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沈宝璋淡声问。
“我叫阿木，他是我弟弟阿禾。”阿木说。
“跟我去外面采点草药回来。”沈宝璋看他一眼。
阿木警惕地看她，“你到底是谁？”
沈宝璋说，“我还没问你三个问题，你倒是问起我了。”
“官府的人说……说最近有囚犯从狱中逃走，让我们村里不能收留陌生人，见到陌生人还要立刻上报官府。”阿木一边说一边观察沈宝璋脸上的神色变化。
沈宝璋轻笑出声，“囚犯？有意思。”
“我是大夫，正好经过你们这里。”
“你们为什么不种粮食，把良田全都去种花？”
阿木说，“本来也是种粮食的，官府把我们的田地都买走了，只让我们种那些花，品种贵重的还不许我们种死了，不然……”
他们倾家荡产都赔不起一株花苗。
沈宝璋问，“现在这些良田都属于谁的？”
“州府杨大人的。”阿木低声说。
沈宝璋采了些药草，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林子，“阿木，你们村子里其他人呢？”
阿木说，“被官府征用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现在我们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小孩。”
整个郓州的问题太大了。
沈宝璋心头沉沉的，回去村子把药煎煮给阿禾喝下，又让阿木平日自己也可以喝，这样就不会被病气传染了。
离开村子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一直等到完全天黑，她才进去林子里去查看情况。
那林子和她之前猜想的一样，里面是一个个牢笼，关着不知多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周围都是巡视的士兵。
沈宝璋想起方钧言那封万民书，该不会关在这里的人都是在万民书上摁过手印的吧？
她抓起泥巴往脸上糊了一把，摸黑进了林子。
“你谁啊？”突然有人呵斥了一声。
沈宝璋瑟缩地低下头，讷讷不敢说话。
“以前没见过她啊，把头抬起来。”说话的是守卫，他狐疑地盯着沈宝璋，伸手要去抬起她的下巴。
“丑丫，你咋乱跑，还不过来帮忙拿吃的。”身后一个拿着勺子的妇人走过来，冲着沈宝璋吼了一声。
“妈的，原来是那个疯婆子。”守卫啐了一口，“真晦气。”
沈宝璋被那个妇人用力给攥走了。
“小姑娘，这里守卫森严，你想逃出去没那么容易。”妇人压低声音说着。
“那些男人不是东西，见你是个女的，会欺负你的。”
沈宝璋被她带到临时搭建出来的厨房，除了这个粗使妇人，还有两个婆子在这里做饭。
她们见妇人拉着个姑娘进来，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麻木。
“阿木娘，你别总是多管闲事。”其中一个婆子低声说。
“诶，小姑娘不懂事。”阿木娘笑着说。
沈宝璋诧异地看她一眼，果然在她身上感受到和阿木有血缘牵绊。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最近才被带过来的？”阿木娘小声地询问沈宝璋。
“嗯。”沈宝璋轻轻点头，“大娘，他们说我爹病了，就把我们带来了，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去请大夫。”
阿木娘拉着沈宝璋到去灶边，一边炒菜一边说，“官府说生病的人都要在这里治病，等治好就能离开了。”
沈宝璋问，“很多人病了吗？”
“那边关着几十个人，都是生病的。”阿木娘指了指黑压压的林子。
“大娘，你刚才骗那人说我是丑丫，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连累你？”沈宝璋低声问。
阿木娘轻轻摇头，“丑丫怕是好不了，她也快不行了。”
“放心吧，刚才天黑着，他们认不出你的。”
“丑丫在哪里，大娘，其实我略懂一点医术，我阿爹吃了我的药，还好了许多呢。”沈宝璋急忙说。
“真的？”阿木娘惊讶地问。
沈宝璋点头，“真的，我在那边村子还治好了一个生病的孩子，他说他叫阿禾。”
阿木娘脸色一变，“那是我儿子，姑娘，你……你见到我儿子了。”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她急忙捂着嘴，泪花在眼里闪烁。
“阿木和阿禾都没事，大娘，您别担心。”沈宝璋安慰着。
阿木娘得知沈宝璋治好自己的小儿子，对她的态度更加不同了。
“我们村子里的壮年和妇人都被叫来这边干活了，给那些人做吃的，要是不小心染病，也要被关进那边笼子里。”阿木娘低声说。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们，我那，要把生病的人烧死。”
“丑丫也病着了，我把她藏起来，不敢让他们知道。”
“烧死？”沈宝璋胸口腾起一股怒火，“他们把人命当什么了！”
阿木娘说，“说是怕他们的病变成瘟疫，会传染。”
沈宝璋压住愤怒，“大娘，你这些菜食，是要送到那边的吗？”
“是，你要去？”阿木娘急忙劝阻，“千万不要，那病很厉害的。”
“我跟你一起去。”沈宝璋低声说，“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你先去拿个帷帽戴上。”阿木娘说，“别让人认出来。”
沈宝璋顺着阿木娘指的方向过去拿帷帽，看到一个脸上长一大块黑色胎记的少女蜷缩在角落。
这应该就是阿木娘口中的丑丫。
她抓起丑丫的手腕把脉，嗯？并不是瘟疫，只是一般的风寒，因为没有吃药才一直发热昏沉。
沈宝璋更加想知道被关起来的人究竟是什么病了。
“姑娘，好了吗？”阿木娘在喊她。
“来了。”
沈宝璋往丑丫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便戴上帷帽跟着阿木娘。
“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阿木娘小声问。
“你叫我阿宝就行了。”
阿木娘诶了一声，“我们快走吧。”
饶是沈宝璋对关押百姓的地方有过想象，看到那些百姓如同牲畜般关押在铁笼里，连站直身体的空间都没有，十几人挤压在一起，睡觉都只能背靠背。
一个个脸色发青，看起来就不正常。
趁着分饭的时候，沈宝璋给悄悄给他们把了脉。
不是瘟疫。
他们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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