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她至此,如今当真狠的下心来,如此绝情舍她而去?”
阿衣舞身藏玄冰之后,隔着冰墙里的般般如丝血迹,她笑得妖娆迷离,多姿妩媚的身体贴在冰墙上,以额相抵,唇若朱寒。
紧紧贴着冰面的额头出现一缕淡红色如笔触勾勒花蕊般的印记。
那道印记微微散发着异色的光芒,逐渐的,覆盖在冰面上缓缓流淌着的如脉络般蔓延的血迹,一点点地却又飞快地被她汲取入了额间之中。
那淡红色的色泽随着鲜血不断的汲取,开始变得猩红泣血。
阿衣舞那双含笑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一股痛苦的神色。
自她眉间印记起,也是不断出现寸寸皲裂的痕迹。
强行汲取沧南衣的鲜血,便是失去肉身躯壳的灵魂体状态,都出现了宛若伤疤一般的痕迹。
可即便如此,冰墙之上的血迹亦是被她一点点的收集纳入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她的双臂以及身体,紧贴墙壁的另一面,在没有了沧南衣以自身精血为媒介,所施展的神术就此失去了作用。
她毫不费力地推动着厚重无边的巨大冰墙再次前行掠夺者二人为数不多的空间。
百里安撑在墙壁上的双臂间,用力抵抗之下,青筋骤然根根暴立而起。
两侧四面寒冰厚墙再度聚拢而来。
试图阻挡住二人。
沧南衣伸手搭在百里安的肩上,手指清凉得划过他后颈间的妖纹,在这惊天动地的声势里,她嗓音依旧平静如故,温润如玉:“只要你想离开,一切皆不迟。”
百里安的身体,烙印有两道妖印契约,而这两道妖印契约,一为真龙一族,二为蜀辞大妖所种妖印,二者皆为妖族之中极珍罕见的绝俗妖力。
如今百里安虽化龙身,却也不过是借助应龙之印为媒介,从而练就出妖龙之身。
然而他却不知,这两道妖纹之中,因为那契约关系,本身就蕴藏着极为强大的本源力量。
而想要运用这妖纹里所储藏的力量,唯有大妖之身,方可做到这一点。
两枚妖印,亦如蓄满了精纯妖力的池塘。
只是在此之前,百里安并未成就出妖龙大乘之身,蜀辞也好,小白龙也罢,并未正式教授告知于他如何取用于这妖纹池塘里所藏着的力量。
而沧南衣叩指一点,却是仅凭气息就强行叩开了这两枚妖印的封锁。
百里安只觉后颈瞬间传来一阵火热的滚烫充涨,那两股力量的倾泄,让他不由自主地被迫高昂起头颅,两股绝强的妖力交织成金蓝相间的光,在他后颈间泛滥蔓延成千丝万缕如脉络般的光丝,朝着他的脸颊一路攀爬至眼睛里,蔓延成一片妖异的图案。
他的双瞳在光丝的侵染之下,愈发的璀璨汪蓝,宛若嵌入了两颗庞大的宇宙世界一般。
沧南衣纤细苍白的手指始终稳而有力的点在百里安的后颈肌肤上,她漆黑的眼瞳映着指尖所散发出来的点点银蓝光芒,平静说道:“你既已借助应龙之印,炼化出了妖龙之身,亦是可以借助妖印之间的联系,从而掌控应龙的权柄,小白龙力量体系尚未成熟,妖印力量有限,可若是你借助蜀辞留给你的妖印力量为支撑媒介,却是能够更好的得到进化。”
百里安眸光璀璨,如含诸天万界,他头颅僵硬且沉重地缓缓低下去,目光深深凝视着沧南衣,薄唇艰难轻启道:“应龙……权柄。”
并非是疑问。
而是关于应龙对于规则的权柄,百里安亦有所了解。
应龙乃是天地始龙,亦是唯一能够自由穿梭在诸天万界的高等生灵,若是小白龙真身修至应龙大乘境界,这维序天道失衡的重任,怕是也无需娘娘这般多事了。
应龙能够以自身真身抵达至远古他界,纵然是仙尊祝斩那般古老的神明也无法抵达的墟外世界,它亦是能够任凭遨游。
因为论对于空间法则之力的掌控力量之强,在这世间,还无任何一个种族生物,能够凌驾于应龙之上。
只是小白龙毕竟过于年幼,又是蛇身修行成龙,体内所藏的应龙血脉远不足远古时期,实为稀薄。
更何况她尚在成长期,想要成为那开天辟地的应龙存在,在没有极大机缘之下,至少需要耗费亿万年光景方能进化成为始龙级别的存在。
