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看到冒顿,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样子。而冒顿则在心里大叫倒霉。不过冒顿也知道,这人得罪不得,至少现在得罪不得,所以只能在旁边满脸陪笑。
李水的到来,让李信也很开心,所以当天晚上,就在营中大摆宴席。
冒顿闻到那股仙酒的味道,自觉不自觉的,就想起来受宫刑之前,自己被逼着喝了很多仙酒。痛苦不堪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
直到宴会结束,冒顿都滴酒未沾,心中恼恨不已。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冒顿是在受不了了,对李水和李信说道:“二位大人,在下不胜酒力,想要回去休息。”
李信觉得,有这个蒙古人在场,说话也确实不太方便,就摆摆手让他走了。
冒顿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越想心中越是恼恨。
于是他叫来了一个亲随。
这一路上,秦人攻下来了不少匈奴部落。忠于单于和沙提烈的,都被斩杀殆尽了。而忠于冒顿的,则被秦人带上,名义上由冒顿统领,其实是在秦人的严密监视之下。
这些匈奴人,拥有最烂的武器,最差劲的粮食。只能维持在饿不死的状态下,根本无力反抗。
就这样,李信还是不放心。规定告奸者有赏,只要告发对秦人心怀怨恨的匈奴人,并且证据确凿的话,便是秦人的朋友,可以吃上饱饭。
为了几顿饱饭,有不少匈奴人做了胡奸,告发了不少暗地里咒骂秦人的匈奴人。
到后来的时候,匈奴人有点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相信了。
包括冒顿,他也不敢相信这些匈奴人了。告发小兵功劳比较小,如果把他给告发了,那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因此冒顿谨言慎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一副服从秦人的样子。
但是他今天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
他找来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贪狼。
贪狼的父母,在一次部落冲突中被杀了。那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眼看就要冻饿而死,后来机缘巧合,被一头刚刚失去幼崽的母狼捡走,哺育长大。
十三岁的时候,冒顿遇到了在狼群中长大的贪狼,将他带回到草原上。
贪狼此人,心无城府,勇猛无比,绝对忠诚,是冒顿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贪狼进了营帐之后,冒顿就把灯吹灭了。然后在黑暗中低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我匈奴必被灭族。”
贪狼没说话。这是他的特点,从来不插话。
冒顿又说:“上次派去的使者,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单于。或者他见到单于了,但是单于不相信他,已经把他杀了。”
贪狼还是不说话。
冒顿叹了口气:“这一次,我派你去。接下来,我详细的告诉你偷袭秦人的计划,你务必要记熟。见到单于之后,原原本本的背出来。”
贪狼终于嗯了一声。
冒顿将在心中的计划,小声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让贪狼重复了一遍。贪狼这种心思单纯的人,记忆力往往好的要命,冒顿发现他记得一字不错,顿时松了口气。
背诵完了计划之后,冒顿又对贪狼说:“你到了单于王庭,无论单于是不是相信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果单于要杀你,你就杀他,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回来想我报信。如果单于不相信我,我就死了这个心死了。”
贪狼又嗯了一声。
冒顿长叹一口气:“你去吧。”
贪狼也不说话,悄悄的从帐篷之中钻了出来,然后抹黑向单于王庭的方向奔去了。
他没有骑马,这里的匈奴人根本没有马匹。更何况,骑马目标太大,也许很快就被人追上了。
贪狼从小和狼住在一块,体力强悍,奔波了一夜,已经脱离了秦兵控制的地盘,再跑上几个时辰,就到了单于王庭了。
…………
对于贪狼的离开,李水和李信一无所知。其实少了一个匈奴小兵,根本没人在意。更何况贪狼这人,孤僻不合群,存在感很低。即便是匈奴人,注意他的也不多。现在他没影了,大家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信对单于王庭,现在是围而不攻。其实如果强攻的话,倒也能打下来,但是恐怕会损失一部分人手。
李信想的是,选择一个更稳妥的办法,尽量以少胜多,打一个大胜仗。
李水笑眯眯的对李信说:“其实办法我倒有。咱们可以和冒顿商量一下,让他派出去一个可靠的人,和头曼单于联络一下。”
李信问道:“然后呢?”
