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2时,在距离日军主阵地五公里外的临时指挥所中,借着指挥所内的阴暗灯光,何炜与麾下的连长级以上军官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摆在空弹药箱上的日军阵地防御部署写景图。
绘图的特务连第二排少尉排长欧毓祥没有辜负他在黄埔军校第十二期三年的学习时光,在其绘制的写景图上,敌军阵地组织、兵力构成、火器配置、防御工事的构筑类型、敌军主要作战方向和可能的出击、撤退路线分析示意也都一一标绘在图上,给何炜以及一众军官们提供了极为完善的敌情信息。
众人紧盯着写景图,何炜虽面色如常,不过其他军官却都面色凝重,因为按照这张写景图上所记载的内容,日军的阵地当真称得上是防御坚固,部署严密,在阵地前方,设置有鹿砦和铁丝网等大量的障碍物组成的障碍物阻敌区域,其主阵地由多道以碉堡群,机枪巢等火力点作为支撑的野战工事构成,并构筑了相当数量的掩蔽部。
作为火力要点的碉堡群之间则有掩盖的交通壕连接,并有暗堡与隐蔽火力点延伸于主阵地之的障碍物内,且都做了许多的遮蔽掩盖和伪装,可以说是一处相当坚固的野战阵地。
而写景图上所记载的日军火器数量也颇为可观,部署在碉堡和机枪巢之中的轻重机枪火力不下于二十挺,75口径级别的山炮数量约为两个中队,八门到十门左右。
突击总队第一营营长傅琛看着日军阵地的写景图,一脸愤愤的骂道:“日军这样的火力配置和阵地规模,按照他们的野战部队编制极可能一个联队的规模,这么看日本人在富池河西岸投入的兵力还真是不少,其兵力规模绝对不会少于我们,加之其阵地又如此坚固,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第十八师这帮混账东西,本该用来抗击日军的阵地叫他们一个晚上就给丢了,好家伙,现在日本人倒是用他们留下的阵地来对付我们,真他妈的是千古奇闻。”
突击总队炮兵营山炮第一连的连长则说道:“这支日军的炮兵火力比一个野战步兵联队的还要强,日军的一個步兵联队按编制就只有一个中队的四门山炮,可按照特务连带回的这张图上所标,敌人的炮兵火力恐怕至少是两个炮兵中队,日军在渡河攻击时在富池河西岸跟我连进行炮战的日军炮兵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很可能是同一伙子人。”
山炮连长随即轻咳一声,又喜动颜色的对何炜说道:“总队长,如果特务连侦察的日军炮兵和渡河作战时掩护登陆的日军炮兵真是同一支部队的话,那别的不说,阵地中的日军炮兵我包打了,日军渡河登陆的时候我连和他们打了好长时间的炮战,日军炮兵装备的山炮极可能是老式的41式山炮,射程和射速都拼不过我连的94式山炮,现在特务连既然已经侦察出了日军炮兵阵地的位置,那一旦攻击开始,我连有把握压制住日军的炮兵,打掉他们也问题不大!”
一名步兵连长紧接着说道:“鬼子的阵地修的这么坚固,咱们应该尽量和他们拼近战,可以用打渡河攻击日军的法子,咱们把冲锋枪集中起来,攻到鬼子的战壕里面突突他们。”
其他几名军官也跟着附和,都嚷嚷着要再次把冲锋枪集中起来作为进攻日军阵地的锋锐,大概是在歼灭渡河日军的作战中尝到了集中使用冲锋枪的甜头,现在第一营的军官乃至于各级军士和士兵都成了冲锋枪和冲锋枪战术的忠实拥趸。
现在要攻击日军阵地,他们自然而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继续发扬冲锋枪的近战火力优势,向日军的阵地搞冲锋枪集中使用和集中突击的战法。
傅琛也看向何炜,说道:“总队长,我看这个法子可行,既然日军炮兵阵地和主要火力点的位置已经被我们摸清了,那就不如集中我们手中的炮火对日军的炮兵阵地和火力点进行攻击压制,步兵部队还是按照打日军渡河部队时的打法,用冲锋枪打头阵,只要我们的步兵能够冲到日军的战壕里面,凭着咱手上的冲锋枪火力,再加上手榴弹和二十响,不说是全歼阵地中的日军,但是彻底击溃应该问题不大。”
何炜冲着众军官点点头,说道:“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啊,既如此,那我们就尽快实施,我本人其实也早有了关于此战战术战法上的腹案,我的战术和各位刚刚所提出的战术战法虽不能说别无二致,但也相差无几,若在军事学术上来说,咱们此战的战法可参考效法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国陆军的暴风突击队战术。”
“长官,啥是暴风突击队战术?”
