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死而复生的娜娅（七）
栗山利安绝想不到自己演员生涯的第一次NG竟然发生在这样的戏码里。
“cut！”
“cut！”
“cut！”
那个没有五官的导演一直在喊cut，一直不停地重复这段戏吗。
在普通场景中十分宽容、毫无追求的导演对这种戏码的严格与追求简直令人发指。
现场的工作人员对导演完全没有五官这件事情丝毫不在意，对他极其苛刻的执导方式也习以为常。这些都让栗山利安不寒而栗。
栗山利安看不清楚导演的表情，但能够感觉到藏在那张空白面孔背后的，绝对是一个极其冷漠又无比强大的灵魂。
“演员的表情有些僵硬，cut！”
“配角，男演员，肢体不太协调，cut！重来！”
“台词，虽然只有三五句，但一定要投入感情……cut！对，扮演栗山利安这种人渣，一定要从他的内心世界出发，这种畜生的表情应该再变态一点……”
“灯光，亮度太高了，会影响后期的效果，cut！”
……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没看清楚，cut！”
“谁养的宠物狗入画了？拎出去，cut！”
一次次冰冷又带着黑色幽默的cut，不断摧残着栗山利安的理智。
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场景拍摄了三十九次才算过，身体遭受的折磨让栗山利安痛不欲生。更可怕的是，按照剧本的编排，后面还有很多更恐怖、更夸张的场景……
比肉体疼痛更令栗山利安绝望的是强烈的羞耻感，这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
在一旁观摩的宫本美淑惊恐得浑身发麻。
进入拍摄现场，拿到剧本时，宫本美淑就发觉事情很不对劲——
“这位代表，你们是疯了吧？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一位，”
宫本美淑当即找到了NAYA事务所那位负责和自己谈判的代表，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您指的是？”
NAYA的代表饶有趣味的看着宫本美淑，显然是在装糊涂。
“我懒得和你们兜圈子，”
宫本美淑道：
“我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你们在替那个已经死掉的蠢女人打抱不平，对吧？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被我的老板栗山利安晓得各位在拍摄这种电影，会是怎样的后果？”
代表满不在乎，一脸平静看着宫本美淑。
“你们会死的，一个都别想跑，”
宫本美淑面露狠色，
“我说的豪不夸张，你们根本不晓得我老板的手段有多可怕，不晓得他背后连接着多少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手上沾着人血，不是一个两个，是几十个，未来或许还会更多，你们懂不懂？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不管杀一个，还是杀几十个……完全不必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这就是我的社长——栗山利安，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所以？”
“现在放弃拍摄，放弃这部电影，给我，还有我们满意事务所赔一大笔钱，郑重道歉，诚心诚意的道歉，还有机会挽救你们的小命！”
“这么说来还真是可怕，我会认真考虑的，”
NAYA的代表看着宫本美淑，“美淑姐依旧是如此善良，如此喜欢替别人考虑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代表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宫本美淑有些熟悉又觉得有些遥远的声音。
宫本美淑看着代表的脸，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了娜娅的模样。
“啊！”
宫本美淑一声尖叫，随即往后直退。
地上没有任何阻碍物，可她还是凭空被绊倒，摔了一跤，疼的要命。
她望着眼前真真切切的娜娅，怀疑时空在自己所不知情的暗处进行了倒转。在这个倒转的时间线里，娜娅仍然活着……
“娜娅，我是过来人，这种协议我签过的。”
宫本美淑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娜娅说过的那些完全不走良心的话——
“是，一开始你可能很难接受……那个时候，我也很难接受啊，但娜娅你看我现在，虽然只是个特型演员，但我在演艺圈立住了脚，只要有少妇的角色，尤其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少妇，他们一定首先会想到我。”
