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的话,让我眉头一蹙,伸手挥开围住他护院,垂着眼眸望着,摔在地上也不着急起来的他:“你让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玄之道长,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话说的,没人信!”
玄之直接在地上盘坐起,依旧呲牙咧嘴笑着,没有任何一点仙风道骨之感:“福主,我没有打诳语啊,我这个长期住在山里的道士,就是想见识见识,冬猎的壮观。”
我笑着问:“玄之道长,你刚刚也说,皇上去燃河避寒冬猎,带的是文武百官和文武百官的家眷,我带上你,你又不是我的家眷,回头别人参我一本,我的人头,怕是不保了。”
凤九负找我都是下半夜翻墙,他要光明正大的让我带他出去?
沈青临在为皇上排忧解难,不在京城,不在家,我带一个道士,有心人一利用,道士也是男人,我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玄之笑容一敛:“这个简单,你跟别人说,我是你的道医,给你看病的,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闲话!”
我笑出声来:“玄之道长,你这是得了谁的好处,想置我于死地?”
“说你是我的道医,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三皇子的一个侧妃,朝中重臣的女儿,我再尊贵,再大,我能大得过皇后,能大得过贵妃?”
“她们出门都不贴身带太医,我出门带一个道医,我带上你是找死啊!”
玄之坐在地上噌的一下翻起,动作干脆利落,道袍轻盈:“不是,福主,贫道愿你长命百岁,所以,你就带贫道去吧!”
“你只要带上贫道,贫道向你保证,不会出现任何事情,你的名誉更不会受损!”
见他执意要去试图说服我,我张口问:“凤九负,让你跟我的?”
玄之想都没想:“关他什么事,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回观了,听说忙得很,手上沾上不少血!”
凤九负忙得很,手上沾了不少血玄之都知道,他不是六根清净,不是道法自然,他置身于红尘中?
玄之见我不吱声,望着我,平静温和的双眼直视着我,向我解释:“我掐指一算,我最近有一劫,靠近有福之人,方能化解我的劫难!”
我用手指着我自己:“你的意思我是有福之人?”
玄之视线随之下落,落在我的小腹上:“是的,你是有福之人,跟着你方能解了我的劫难!”
我不是眉间狠狠的跳动,我是眉头紧锁,皱成了川字,手扣在三个多月没有显怀的小腹上:“玄之道长,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不会掐指算,现在你又跟我说,你掐指一算……”
玄之嘿嘿一笑打断我:“我不会掐指算别人,我会算我自己呀!”
他的话直接让我呵笑出口:“是吗?你当初不是跟我说过,医者不能医自己,掐指能算也算不了自己?”
玄之啊了一声,伸手挠了挠头:“这是我说的,福生无量,最近太忙,我的脑子有点不好使。”
“祖师爷见谅,祖师爷保佑,当我放了个屁,什么都没说过,所以,福主你能带我去吗?”
我拒绝的干脆利落:“不能,来人,去给灵源观送一百斤白面,送二百斤白米,顺便把玄之道长送走!”
护院应声而来,上手就去捉玄之。
玄之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丢,好几个护院包括禾苗一起都没有把他捉住。
他边逃,边躲,嘴巴还不闲着:“福主,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俩好歹相识一场,你不能眼睁睁的看我要遭受大劫难,不帮我。”
“这一次你帮了我,下次我帮你,咱们大伙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见面就福生无量啊!”
谁跟他福生无量?
上来就没有一个真话!
我直接不语,看着他。
玄之跑来跑去,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完美的不碰我,不挨着我。
我不吱声,他就跟碎碎念似的:“福主,道士的命也是命,你不能见死不救。”
“大不了,我扮成小厮,给你端茶送水,给你驱马搬凳,你就慈悲救我一救?”
我直接不理他,转身就走,不料他一窜,窜到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福主,你真的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啊!”
我嘴角一翘:“你若真是大劫将至,性命没了,我就给你多烧一些楮钱过去!”
玄之不气也不恼:“好吧好吧,铁石心肠的福主就这样说定了,我走了,回见!”
他话音落下,翻墙进来的,脚下一蹬,轻盈如燕,翻墙而出。
家中护院形同虚设,连他的道袍都没挨上,更别说抓住他了。
他走了之后,护院们羞愧的都不敢看我,我张口叮嘱道:“好好到院子里加强巡视,没事多加锻炼!”
护院们这才齐刷刷的应声,后退离开,但都没好意思抬头望我。
禾苗来到我身旁,伸手馋扶住我,低着声音道:“小姐,玄之道长神叨叨的,不会真的算出什么来了吧?”
我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带着她边走边道:“怕什么,要是他真的算出什么,无论我如何拒绝,他都会想尽办法跟着我。”
禾苗眼睛一亮:“对哦,小姐真是太聪明了,害得奴婢还想着,万一他真的掐指会算,自己有大劫难,小姐不帮,他死了,小姐无端背一条人命,那就是罪过了!”
我笑着安慰禾苗:“傻孩子,你家小姐我背的人命还少吗?”
禾苗头一歪,蹭在我的胳膊上:“小姐身上才没背人命,小姐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他们死了要下地狱的,跟小姐没有关系!”
“我们家小姐,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小姐,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我家小姐!”