李水笑眯眯的说:“然后,用冒顿的名义,假装要和头曼里应外合,夹击我秦军。其实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把头曼的大军引出来,咱们就可以伏击他,一举歼灭。”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槐兄,原来你对带兵打仗,也颇有研究啊。”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
两个人凑在一块,开始低声商议,派谁去联络头曼单于,在哪伏击匈奴人。
他们越说越兴奋,营帐之中的灯火,一夜未熄。
…………
贪狼已经到了单于王庭,他也见到了冒顿第一次拍出去的使者。
使者其实已经取得了单于的信任,正准备回来了。
贪狼将冒顿的计划全盘托出,禀告给单于。
头曼单于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觉得这计划可行。如果冒顿是真心要夹击秦军的话,那么匈奴可以一战定乾坤,不仅能把秦人赶出草原,或许可以携大胜之威,攻入中原。
关键就在于,这冒顿是不是真心的,头曼单于还有点嘀咕。于是他命人把贪狼等使者带下去,好好款待。而他召集了匈奴贵族,开始商议。
匈奴贵族,对冒顿也有些疑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最好抓住。但是又觉得,万一这是个圈套,大家可就彻底完了。
头曼单于犹豫不决,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沙提烈:“吾儿以为如何?”
沙提烈已经不想说话了。这阵子他真是备受打击。他有点不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建议,一条都不予采纳,为什么还总是问自己的意见?
现在单于询问,沙提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的说:“其实我有个办法。匈奴与秦人,长相不同,风俗各异。咱们稍微打扮一番,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回头贪狼回到冒顿身边的时候,咱们可以另外派一个胆大包天之人,混到秦人的军营之中,探听消息。让他暗中观察一下,看看冒顿要与我们联合,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受到了秦人的指使。”
头曼单于原本下意识的就想否决沙提烈的提议,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提议合情合理啊。
思考了片刻之后,头曼单于咬了咬牙,觉得沙提烈这次,也许提出来了一个好建议。打算大着胆子,相信他一次。
于是头曼单于点了点头:“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沙提烈激动的热泪盈眶,差点当场哭出来。
头曼单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更何况,现在匈奴危在旦夕,他也不得不雷厉风行了。
只用了一个时辰,头曼单于就选定了一个匈奴人。此人的名字已经无人知道了,但是他的外号很霸气,叫擒熊。此人力气很大,曾经生擒过一头熊,所以得到了这样的外号。
头曼单于向擒熊交代了一番,擒熊表示,一定会以死报答单于。
头曼单于对擒熊很满意,和他一块饮了一杯烈酒,然后把他派往秦人那里去了。
擒熊昼伏夜出,在草原上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秦军的营帐之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成功的混了进去。
这些日子,一直在征战,一直在收拢不同部落的匈奴人。因此这些匈奴人来自四面八方,部落不同,互相之间也不认识。
就靠着这一点,擒熊混在他们中间,没有被抓出来。
他用了几个时辰,就确定了李信的营帐,随后潜伏在外面,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营帐之中,李信、李水,正和冒顿商量用计诓骗头曼单于的事。
李信不愧是能征惯战的将领,短短时间内,已经把如何进军,如何设伏,如何给头曼单于写信,思考的周到无比了。
这一次把冒顿叫过来,也是让他照着做而已。
冒顿心里暗暗叫苦:我已经派出去了使者,要和单于联络。现在又要派出去使者?单于该听谁的?该信谁的?要不然,我在信中写上一两句暗语,让单于提高警惕?
冒顿正在胡思乱想,外面的擒熊听得震惊不已:冒顿真的做了胡奸?连自己的父亲都要卖掉?
