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淡淡的说道:“叫进来吧。”
一直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宣二虎进殿。”
随后,人高马大的二虎,哆嗦着走到了议政殿。
他想要告状,想要告倒李水。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在皇帝面前告状啊。
这时候,二虎全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全身精力都集中在下身,生怕一旦松懈,就要失禁了。
王离见二虎怕的不成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走过去,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说道:“槐谷子是如何欺侮你们的。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不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这满朝文武,也会替你做主。”
二虎紧张的点了点头,哆嗦着说道:“是,小人见到那槐谷子的时候,是在昨日,不,是在前日。”
“那时候他第一次到小土村来,强令我们,种田只能种一半。伍长苍夫想要分辨几句,他便拿出来了免死金牌,说杀人不用偿命,谁要是违背他的意思,他便要杀了谁。”
嬴政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二虎,你可知道,大秦律,诬告者反坐。”
二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并没有诬告,小土村全体村民,皆可以作证。”
嬴政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也清楚,二虎怕成这样,不可能说谎。而拿着免死金牌,嚣张跋扈,这倒也符合槐谷子的性格。
淳于越叹息了一声:“当日老臣便说过,槐谷子得了免死金牌,不知道要怎么欺压良善,今日果然应验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点头。
王离还不满意,又问二虎:“槐谷子只许你们种一半地,你们便答应了吗?”
二虎说道:“我们哪敢与主人较量?只是田地只种一半,实在无法过活,就凑了一笔钱,置办了酒席,邀请了槐谷子,想要向他求情。”
“谁知道他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对我们的请求,却充耳不闻。并且强行征用了一半人口,要替他打磨石头。小人实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这槐谷子好大的胆子啊,小土村村民,只是佃农而已,并非他的私奴,他凭什么擅自征发徭役?”
王离最后一句话,足以置槐谷子于死地了。征发徭役,那是朝廷的事,一个小小的方士,竟然也征发徭役,这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有不臣之心。
王离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哗啦啦,后面跟着跪倒了一片,齐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季明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就在几天前,淳于越就做过相同的事,言之凿凿,要杀了槐谷子啊。
槐谷子这家伙,作死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朝臣都跪下了,唯独李信站得笔直,有些鹤立鸡群。
于是嬴政看向他。
李信大声说道:“二虎所言,是真是假,尚且需要判断。即便是真,或许槐兄另有隐情。不如宣槐兄入殿,看看他怎么说。”
嬴政同意了。
其实要杀掉槐谷子,那是不可能的。嬴政还指望着他炼丹。
但是嬴政也感觉到了,这槐谷子有点嚣张,有点膨胀,借这个机会,小惩大戒,敲打敲打他也不错。
一刻钟后,李水匆匆赶来了,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小宦官说了来龙去脉。
走到大殿当中之后,李水一眼就看见,朝臣们都跪着,只有李信站着。而嬴政跪坐在御座上,面色阴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水进门的那一刻起,就高呼起来:“除奸佞,清君侧。”
王离一帮人都有点纳闷:“这不是贼喊捉贼吗?你就是奸佞。”
还没等王离回过神来,李水就对着朝臣们拳打脚踢:“奸佞小人,打死你。”
他一路走,一路打,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踹倒了几十个人。
嬴政怒道:“住手,再敢放肆,休怪朕治你的罪。”
李水只好停了下来,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些人,乃是朝中的奸佞小人,眼看他们竟然仗着人多势众,用这种办法逼迫陛下,臣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时没有控制住。”
朝臣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满朝文武,全都下跪,请求处死一个皇帝不想处死的人。这表面上看是请求,其实更像是在逼宫。
尤其是嬴政个性刚强,眼看着朝臣如此作为,岂能不恼火?
朝臣们越想越害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嬴政脸色铁青。
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头脑一热,就跟着王离跪下来了呢?
嬴政也懒得和李水胡扯这些没用的,直截了当的问道:“今日有人状告你怠农,你有何话说?”