我无声的在心里一笑,跟我一起养大的禾苗,眼里只有我的好,只看见我的好,被她这样全身心的信赖,全身心的喜欢,维护,是我最欢心的事儿。
我带着禾苗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让禾苗先收拾去燃河的东西。
毕竟入冬,天寒,阴沉沉的,搞不好会下雪,多带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禾苗在收拾东西的途中,我又接到外面的人给我送来的信件。
信件上写着,最近一个半多月,一直都没有来找我的凤九负像皇上的爪牙,像皇上的利刃,像皇上的箭。
皇上让他去抓谁,他就去抓谁,皇上让他刺向谁,他就刺向谁,皇上把他射到哪,他就去哪。
一个半月里,他有一个月的时间吃喝住全在大理寺,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是在拿人,就是在拿人的路上。
经他手审问过的人,就没有清白的,他有直接上报皇上的权利,只要审问证据确凿过的人,判起来也快。
光在一个半月里,就杀死了五个,流放了六家,抄了八家。
京城文武百官,王侯将相,靠祖宗庇护的皇室宗亲,个个谨小慎微,低调低调再低调,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什么,自己被连坐,自己被查。
我看完信件,把信件丢在火盆里,纸张遇火燃烧。
我望着火,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让凤九负这样做,他是在杀鸡儆猴,让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王侯将相们知道,他有忠心耿耿的刀,有忠心耿耿的狗,他虽然上了些年岁,皇太子已成年多时,他当皇爷爷,但他宝刀未老,依旧是这天下之主。
想要对他有二心,想惦记他皇位的人,把心收一收,他掌控一切。
再者就是…京城到燃河近五百里路,他带文武百官去,京城等于一个空城。
惦记他皇位,有二心的人,要是趁此机会,占了京城为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去燃河之前清理一遍,震慑一下,要让人知道,他这个天下之主,手段了得,谁也别想惦记他的江山。
我望着信件被火烧光,摸了摸肚子,走到书桌前,提笔给沈青临写了一封家书,表达了我对他的想念。
夕夫人去找我的爹,忐忑担心的以为说服不了我爹,实则…她说了,我爹就同意带我过去了。
夕夫人高兴的不得了,以为是我爹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愿意带我这个怀了三个多月身孕的女儿过去。
她下午跑过来跟我说,说我爹同意我去了,我立马高兴的拉着她的手,不露痕迹地恭维着她:“姨姨,我就说嘛,你跟我爹说,我爹一定会带我去的。”
“姨姨,你真是太厉害,太棒太好了,以后啊,我爹要是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我就请你去帮我说,我爹一定会同意。”
夕夫人笑颜如花,又假装生气:“好啊,你这个小丫头,自己当好人,让我去当坏人!”
“你爹都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还让我下次去呀?”
我满心欢喜都是她:“当然了,姨姨,我爹可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我爹总是把我当成小孩,自从得知沈知意虐我,他就觉得对不起我。”
“他一觉得对不起我,就觉得我应该听他的话,只有听他的话方能得幸福!”
夕夫人赞同道:“你爹说的没错,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当然希望你好。”
“你要好好的乖乖的听他的话,只有这样,他才开心!”
我重重的嗯了一声,转瞬之间又失落起来:“姨姨,不瞒您说,其实,我是希望我爹能娶个续弦,娶一个真心实意待他的女子!”
“什么样的身份都无所谓,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只要真心实意的爱他,待他,给他生个儿子就行!”
“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以后也不能为他养老送终,要是他有个儿子,有个爱他的夫人,他老了,有人给他端茶送水啊!”
夕夫人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回儿,你爹娶续弦,不在乎什么样身份的女子,嫁过人的也不在乎?”
我故作一惊啊了起来:“嫁过人的算什么,夫人,您别忘了,我也是三嫁了!”
“我爹自己的女儿都三嫁了,他要是娶续弦,怎么可能还在乎对方嫁没嫁过人,再者说了,我亲娘曾经何等卑贱,我爹也是对她不离不弃,更何况嫁过的女子?”
夕夫人眉眼中全是欣喜:“是的是的,你说的对,最主要的是,你爹要欢喜,只要你爹欢喜,不管那女子什么样的身份,都能给你爹当续弦!”
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地:“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有一个女子能让我爹心动,让我爹欢喜,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的女子,我爹都不在乎!”
“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我爹这个人,就是书中所说的克己端正的男子,无论哪个女子嫁给他,他都能对这个女子的从一而终,不会纳妾!”
夕夫人赞同我的话:“这倒是,你爹这二十多年了,只有你娘和沈知意两个人,他不喝花酒,不逛楼子,不多看别的女子一眼,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这往后啊,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福气,能让你爹看上,做你爹的续弦给你生弟弟!”
我抱住了夕夫人的胳膊,像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半开玩笑的说道:“夫人,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我倒希望这个人以后是您!”
夕夫人夸张的啊了一声错愕:“你这丫头,在说什么胡话?”
她的嘴角都压不下来了,还说我说胡话,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嘴巴一瘪:“夫人,我才没说胡话呢,跟你相处的这一个多月来,你给我做裙子,给我打首饰,你给我做小孩子的虎头鞋,小孩子的肚兜,小孩子的衣服。”
“你让我知道,有娘是什么样子,你要是做我的娘,给我爹生个儿子,给我生弟弟,我是真心实意的欢喜,不是胡说八道!”
“可惜,你身份尊贵,我爹就算贵为一品大员……哎呀呀,瞧我就是胡说八道,夫人您别往心里去!”
我说着一脸可惜,自责。
夕夫人连忙安抚我:“我身份再尊贵,你叫我一声姨姨,我也认下你这个孩子,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莫要再说了。”
“你多带一些衣物,也带一些火炭过去,燃河行宫那边比咱们这边要冷,炭火什么的,不是每个人都有!”
我闻言惊讶:“还要带火炭去,怪不得之前有两次皇上去燃河冬猎,我爹跟着去,回来就病了,原来是没有火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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