一名军官高声问道。
旋即,何炜便简略的为军官们讲解起德国陆军的暴风突击队战术。
所谓暴风突击队战术,乃是诞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一种步兵攻击战术,第一次世界大战因为机枪火炮和各种大威力自动火器的的出现,战场的形态逐步演变成了依托坚固战壕工事的堑壕攻防作战,而在堑壕攻防作战中,谋求突破防守方坚固阵地的攻击方往往会在配备有机枪火炮以及多层障碍物的堑壕前留下大片尸体后无功而返。
为了破解对以坚固堑壕为核心的阵地攻击战难题,各主要参战国都在苦苦思索有效的堑壕突破战术,一向以陆军称雄的德国人也不例外,而德国陆军的暴风突击队战术也应运而生。
德国陆军的暴风突击队,即配备了冲锋枪、手枪、短步枪、火焰喷射器和手榴弹和轻量化机枪等近战兵器的精锐步兵,而在进攻时,这些以近战火力见长的暴风突击队步兵则会在炮兵火力的掩护下,快速的突入敌军的战壕,并用强大的火力迅速击溃战壕内的敌军,利用自身的机动性优势扩张战果,从而占领阵地。
而在战场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暴风突击队还可进一步的向敌军的纵深地带扩张,渗透。
总的来说,暴风突击队就是一种通过猛烈的近战火力和优秀的小部队轻步兵步兵战术来突破堑壕阵地的小规模精锐部队,暴风突击队战术,则是暴风突击队所执行的小部队突击战术,该战术既避免了部队集团冲锋被敌人大量杀伤,又可以从多个方向渗透进敌人阵地,利用猛烈的近战火力动摇敌军的整条防线,取得突破。
德军的暴风突击队在实际投入到战场上后也取得了极为傲人的战绩,在1918年的皇帝会战中,德国陆军每一个步兵军都配备了一个营级暴风突击队,每一个步兵师也都配备了一个连级暴风突击队,依靠着这些小规模的精锐部队,德军在连续6天的进攻中成功的将战线推进60千米,成为自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德军进攻最远的记录,也创造了德国陆军在一战中最快的进攻速度。
由此可见,暴风突击队战术着实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攻击战法,不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起到了极为可观的效果,也代表着日后的基层步兵战术的发展方向,因此而这种战术在此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也被德国陆军继承了下来并发扬光大,甚至著名的闪电战战术理论中也可见暴风突击队战术的影子。
而志愿军在朝鲜痛击美军的轻步兵战术,本质上也是这种暴风突击队战术的东方升级版。
国军中央军在抗战爆发前的军队建设中大力学习德国,不但从德国大力引进各种武器装备,也同样延揽了大批的德国顾问来帮助中央军训练军队,不过由于中国国情的特殊性,德国顾问并没有将这种战术在训练中传授给中国军队,但暴风突击队战术在淞沪会战中却也有过实际应用。
在八一三淞沪会战中,国军以八十八师和八十七师对位于淞沪市区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和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部发起攻击,在多日进攻不利后,配属在第八十八师和八十七师的德国顾问便提出了一种新战法,建议中国军队以干练精锐的步兵一部在猛烈的火力支援下施行单点突破,遇敌坚固堡垒则利用工兵爆破等方法进行攻击破坏,极力深入日军腹地,动摇其整个防线。
德国顾问所提出的这个战术,实则就是德国军队暴风突击队战术的翻版,在被中国军队的指挥官采纳后被定名为铁拳计划,由第八十八师的一个精锐步兵营配属火炮和自动火器后具体执行。
可惜的是,这一铁拳计划虽然给予了日军重创,可由于第八十八师仓促上阵,对该战术训练掌握不足,且缺乏自动武器和工兵爆破能力,加上淞沪市区的巷战模式和一战时期德国顾问所经历的平原地区的堑壕战完全不同,最终,铁拳计划还是未能成功达到完全突破日军防线的战术目标,而这一战例也成为了暴风突击队战术在国军中仅有的一次失败尝试。
待何炜将暴风突击队战术和具体编组讲给军官们后,一营长傅琛却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突击总队的编制不就是这种暴风突击队的放大版吗?我们现在要打的阵地攻击战也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堑壕攻击战颇为相似。”
“说的好!”