然而沧南衣这一手,直接让那妖印之中所藏有的应龙稀薄血脉之力,强行榨出全部妖力的同时,又以自身气息引导,使得那血脉之力在瞬间里,进行了无数次的高等进化。
只是如此一来,沧南衣周身的黑业之气愈发厚重强烈了,开始不断侵蚀着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肤与根骨。
甚至连眼角都开始渗出细若游丝的殷红血迹。
百里安察觉到了她是在以生命之火为代价为她强行开启进化融合妖印。
他低下僵硬沉重的头颅,试图挣脱开那根冰冷的手指。
沧南衣却道:“启印之术已开启,吾现有的生命已经受到消耗,既已成事实,即便现在终止,也为时晚矣,只会白白浪费吾的生命消耗。”
在那璀璨华然的蓝色光芒释放之下,神情焦灼的阿衣舞急切地想要靠近阻止。
可是那色泽冰冷的光辉却仿佛能够将她灵魂灼烧一般,扫面而过便让她痛苦不已,只能往深水深幽处潜逃起来。
稳而有力搭在颈后的那根手指冰冷似霜,百里安知晓眼前这个看似强大无所不能的女人实则已经撑到了极致。
他若想要挣脱这根手指的束缚,也并非毫无办法。
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再次给她的这具身体造成雪上加霜的伤害。
他唇角紧绷,在沧南衣认真的注视之下,他并拢两指,竖于鼻端之前,薄唇轻启之间,如吐天地山河。
“召!”
随着那轻而沉重的话语吐露,在这片混乱的时空里,一股不属于混沌乱世界的庞大空间之力好似受到某种远古之力的召唤一般,强行来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庞大,隐秘而不可视见的空间之力以着挤压之势而到来着。
那扇为锁龙柱链冰封的瞳门依旧死寂而冰冷,没有半分要瓦解的样子,可是离二人的距离却是近了数丈之远。
沧南衣唇角开始溢血,染红苍白的唇,她墨色的眉头蹙起,却并非因为来自于身体的疼痛,而是看到那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铁瞳门。
她松开手指,任由百里安颈后印记疯狂宣泄着至纯的金蓝色妖力,深色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情绪。
“你如今已有能力直达门前,又何必如此?”
以他之身,赴往门地,并非难事。
可是以那庞大的空间掌控之力,去撼动那扇巨大根深蒂固于法则之内的铁门,无异于撼动苍穹天木,其困难程度却是比他自己走过去要艰难千倍万倍不止。
他独身前往,一人可离去。
撞门近身来,可带两人离去。
可那又如何,没有意义。
她本源已失,灵魂之火将将寂灭,此身劫厄缠体,回到人间,除了造成灾厄,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百里安懂她意思,亦是明白其中道理。
可是这世间事,并非所有全部,都要讲究道理。
他反手握住沧南衣那只受伤的手掌,掌心水灵之力璀璨释放,伤口逐渐愈合。
百里安眸色深深,散发着光芒的龙角衬着那如冠玉般英俊的面容,却显出几分别样的妖异感来。
他身体逼近几许,嗓音低沉道:“既然我带你进来的,那么就必须两个人一起离开,您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
“所以别再费尽心思,也别再说什么将您一个人留在这里任意生死的屁话了,昆仑山上皆是你的信徒,我带你来的这里,您死了,我带着您的神源活着回去,您觉得我还能够安安稳稳地做这昆仑新主吗?旁人不说。
光恨我至深的,当为青玄、轻水二人,疑我者万千,如何服众管理,昆仑山的确是一块宝地,可疑心者无数,却同样是个烂摊子。
您撒手人寰一手了之,我最是厌烦这种安抚人心的杂事,再啰嗦,小心我同那擎翱一般,杀光昆仑信徒,引我血裔妖族子民侵占昆仑,您若不归,可能心安?”