“未来嘛，我可以就这样演下去。但我怎么会甘心于此？等到了一定阶段，我还可以试着转型，甚至，未来接到女主演的活也是大有可能的。”
“那些客户们其实也很有趣啊……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品位的大人物，风趣，幽默，温柔，性感，能力很强……”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宫本美淑脸不红心不跳，即便她从来没有签过那种性招待协议，也从来没有因此招待过任何一位客户。
事实上，曾经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协议摆在宫本美淑面前，那份协议曾经也令她无比惶恐，几乎绝望。
“社长，”
彼时，手中握着签字笔的宫本美淑选择了自救，她跪在栗山利安的面前，诚恳地告诉他，
“我可以帮您！帮您全心全意做好这种事……如果每一个女艺人都需要您亲自去开导，这也太麻烦了。您的时间应该留给更重要的事情，我为人和善，口才很好，善于揣测女孩们的心理，对症下药。更重要的是，我也是女人，可以减少她们的防备心……”
“继续说下去，”彼时的栗山利安连连点头，“有点意思。”
宫本美淑明白自己成功自救了。
之后的几年里，宫本美淑帮栗山利安和满意事务所的女艺人们签下了一份又一份的协议。
对于这件事，她的手段越来越纯熟，演技越来越自然，她越来越懂女艺人们的心思，协议签订的成功几率越来越高……
至于签下了协议的女孩们，有的至今还在履行协议；有的想法设法逃出魔爪，隐姓埋名，彻底消失在了艺人界。
还有大概十七八个女孩儿，因为不堪折磨选择了自杀。当中大部分女孩儿自杀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协议的事情，选择默默离开人世……只有娜娅，采取了最激烈、最极端的方式。
听到第一个签订协议的女孩儿自杀的消息时，宫本美淑吓惨了。
“社长！”
她脸色苍白的找到栗山利安，颤抖的说道：“美娜跳楼了！昨天晚上她接待了五个客户……”
“慌什么，”栗山利安一脸平静：“干好你自己的事，继续让她们签协议，其他的我来搞定。”
事实证明，栗山利安真的可以搞定。
美娜自杀的事情只在业界引起了微微波澜，一个粉丝群不到二十人的小艺人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在随后记者采访当中，栗山利安满脸沉重的表示：事务所过往更注重对艺人综合素质的培养，忽略了对她们心理健康的关心，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作为社长，他深感遗憾，从今往后，一定要以此为戒，更加关心艺人、体贴艺人……美娜的自杀最终以栗山利安看似沉重的道歉为结束。
随后自杀的十几位女艺人皆是如此。
最开始，宫本美淑还为此内疚不已。她一度和栗山利安坦白，她再也不想做那种事情，再也不想诱导女孩们签下那种协议。
可当栗山利安露出狞色，把同样的协议推在宫本美淑的面前，说道：“同情她们？那你可以替她们承受嘛。”
宫本美淑瞬间屈服了。她硬起心肠，像栗山利安一样，把一份份协议推到女孩们面前。
屈服于魔鬼的时候，渐渐她自己也变成了魔鬼。
时至今日，听到女孩儿们自杀的消息，宫本美淑已完全麻木。
甚至，当年娜娅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日记公布在电视台、网上，可怕而悲惨的细节暴露了那么多，宫本美淑心里却毫无内疚和自责。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和栗山利安同心合作，千方百计让事态平息下来。
正是由于宫本美淑实心实意的卖力，栗山利安甚至主动想办法帮助她成功脱罪，在最后审判当中她没有受到法律丝毫处罚。
宫本美淑一度也以为自己真的成功脱罪了。不是一时的脱罪，而是一世，是永远，直到此刻，她再度看见了娜娅的脸……
……
“美淑姐，”
变成娜娅的女代表露出了宫本美淑当年看着娜娅时的温柔神情，
“有一件事，我之前忘了告诉你——
由于我们这部戏的特殊性，扮演娜娅的那位演员可能会遭受很多罪，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所以我们预先想到了各种可能性。
最糟糕的状况是，他会昏过去，这样拍摄就暂时无法进行下去，会严重影响到我们这部电影的上映进度。
你知道的，时间越往后拖，电影拍摄的成本就越高，我们很担心满意事务所的财力到时候无法承担如此高昂的成本呢。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思来想去，只好拜托美淑姐做好随时代替那位演员去扮演娜娅的准备了。
您应该不会反对吧？毕竟，您拿到的可是天价出演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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