何炜立刻对傅琛嘉许的说道。
的确,暴风突击队的核心要义就是精锐步兵加上大量的自动火器和近战火器,而这两点突击总队都完全具备,何炜为突击总队制定的各种训练教范和操典中也融入了很多暴风突击队的战术思想。
正如傅琛所说,突击总队早就成为了一支特大号的暴风突击队,而何炜现在将此点明,不过是将该种战术思想以更为明确的方式给军官们讲出来。
这时,特务连连长杨彪突然红着眼睛,拍着胸脯喊道:“总队长,你就说怎么打吧,我特务连刚才佯攻死了九个弟兄才换来了鬼子阵地的劳什子写景图,现在我连上的兵都恨不得马上攻过去杀光阵地里面的日本人!”
其他军官也都明白何炜肯定是已经想好了打法,也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何炜。
何炜给了杨彪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指向了弹药箱上的写景图,说道:“好,那我就说说具体布置,现在我们手上的兵力计有傅营长的步兵第一营全部,包括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一个迫击炮连,一个营部连,除此之外,还有直属工兵连,特务连,炮兵营山炮第一连和战车防御炮连,如果和阵地中的日军比起来,咱们的这点兵力很难称得上充裕,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可能的利用一切战术和作战技巧,特别是我刚刚讲的暴风突击队战术,一定要将其发挥到极致。”
何炜看向第一营营长傅琛,说道:“我决心以第一营为主攻部队,从正面发起突击,根据特务连的回报敌情,日军主阵地正面的障碍物区域前方二百米处有一道雨裂沟,一营可以将此沟作为前进阵地,以近迫作业的方式构筑至日军障碍物区域前的交通壕,部队将交通壕挖至日军障碍物区域前后即行做战斗准备,待到攻击信号发起时,迅速在敌障碍物区域中开辟通路,向敌主阵地发起攻击!”
“工兵连和战车防御炮连也配属给你指挥,工兵连可以协助你营在突击时对障碍物进行爆破,日军在障碍物区域内还布设有暗堡火力点,对付这种火力点,战车防御炮的45毫米炮再合适不过。”
傅琛提声立正道:“是!”
何炜继续说道:“战术思想已经讲给你们了,你的具体指挥和部署我不干涉,但我也有几条建议,第一,你营的三个步兵连肯定是主攻连队,各连的冲锋枪和手榴弹等近战火器一定要灵活运用,灵活也是暴风突击队战术的核心要则。第二,配属给你的战车防御炮连在突破障碍物阶段以射击敌军障碍区内的暗堡为主,一旦部队成功在障碍物区域中打开通路冲了上去,战车防御炮的射击目标也要在这个时候转为攻击敌人主阵地上的碉堡和机枪巢,总之,一定要反应迅速,及时的调整火力。”
傅琛点点头:“总队长放心,我部署下去后会给你上报具体情况。”
何炜又看向了山炮连长,说道:“伱的山炮连有两个任务,首先要在步兵的冲锋阶段对日军主阵地上的碉堡、机枪巢进行炮火压制和攻击,并且,在攻击的过程中要监视住日军的炮兵,一旦日军炮兵对我发起冲锋的步兵开火,给我迅速进行压制射击,当然,要是能直接打掉鬼子的炮兵就最好不过了。”
山炮连长豪气的拍着胸脯,说道:“总队长放心,我炮兵连一定给步兵弟兄打好掩护,争取报销掉狗日的炮兵。”
“嗯,各部队现在立刻开始行动,准备接敌,一营和配属的工兵连,战车防御炮连要在一个小时内进入阵地,做好近迫作业的准备,炮兵部队要在半个小时内完成接近敌阵地和炮兵放列阵地的构筑,尽快做好射击准备,特务连今天打的很辛苦,就暂且担任预备队,凌晨三点前,各部务必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是!”
就在何炜紧锣密鼓的做着攻击准备时,日军的阵地中也是一片喧闹。
刚刚的佯攻中,由于特务连攻的极为凶猛,加之火力猛烈,日军又处在高度精神紧张状态中,所以阵地中的日军都将特务连的佯攻当成了中国军队的实攻,小到步机枪,大到山炮的所有轻重火器都开了火。
而阵地中的日军全部兵力,从战斗部队的士兵,再到刚刚拿到了缴获自中国军队武器不久的辎重兵也都全部投入了战斗。
这支日军部队自在富池河西岸登陆以来已经差不多连续作战两个昼夜,而今被特务连的佯攻这么一打,阵地中的日军可谓是人疲马乏。
特务连不久前的佯攻虽然时间不长,也没给日军造成什么伤亡,可是却给阵地中的日军折腾的够呛,或多或少的起到了一定的疲敌作用,而特务连来势汹汹又突然撤走的佯攻,也将日军的各级军官们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总之,刚刚的这场战斗,日军打的是既身心俱疲,又稀里糊涂!