他不敢再听下去了,小心翼翼的溜到了外面,然后撒腿向单于王庭的方向狂奔。
结果他心事重重,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很快有一队秦兵开始追赶他。
擒熊仗着熟悉地形,又借助夜色的掩护,狂奔一会,躲藏一阵,竟然渐渐地甩开了秦兵。
不过在追杀的过程中,秦兵也放了几箭,擒熊后背上中了一箭,一直血流不止。
他没有时间包扎伤口,甚至不敢停下来缓缓步行。而是带箭狂奔,所以血流得越来越多。
等终于到单于王庭的时候,擒熊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看见头曼单于之后,气喘吁吁的说道:“有诈,有诈。冒顿降秦,欲弑君父。”
说了这话之后,擒熊就死了。
头曼单于狂叫了一声:“冒顿,这个逆子。好恨当初没有一刀杀了他。”
沙提烈现在彻底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单于之位,彻底稳固了。不过……现在的匈奴,已经朝不保夕了,这个单于之位,好像也没有原来那么尊贵了,沙提烈心里很不是滋味。
头曼单于愤怒的叫了几声,忽然外面有匈奴人禀告:“冒顿的使者来了。”
头曼单于冷笑了一声:“又来使者了,叫进来。”
新来的这位使者,原本无名,但是他为人机灵,早早的投靠了李信,揭发了不少匈奴人,李信为了叫着方便,赐名为胡儿。
这一次胡儿承担重任,冒充冒顿的使者,给头曼单于送来了书信。
在信中,冒顿按照李信的意思,在里面详细的写明了夹击秦人的计划。
头曼单于发现这计划,和之前看到的大有不同,不由得心中冷笑,这个冒顿,又在搞什么鬼?
这时候他对冒顿的话,一点都不相信了。所以信中的种种暗示,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头曼单于挥了挥手,准备让人杀了胡儿。但是旁边的沙提烈把他拦住了,并且命人把胡儿带下去了,好生宽带。
头曼单于纳闷的问:“为何不杀了此人?”
沙提烈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杀了这人,也不过稍稍解恨而已。更何况这人只是信使,未必知道多少东西。”
“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杀无数秦人,无数冒顿的人,那样报起仇来,才无比痛快。”
头曼单于微微一愣,微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佯装答应,然后……设伏?”
沙提烈点了点头。
头曼单于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最近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蠢,或许他最近开窍了,开始提一些好建议了。
…………
十日之后,约定的日期到了。那是一片山谷,设伏最为方便。
李信先把冒顿派入谷中,至于自己的大批人马,则远远的跟在后面。
李水问李信:“如果冒顿与头曼联合起来怎么办?”
李信嘿嘿一笑:“放心,冒顿带着我们杀了那么多匈奴人。头曼单于恨他入骨,不会与他联合的。”
李水对这话将信将疑。
他们在山谷外面等了两个时辰,正疲惫的时候,周围传来一阵喊杀声,头曼单于的人杀过来了。
李信登高一望,顿时微微一愣:“头曼很精明啊,一直藏在附近?想要偷袭我们?”
李信带来的秦兵都是精兵,很快挡住了头曼单于的士兵,两方人马纠缠起来,暂时谁也打不败谁。
山谷中的冒顿看见这副架势,知道时机已到,带领本部人马,呐喊一声,向秦兵冲出来。
他们本来就是处在秦兵的腹心,这样一冲,对于秦兵的打击太大了。秦人隐隐间,竟然有了要战败的迹象。
李水在不远处连连跺脚:“我说什么来着?他们父子俩,到底联合在一块了。”
冒顿心中兴奋,他们冲穿了秦人的战阵,想要冲击去,再杀个来回。
结果头曼单于看到冒顿之后,愤怒的大叫了一声,亲自带着一支人马,朝冒顿杀了过来。看头曼单于的意思,就算不杀了秦兵,也要先灭了冒顿。
李信在旁边笑眯眯的说:“我说什么来着?这父子俩,有深仇大恨,不会联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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