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烬声音平稳缓慢,可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镌刻在左倾颜的心上,永生难忘。
左倾颜忍不住将脸埋进他怀里。
双肩不断颤抖,哭着道,“我愿意的......我也愿意为此奉献余生所有,陪着你,缔造盛世,为东陵民生福祉而活!”
她深吸了口气,“此战过后,我还要跟你一起,回天禹山拜谢他们,谢谢他们......让你还能回到我身边......”
“从今往后,每月初一十五,我都要吃斋礼佛,诵经还愿,感谢上苍......把你还给我......”
从前,她觉得嫁入宫中,是为情所困不得不委曲求全。
如今,她觉得能与他执手偕老,不管人在哪里,皆是上天厚泽,神佛庇佑!
她和他都清楚,即便东陵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大战后的东陵也必将千疮百孔,民不聊生。
东陵,丞需一位明君,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辅以仁政,减免赋税,抚恤烈属,恢复民生经济,重开书塾讲学......
若能趁机拿下北戎和西秦,实现大一统盛世,他们还需致力于缩小异国之间文化差异,统一货币语言,竭尽所能,消弭战争留下的仇恨与歧视。
在她看来,一个成功的统治者,最难之处,不在于“统”,而在于“治”。
为更好的“治”,少不得要重开恩科,削减兵制,挑选合适的“治”者,施以帝王权术,层层把控,终其一生,与人性博弈......
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而做完这些,不仅要赔上自由,甚至还要付出余生所有的心血和精力,也不一定能做到最好。
可是,这些事总要有人来做。
比起那些在战乱中失去挚爱,孤苦伶仃的人。
他们夫妻二人得上苍眷顾,得众生护持,自该肩负苍生之重......
责无旁贷!
活佛圣训曰:舍得舍得。
有舍,有得,不舍,不得。
莫过于此。
陈中岳带着冯芊芊回到城楼上,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冯芊芊刚刚康复不久,身体十分虚弱,爬上城楼已经喘得不行。
她认不得祁烬,陈中岳却是认得的。
当初为祁烬接风洗尘的夜晚,陈中岳出了不少力。
此刻,他盯着相拥在一起如获新生的夫妻俩,面色惊变,愣在原地。
如果不是冯芊芊问了一句他们是谁,陈中岳还迟迟没能从太子活着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你......你们......”
祁烬早从那虚弱的脚步声中猜到来人是冯芊芊和陈中岳。
他毫不避讳地当着两人的面,将哭得跟泪人似的左倾颜拦腰抱起。
“陈中岳是吧?”
陈中岳被他冷冽的眼神一扫,胯下一紧,下意识站直,“是、是我......”
太子殿下,怎么还活着?!
他顷刻间想起追去东郊的顾千殇。
太子妃拒绝让东南驻军驰援安凌军的提议,难道是因为,太子殿下在东郊早有布置?
这个想法犹如沸水泼油,让陈中岳的心一阵疯狂跳动。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今日没有答应太子妃,而是令人将太子妃拿下,试图献给顾千殇,那后果……
他小心翼翼看着祁烬冰冷如寒霜般的黑眸。
显然,那双眼眸,只在看着太子妃的时候,才会生出温度,溢出缱绻。
也不知道,太子妃与他们谈妥的那些条件,太子到底知不知情?
太子心里,会不会还在记恨当初天禹山一役……
他们和十万东南驻军,真的还有活路吗?
“拿纸笔来。”祁烬慢声道。
“嘎?”翻飞的思绪顷刻沉淀下来。
陈中岳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甚至没能听清祁烬说了什么。
祁烬眼底掠过一抹讥诮,迎着他惊恐的目光,慢条斯理道,“太子妃所言,如同本殿旨意。你若不信,取纸笔来,本殿现在即可给你一份亲笔手书,内容与太子妃应承你们的无异。”
陈中岳总算反应过来。
得祁烬口头应允,又有太子妃亲笔旨意和那封圣旨,他哪里还敢再要什么亲笔手书。
这般想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活着,实在是东陵之幸!”
他观察着祁烬的神情小心翼翼说道,“冯将军受杭家人挑唆,为顾千殇那暴君所利用,才发生了诸多不可逆转的误会,冯将军死后,我等也是受顾千殇蒙蔽,才昧着良心当那叛国之军。”
“如今,既然太子和太子妃深明大义,给了我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等定会竭尽所能,戍卫东陵百姓和江山社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陈中岳深知,今日城南一战,将是他们向太子表忠心,让彼此真正尽弃前嫌的绝佳机会!
他又道,“闫宇奉顾千殇之命前往西郊,调集五万西秦军入驻城南,美其名襄助我们,其实,俨然已经不再信任我等。”
见祁烬不语,他一咬牙,取出腰间的东南驻军兵符,双手奉上。
“请太子殿下率领东南驻军,驱逐西秦贼寇,我等,愿听凭太子殿下调遣!”
城楼上的气氛紧绷,凝滞。
陈中岳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半晌,一只素白纤瘦的手臂伸过来,替祁烬接过了兵符。
陈中岳如释重负。
“让城楼下的驻军只驱散百姓,不要撤走刑具……”
陈中岳还没来得及抬眼。
只听祁烬冷冽的声音如坠落的霜雪,轻飘飘却如千斤之重,从头顶压了下来。
“五马分尸的滋味,先请西秦王的心腹尝上一尝,免得让人诟病,咱们东陵不懂得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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