在位于日军阵地中央处的核心指挥所内,这支日军的最高指挥官土师喜太郎面色阴沉而又一脸疲态的站在指挥所中,双手拄着指挥刀,借着电灯灯光看着前方地面上八具血肉模糊的中国士兵尸体,又带着厌恶的神情瞟了一眼旁边一名浑身血污,已经被五花大绑在指挥所内支撑圆木上的中国士兵。
一名副官走上前,对土师喜太郎说道:“长官,我们只在障碍物区域前找到了八具中国士兵的尸体和这名受伤的俘虏,我已经检查过,他们戴的是德国式的钢盔,使用的步枪是捷克生产的vz24型短步枪,还装备有德国生产的mp28型冲锋枪,每个人都有刺刀,而且他们随身携带的弹药十分充足,装具也很特别,像是一个背心,跟以前我们交手过的中国军队完全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是中国军队中的蒋军嫡系中央军。”
“他们的番号是什么?”土师喜太郎问道。
“长官,这几名中国士兵身上的证件和胸章显示,他们隶属于中国陆军的突击总队。”
土师喜太郎沉思片刻,摇摇头说道:“没听说过这个部队,可看他们的装具和武器,还有刚刚进攻我阵地时的火力和攻击战术,绝对是中国军队中少有的精锐部队,你去问问那名俘虏,问出他们进攻的目的和所属部队现在的位置。”
“是!”
副官对土师喜太郎微微鞠躬,随即走到了那名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中国士兵面前,用生硬的汉语恶狠狠的说道:“快说,你的部队番号、你的部队所在位置和你的部队行动的目的!”
这名被俘虏的中国士兵,正是特务连第一排的一名下士伍长,在刚刚的佯攻中,他和另外八名担负对日军障碍区域进行佯攻突击诱敌任务的弟兄一起冲到了日军障碍区域中的铁丝网前。
他很幸运,在日军的炮击中,另外八名弟兄全都牺牲在了日军炮火下,而他只是在被炮弹气浪炸晕的同时被弹片打伤了胳膊和小腿。
而他又很不幸,因为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日军的俘虏。
面对日军副官的质问,一脸鲜血的下士伍长先是迟疑了一下,突然一脸谄媚的弯对着日军副官点了点头,被绳子牢牢的捆绑在圆木上的身躯微微前倾,随即又将头慢慢靠向了日军副官。
见到这名俘虏一副奴颜婢膝的姿态,日军副官顿时喜动颜色,也一脸欣喜的靠向了下士伍长。
正当他以为这名俘虏要说出他需要的信息时,下士伍长脸上的肌肉突然抽动了几下,面色也从谄媚变成阴冷,猛的用头撞在了靠过来的日军副官脑袋上,破口大骂道:“日你妈的东洋鬼,我是你祖宗!”
日军副官猝不及防之下被猛的撞开,一个趔趄被冲倒在地上,下士伍长大笑一声,又看向了一旁正在注视他的土师喜太郎,不断的摇晃着身躯挣扎着,又不停的喝骂道:“我是你祖宗!去你妈的!”
土师喜太郎的嘴唇猛地抽动了几下,刚刚的这场战斗,本就将他搞得极为疲惫,而这场战斗蹊跷的战斗过程,更让他在对敌情的判断和指挥决策上感到了慌乱。
现在被这名中国俘虏辱骂,土师喜太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突然暴喝一声,恼羞成怒之下走上前去,“铛”地拔出指挥刀,劈向了下士伍长。
刀光划过,随着刷的一声轻响,下士伍长的脖子瞬间被土师喜太郎的军刀砍开,如柱的鲜血猛地喷出,下士伍长的头颅也随之飞起,滚落到了土师喜太郎的脚下。
“八嘎!”
土师喜太郎举着指挥刀,对着脚下的头颅大声怒喝道。
土师喜太郎的面色在极度愤怒之下变得通红,脸上虽然火辣辣的,可土师喜太郎看着那地上的头颅,想到可能要与拥有这样凶悍士兵的部队作战,土师喜太郎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阵阵止不住的寒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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