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坐落在苏城一角,不远处便是状元街,能够在这里读书的学子,要么是富商,要么就是勋贵,普通人家的孩子很难进入这里。
苏东楚口中的夫子姓胡,乃当世有名大儒,若不是年岁太大,再加上不喜官场那一套,据说可以入国子监,担任祭酒一职。
那些富商和勋贵把孩子送到岳麓书院,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奔着胡夫子名声来的。
按照惯例,胡夫子手持戒尺,坐在学堂门口,所有来读书的少年路过的时候,都会行师礼。
苏东楚走进学堂,老老实实朝着胡夫子行礼,“学生见过恩师,这是我作的诗。”
“嗯,放下吧!”
胡夫子面无表情,用戒尺在案牍上点了点,让苏东楚把作的诗放下,并没有拿起来观看。
这种纨绔子弟,要不是自己压着,估计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
即便来上学,大多也不是真心学习,全都是抱着混吃等死的态度,若不是他们的家里人各种托关系,他真不想收下这些人。
等到学子差不多到齐了,胡夫子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时辰到了,你们先温习一下《夏书》,我批阅你们交上来的作业。”
学子们感受到胡夫子的目光,纷纷低下脑袋,不敢与其对视,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被注意到。
丝毫不夸张,在他们这些学子眼里,胡夫子是最可怕的人。
“老大,你今天的诗写得如何?”
就在胡夫子专心批阅的时候,坐在苏东楚一侧,一个胖乎乎的少年低声问道。
“当然……”
苏东楚本想说自己的诗不错,但转念一想,豪放说道:“下学后我去青楼喝花酒去了,上学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回事,于是就乱写一通。”
“乱写一通,我也是乱写的。”
胖乎乎少年听到苏东楚的话,松了一口气,露出狂喜之色。
但下一秒,他像是醒悟过来一样,激动问道:“老大,你去青楼喝花酒了?”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青楼是个神奇的地方,因为他们看到自家长辈时不时就会偷摸去一次,并且回来后变得精神抖擞。
只可惜,他们被严令禁止前往青楼,因此他们内心对青楼充满向往。
现在苏东楚却说自己去了青楼,可想而知这对其他少年是多大的事情,周围好几个人都迫不及待低声询问。
“老大,青楼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老大,喝花酒是什么滋味?”
“老大……”
苏东楚在一声声老大声中逐渐迷失自我,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青楼里面其实没什么,跟酒楼差不多,是个喝酒吃饭的地方,不同之处在于,你吃饭的时候有两个穿着很少的大姐姐在一旁伺候你,我不是很喜欢她们,总是挤我。”
“老大,我们不想听大姐姐,你赶快告诉我们喝花酒是什么滋味。”
对于他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来说,穿得很少的大姐姐都不如蝈蝈吸引人。
正说得起劲的苏东楚,翻了一眼打断自己的少年,“宋远,要不然你来说?”
“宋远,想听就闭嘴,再敢插嘴我可要揍你了。”
胖乎乎的少年看到苏东楚不高兴了,当即出声威胁。
其他正听得起劲的少年,同样怒目而视,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吓得那个叫宋远的少年不敢再开口。
苏东楚满意一笑,继续用老大的身份,讲述自己在青楼的奇妙之旅。
“唉!”
正在审阅作业的胡夫子,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对交上来的作业不抱有太大希望,但当亲自审阅的时候,那种味同嚼蜡的感觉,还是让他禁不住摇头。
“狗屁不通!”
“空洞无物!”
“虚伪做作!”
胡夫子越看越生气,攥住戒尺的手不停颤抖,俨然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孺子不可教也。”胡夫子又拿起一份作业,一边看,一边道:“看看,这写的是什么,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咦!”
胡夫子是带着满腔怒火看的,但读完之后突然发现不对劲。
这首诗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妙趣无穷,初看的时候还只觉得有些意思,再看之时却给人一种置身于茫茫大雪之中,看着雪花不断飘落,白雪和梅花融为一体,天地间苍茫一片,意境辽阔深远。
当然,画龙点睛之笔是第四句,若不然的话,前面三句就平淡无奇了。
“佳作,佳作啊!”
胡夫子心情大好,脸上带着笑意看向落款,却又皱起了眉,“苏东楚,他能作出这样的诗?”
并非胡夫子瞧不起苏东楚,实在是苏东楚在书院就是个刺头,仗着自己武力高,经常欺负其他学生,完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主。
这样的学生,不交作业他都觉得正常,唯独这首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胡夫子在沉吟良久后,还是给苏东楚评了个甲等。
因为不看苏东楚平时行为的话,单纯从这首诗出发,完全达到甲等水准。
“苏东楚!”
胡夫子审阅完毕所有作业,抬头便发现苏东楚正在与其他人交头接耳,当即喝了一声。
“学生在。”
苏东楚内心一凛,连忙站了起来。
“不许与他人说话。”胡夫子不痛不痒训斥一句,接着说道:“你今日作的诗进步很大,评了个甲等。”
甲等!
此言一出,所有少年脸上都浮现震惊、羡慕、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说打架,苏东楚自然是厉害,但要说作诗,他们一个个都不服气了。
“谢谢夫子。”
苏东楚满脸笑意,头昂得高高的。
“明日,你再交一首诗。”胡夫子淡然说道。
“是!”
“坐下吧!”
胡夫子让苏东楚坐下后,猛地把戒尺敲在案牍上,发出刺耳声音,怒道:“除了苏东楚之外,其他人都作的是什么玩意,尤其是王琨,你管这东西叫诗,给我上来。”
被胡夫子呵斥的王琨,就是那个胖胖的少年。
王琨忐忑走到胡夫子跟前,趴在案牍之上,被胡夫子用戒尺用力抽打几下,发出一阵阵凄惨叫声。
等到王琨回来的时候,走路都是一瘸一拐。
“老大,你不是乱写一通的吗?”
王琨想不明白,为什么胡乱写的苏东楚得了甲等,自己却挨了戒尺。
“夫子的作业我的确是乱写一通,连我自己都觉得写得差,于是就没交。”苏东楚不等王琨询问,便继续道:“我交上去的作业,是我花钱找人写的。”
王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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