把我给害惨咯!
“您有所不知,他是老张介绍给我的。老张那个人最重情义,因为顾明锋救了他的宝贝儿子,所以……”
话刚说到一半,老张端着酒杯匆匆从其他桌走了过来。
丁蟹立马把他给拽了过来,低声埋怨:“你怎么才来?这位是邢局长,赶紧敬酒。”
老张举起酒杯刚要开口,邢昊东抬起手,朝他那个方向压了压。
“不用了,咱们先把话说完,再喝酒也不迟。”
丁蟹赶紧撞了老张一下。
老张刚来,啥也不清楚,完全一头雾水,直到被丁蟹提醒了几句,才明白原来这位邢局长是想听顾明锋救他儿子的故事。
“要说顾老弟,确实是我家的恩人,我家三代单传,我三十五岁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所以特别宝贵。前些日子他凌晨梦游,不知怎么的竟然偷偷跑出了家……我爸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在附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河边,要不是……”
说到这里,他激动地抹起眼泪:“要不是顾老弟刚好经过,把他从河里救起来了,我儿子肯定就没了!所以他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呐!”
“听说恩人才刚退伍,还没有安排工作,我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帮他安排,所以……”
邢昊东默默地看了眼顾明锋。
顾明锋面容虽然忐忑,却全程埋着头,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迹象。
还真是心安理得。
邢昊东冷笑:“张先生,你怎么就认定是他把你儿子从河里救出来的呢?”
老张困惑地眨了眨眼,“我,我爸说应该就是他,当时他也承认了,而且那会儿河边就他一个人。”
邢昊东的目光像是冬日被冰面反射上来的一般,照在顾明锋脸上。
“说来真巧,我也曾经在河边救过一个孩子。约莫四五六岁,穿一件墨绿色薄袄,红色开裆裤,落水时鞋子掉了,一只耳朵有伤疤……救他起来时,我还不小心被一只铁桶划伤了腰,留下了伤疤。”
说罢,撩开衣摆,把后腰的伤疤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这席话就像是悄然浮出水面的鱼雷,把顾明锋炸得魂飞魄散。
同时懵逼的还有老张、丁蟹和白定先。
尤其是老张,大脑直接停摆了好几秒,才在丁蟹的催促中反应过来。
“你快想想,你儿子落水那天是穿的什么衣服?”
老张的脑子变得跟浆糊一样,“我,我不记得了。”
顾明锋蓦然松了口气。
邢昊东却轻笑出声,“我当过侦察兵,所以观察力和记忆力特别强,对于当天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原本这件事我早忘记了,但顾先生的故事让我想起了这件事。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是,是太巧了。”丁蟹本能地感觉不对劲。
一扭头看到顾明锋面色煞白,汗流如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小子,该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
老张也慢慢地咂摸出了问题来。
他告罪离开,急忙找了个座机给家里打电话,让父亲把当日的情况重新说了一遍。
当问起救人的恩人是不是受了伤时,他想了半天才道:“啊,是的!那小伙子的确受伤了,但他啥也没说,就那么走了。后来我还奇怪,他怎么那么快就包扎好伤口回来了。”
“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您怎么不早说?我们认错人啦!”
老张懊悔至极,险些把自己的大腿拍肿了。
他还以为自己知恩图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想到居然报错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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