隆隆撞击巨大铁瞳门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生物在门的另一面冲撞推动着此门。
沧南衣略显疲倦地垂了垂眸子,看着百里安,如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孩童一般。
“你可知你这般,会害得你的妖宠受伤。”
应龙空间之力,可破空间法则,但仅限于高等生灵的自身,百里安并未以身前往触及那门。
但那道门被得到了推动,却是他借助破空间之力,召唤了本世界里的白龙。
白龙以应龙之身,看到了这扇门的存在,从而推动此门,靠近他们二人。
百里安并拢成剑指的手指紧绷出淡淡的筋络,他不断催发着体内的妖力,咯血的唇角带笑,道:“我知晓,但少颜她不是我的妖宠,她是我得以信赖的伙伴。”
沧南衣看着他唇边鲜红的血色,心中轻叹一口气,便知此子却是逆转妖印,竟是将那撞门的反势之力带来的伤痛尽数逆转于自身之上。
他体内身具一百三十六根妖骨,若非借助着一百三十六根妖骨成就出的万圣妖体之躯,如何承受得住着逆反时带来的伤害。
灵魂几乎与此地法则融为一体的阿衣舞如何感受不到那门后那只强行干预到此世界里的龙族的气息存在。
她隔着重水看着冰壁欺压的两道身影,再度露出了阴湿黏腻的目光。
直至百里安全然接受了妖印内被激发的力量,那璀璨逼人的光华内敛沉入身体妖骨之中,阿衣舞不死心地再次倾身游了过来,自腰部以下的半边身体都开始虚化,好似水中的冰糖得到融化一般,与这片水域融为一体。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可她游荡的速度却越发的快了,整片冰御重水都开始剧烈动荡起来。
她如罗网一般朝着二人倾压而来,半身所化的意识宛若无数道尖锐锋利猎捕讯息的箭矢,疯狂捕捉着来自二人体内流露出来的每一道情绪波动。
阿衣舞游离而上,脸颊刚一贴上沧南衣裸露光洁的背脊,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掌用力推开。
在百里安的保护之下,她难以接近沧南衣,只能躲在她身后不远处朝着百里安面露凶光地哈了一口气,继而又飘身转游至百里安身后,双臂环过他修长的腰身,用力将他搂抱圈住。
在她身体黏抱上来的那一瞬间,百里安眉头一震,眼眸冰冷低垂下睨,手掐灵诀,颈后那枚妖印再度释放出光芒。
在那光芒的灼烧之下,阿衣舞面露痛苦之色,她紧紧咬牙,强忍着被灼伤的痛苦,身体不退反近地揉贴了上去,胸口贴挤在百里安的后背上,凑颈上前,在他耳后轻轻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般着急回去做什么,回到你的世界里,这个女人怕是又要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像人物了,心思藏在冰石之下,什么也叫你瞧不出来。
这样多好啊,留在这个世界里,她喜爱于你,一览无余,无比真实,又坦诚。”
“你觉得你回到那个世界里,你还能够这般近距离的拥抱于她,与她肌肤相贴吗?”
“你觉得你还可以像现在这般,见到最真实的她吗?”
百里安只感受到贴在自己腰腹间的那双手臂不似寒冰般冰冷,她的肌肤滚烫,似沾染了某种脏毒的欲气,紧紧贴圈着他,蛊惑着人心。
他扯了扯唇角,不为所动道:“你是不是想错了什么,我敬她如师长,她高做云端也好,近在咫尺也罢,她纵是三千相须臾而过又如何,我并不在意她是何种真实模样。”
“是吗?”阿衣舞贴上他身体的那一瞬间,面上便现出了一副诡异的笑容,紧紧抱着他身体的手臂寸寸下移,留有锋长妖娆指甲的手掌似触似沾地划过他的胸膛于下腹。
好似忽然抓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某种重要情报,她双手掌心与手指忽然一拢,前后交叠紧握。
她诡异的笑容开始变得贪婪:“可我怎么看着,你此刻模样,怎么看都与那所为的‘敬若师长’,毫无干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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