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楚国的实况,不出一个月,等消息传到楚国军中,势必军心大乱。而我的目的业已达成。”
众将听了,一个个纷纷动摇了。
“太子的计谋还是可行啊。”
“这么一调兵,楚国就无暇前后兼顾。”
“楚国国人素来人心涣散,此次楚国征兵四十万保卫楚国,可是楚国乡里有许多壮丁坚决不肯出来,宁肯逃逸都不愿意来上战场。听闻后方重镇被毁,他们势必人心浮动。”
“太子说得对。我们无非是绕绕远路罢了,就算得不到这座空城,只要李将军带兵跑得快,就算是绕路行军而已。我们并不亏啊。可是楚国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能力应付这么多事。”
“要我说,太子真是精明。明知道楚国人组织打仗,凑齐四十万兵马忙的焦头烂额,太子就是要反其道行之,专门在后方点火,让他们四处救火。”
“高!确实高!”
众将齐聚一堂,纷纷对扶苏抱起拳来以表敬意。
“那我们就等着看李将军的表现吧。希望这一次,李将军能让项燕忙的六神无主。”
——
自李信离开秦国长葛十日。
是夜。
楚国的天空,一片澄澈,透明地就像是蔚蓝色的大海。
天空上漂浮着几朵白云
皓月当空,月光落满人间。
天地间一切都是清晰可见。
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晚,似乎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春天,对不起天地。
而李信选择了在这一晚三更时发动突袭。
楚国城父门前,城阙之上,挂在楼上的火盆里火苗唰唰唰燃烧着,两个兵卒正在借着月光和灯火下象棋。
若说天地间有什么文明的火苗传播的最快。
一为与情色有关的东西,二就是这类在圣人眼中玩物丧志的东西。
这两個人今夜玩的正酣。
忽然听到远处一阵骏马呼啸声,等抬起头一望。
见到前方燃起两座烽火,而一群熙熙攘攘的蚂蚁从原野草陆之上如黑色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隆隆的战车车轮的声音压着城父城前的水流河滩一路飞驰过来,击飞水流,白浪翻起三尺高。
车轮压着河中的鹅卵石,一路上急速飞驰而过,舟车车觳相撞。
两军还未交战,天地间已然响起一片喧哗声。
看守城父的兵卒和守卫从吃奶到今天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秦国的兵。
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秦国人穿着他们楚人差不多的甲胄,只是全部都是红色的衣服。
打头阵的汉子里,很多人都是布衣,手中拿着各样的武器。
有拿着两把斧子的,有一手持剑、一手握盾的,有持着长戟的。
这里是楚国的春夜,天色开始暖了,可是晚上仍旧寒冷。
除非对方已经行军数里,否则是不敢光着膀子在夜间这样飞奔。
很多人是光着上半身来的,他们甩动着两扇膀子,就像是冬天里吃得上了膘的猪在甩动它们臀部的油脂。
壮啊!
这就是兵强马壮的秦国先锋队!
他们从河滩里冲过来的气势就像是几千万匹骏马从山崖上冲奔下来。
“全军听令!直奔主题!拿下城父!”
李信在阵前大喝一声。
天地山川之间充斥着这声命令。
军队这才开始沸腾,就像是春天原本生机勃勃的花朵,本各自蓬勃地生长着,可是忽然有一天,蜜蜂来了,为它们传粉授精。
生命在这一刻,才真正有了价值。
人心更加鼓舞。
将士们大呼“杀敌!”
“冲锋!”
“冲锋!”
杀敌之声,不绝于耳。
士兵明明只是短暂地陷入了惊讶、恐惧,伴随着腥臊的尿液从裤管上滑落下来,他们脑后一白,仿佛见证了五十多个春秋。
等回过神来事,秦国的兵马已经像是利箭一般,嗖地冲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士兵立刻吓得腿软了,二人慌忙合力抱起铜柱就要撞大钲。
当他们上岗第一天时,将军曾经笑着对他们说,这是个极好的差事。
因为城阙前的铜钲是永远都不用撞的。一座城池的城阙前有着无数的关隘。
可是将军也告诉了他们,如果有一天需要撞响铜钲了,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走向了终点。
这两个兵卒,只是刚站起身。
立刻被李信看到。
他早就感觉城阙里有人,否则大晚上点着灯做什么。
方才前面两座烽火台里尚且有人,城阙前不至于没有值守的人。
“取我的箭来!”
李信娴熟张开弓,将背部打直,待士卒将他的箭递过来。
铜钲声已经响起,在中原这样广袤的大地上,一声铜钲好比一声雷动。
只是对久未经战的楚国乡民来说,一声铜钲还不如半夜两声鸡鸣。
没有一户人家的灯火又亮起来。
而只是须臾的功夫,一支利箭从云层里飞了出来。
撞钲的士卒一人当即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
另一名兵卒看着他兄弟倒下的那一瞬间,原本惊慌恐惧的他,忽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人活一世。
每个人终将觉悟。
只是有的人觉悟早,有的人觉悟迟。
当这个兵卒看到他朝夕相伴的兄弟倒下那一刻,他顿悟了生死。
他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摸着黑,从城阙上沿着台阶爬了下来。
他来到城门内侧,拿起铜锣,一路跑、一路叫,一路吼,大呼道:
“敌袭!有敌袭!”
“乡亲们快去逃命去。”
这名兵卒,他在死神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间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能救城中一个人,就救城中一个人。
一个人,一面锣,吊着一颗牵挂着阙楼上死去弟兄的心,跑遍了一座城。
城门前——
在五万大军中央,一个英姿飒爽的将领正凝视着还在睡梦中的城父。
夜幕下,李信的身姿高大而笔挺,宛如一座高山,稳如磐石。
他神情无邪,却又不失威严。如此影响力,让人不由得不被他的气势所吸引。
突然,他挥手示意,散开的士兵又迅速地重组成一排排紧凑的方阵。
一瞬间,将军的大气场达到了巅峰。仿佛他就是这个军队的核心,似乎只要他出面,便可以决定胜负。就像树枝上的果实,离不开树干的支撑,而这里,将军就是那根坚韧的树干。
夜幕之下,整个军队在敌国乡民一声声惊恐地哀叫下渐渐苏醒,爆发出最残忍的那一面。
在战争的时代,军队永远是破坏的代名词。
所过之处,鸡犬不宁,片甲不留。
鲜血和杀戮,尸体残骸,女儿和小孩惊恐的叫喊,那才是真正的战争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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