李水不紧不慢的说道:“且不说臣有没有怠农,即便臣怠农了,有必要告到陛下面前来吗?区区千亩农田,便要陛下亲自过问,那么整个天下,农田何其之多?农户又何其之多?”
“东家的狗丢了,西家的牛病了,是不是都要麻烦陛下定夺?如果不是的话,这二虎为何偏偏就到了御前?”
“陛下,这分明是王离,以权谋私,借机报复,故意趁着朝议,污蔑我,诋毁我,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大秦朝廷,有这种奸佞在,实在是隐患啊。”
“今日乃是朝议,商议的是与匈奴和战的大事。而王离,却带着一个无知黔首,为了千亩良田的事,浪费时间。他为什么选在朝议?这是要当着文武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做出决断啊。这是逼宫!这是犯上!其心可诛啊。陛下,臣以为,王离有谋反之心,请速速诛杀此人,以正朝纲。”
议政殿里面安静极了。
众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怎么……怎么带一个黔首告状,就变成谋反了呢?
王离也有点懵:“我有谋反之心?这不可能啊。”
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刚才李水那一串推论,早就把他彻底绕晕了。
最后王离只能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三代为秦将,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啊。”
嬴政觉得有些好笑,这槐谷子,罗织罪名倒是一把好手啊。竟然生生把王离打成了谋逆罪臣。
他一直等王离磕的头都流血了,这才淡淡的说道:“罢了,不要逞口舌之利。槐谷子若当真怠农了,便依怠农罪论处,若没有怠农,便诬告者反坐。什么征发徭役,什么谋逆之心。子虚乌有,捕风捉影,不必再提了。”
李水答应了一声,然后诚实的说道:“臣并不曾怠农。”
王离看了二虎一眼。二虎说道:“怎么没有?你令我等种田只许种一半,这还不是怠农?”
李水淡淡的说道:“若只种一半,收获的庄稼,比往日反而要多呢?”
二虎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可能。”
李水大踏步走过去,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你懂个屁,我这是仙术。仙人便是这么种田。”
众人都有点无语:神仙都成你的挡箭牌了,你干什么荒唐事,都拿神仙做幌子?
连李信都有点哭笑不得:神仙还需要种田?这不是扯淡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无稽之谈。”
李水大声说道:“王离,你敢不敢赌命?近日正是播种粟米之时。三个月后,粟米收获。你我各认领千亩良田,若我的粟米多过你的,你敢不敢自杀?”
王离有点恼火,咬着牙说道:“又要赌命?你和李信不愧是狐朋狗友。”
李水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敢不敢?”
王离跺了跺脚:“敢,有何不敢?你若输了呢?”
李水说道:“既然是赌命,我若输了,也是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李水心中暗笑:“真是蠢货,老子的代田法,经过几百年验证,怎么会输?更何况,就算输了,我还有免死金牌呢,大不了,到时候用金牌顶账。”
嬴政也有些感兴趣的问李水:“种田只种一半,却能增产?你当真能做到?”
李水说道:“陛下可选一个刚直不阿之人,监督此事。免得有些宵小之徒,从中捣乱。”
嬴政淡淡的说道:“丞相,由你负责此事。”
丞相王绾站出来,应了一声。
王绾位高权重,为人极为公正,又从来不拉帮结派,大家都很信服。
嬴政说道:“既然如此,三个月之后,自见分晓。怠农一事,日后再议吧。来人,带二虎出去。”
二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打算离开。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他就连夜离开小土村,投奔王离。然后精耕细作三个月,帮着王离大人赢了赌约,这样一来,槐谷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谁知道李水大声说道:“且慢。陛下,臣要状告二虎抢劫。”
二虎下意识的喊道:“小人没有。”
李水淡淡的说道:“前日臣与村民宴饮,结束之后,送给全村村民一串秦半两。待臣离开之后,二虎将钱抢去了,据为己有。此事乃是伍长苍夫所言,村中人人可以作证。”
二虎顿时脸色煞白,瘫倒在地。
李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二虎,你以为,我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不不,有仇的话,我当场就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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