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贾琮:若我有一分不好,宝玉将……
王夫人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这么说的意思,难不成元春能够得皇后娘娘的赏识与举荐,还是沾了琮哥儿的光了?”
她脸上讥诮的笑容显而易见,那意思,黛玉怎地如此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把贾琮说得有多能耐一样。
贾琮在门外颇站了一会儿,听里头说话的声音传出来,一双剑眉深深地皱起。
听到这里,他朝打帘子的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颤抖着声音朝里通报,“侯爷回来了!”
黛玉正要说话,张了张嘴,将要说的话咽下去,看向了进来的贾琮,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贾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捏,与李纨和熙凤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凌厉的目光看向王夫人道,“适才,老太太和太太的话,我都听见了,甚为有理,想必老太太和太太这番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知为何这些话不与我说,与玉儿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她能左右大姐姐出宫之事?”
王夫人此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深吸了两口气,道,“我们过来,自是要问个明白,大姑娘好好儿的,怎地突然被人从宫里送出来了?这事儿,是不是与你有关?”
贾琮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点点头,道,“是,是与我有关,宫里多的是嫔妃,但这大顺朝,如我这般能够领兵打仗,保家卫国,体国忠君的武将,却不多。恰好我是其中一人。两相权衡之下,皇上自然要保全我,怎么,太太在质疑圣意?”
王夫人自是不敢质疑圣意,关键是,贾琮的话,她有些听不懂,只觉得句句高深,其中意思却不能领悟。
贾母倒是明白了,好歹在荣国府前后五十年,也算是见过一番世面,小荣国公当年应也是常常枕边教妻,贾琮一说,她就知道,这其中关节。
皇帝要再用贾琮,自然不能将元春留在宫中,若一旦有了龙子,贾琮会不会生心思难说,而皇上春秋鼎盛。
圣意如此,贾母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琮哥儿,皇上是什么意思,咱们管不着,但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你的意思?”贾母问道。
贾琮笑了一下,“老太太明鉴,宁荣二府虽本是一体,但那是从前。珍大哥哥在的时候,他是个没本事的,两府只能在一起抱团取暖,但如今,我是要做一番事业的,大姐姐在宫闱之中,不但不能成为我的助力,平白还会招惹一些麻烦,如此,大姐姐就不适合再留在宫中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虽说元春是隐晦地说了,她之所以被送出来,怕是与贾琮有关,但听贾琮这么直白地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夫人听得这话,气得差点背过去了,怒道,“伱只顾着你自己,你全然不顾西府那边,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们还有宝玉他舅舅,为了你大姐姐往宫里打点了多少吗?如今她出来了,使的这些银子,全部都白使了。”
贾琮淡淡一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道,“大姐姐早十年前就送进宫去了,若是她早能够出头,如今就该轮到我给她让位,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有机会,如今,就只能她给我让位。”
这是说,元春没本事?
王夫人怒道,“什么她给你让位?你出不出头,与她又有几分关系?既是如此,这些年使的银子,谁又能赔给我们?”
贾琮摇摇头,只端着茶盏喝茶,对王夫人的话不置可否,却也令众人看出来,他是赤裸裸地嫌弃王夫人蠢,才不肯答话。
贾母此时也明白过来,她一直担心的事儿,只怕要发生了,不由得软下了声音道,“琮哥儿,你可知,你大姐姐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熬油一样地熬着,眼看就要出头了,为了你,如今不得不出宫,不说咱们使去的那些银子,就只说你大姐姐,你这般如何对得起她呢?”
贾琮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对贾母道,“贾家的孩子,除了宝玉之外,不都是只能靠自己吗?兄弟姐妹之间难道还兴你帮我,我帮你?我长这么大,别说兄弟姐妹了,就是长辈们,除了我母亲我又靠过谁?谁又曾待我好过?老太太如今和我说这些,我实在是听不懂。”
他眯了眯眼睛,“再说了,皇上对我皇恩浩荡,我能有今天,全系皇上恩典,我只想一心报君恩,并不想以裙带谋富贵。”
王夫人心说,你不想,我想,难不成你不想,你就让我也不能?
简直是岂有此理!
贾母厉声道,“你当日那般,你要恨你也只能恨你老子娘亏了你,宝玉他老子娘并不曾对不起你过,你如今这般,岂不是不给他们活路?”
贾琮道,“我还是那句话,若大姐姐在宫里,不妨碍我,她如何我不管,但若是妨碍我了,这自是不能。二老爷曾与我说过公道话,他不曾帮得我半分,那也是他能力有限,我并不怪。”
但其余人,于贾琮而言,便只能说,是陌生人了。
这一层意思,贾琮没有说出来,但贾母等人都体会到了,虽说早就有所预感,但此时,真正将话摆在了她们面前,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本是至亲骨肉,如今却如同仇雠一般,不但没有相互扶持,却还在彼此拉踩,便是连熙凤这等有着男子气概的人,都难免有些唏嘘。
“琮哥儿能够将老爷的好记在心头,我也是觉着这事儿稀奇!既是如此,琮哥儿怎地又这般对待你大姐姐?”王夫人只要一想到眼前这少年断了自己女儿的前程,连累得她的宝玉将来没有个好将来,她心里就恨之入骨。
明儿一早,她就回一趟娘家,好生和哥哥嫂嫂说说这事儿,若不能讨回公道,那就只有气死的份了。
“我自问没有对不住大姐姐之处,我虽没有帮到大姐姐的地方,那也是我能力有限,至于害了大姐姐,那也误伤罢了,我实不知太太这般上门兴师问罪,问的是何罪?”
贾琮这般说话,真是要将人气死!
王夫人气得泪水直淌,她噗通一声跪在了贾母的跟前,哭道,“老太太,大丫头的事,从头到尾您是知道原先珍哥儿,隔壁大老爷,还有宝玉他舅舅,多少人帮忙出力使银子,若是就这般算了,不说大丫头的前程没了,将来……老太太,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贾母不由得看向贾琮,道,“琮哥儿,大家族里头,子孙之间一向也都是难得一碗水端平,当初,你老子娘亏待了你,你娘母子两个将你大老爷和太太伤成了那般,谁说过你什么?你后来,选到这边来继嗣,爵位也都给了你,你就算是心里有再大的气,过去的也已经过去了。
眼下,好好的大姑娘的前程,你这般搅黄了,外头的人又如何看待你?你将来又如何在世上立足?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一个家族相互扶持,方能走得长远,这个道理,你若是不懂,今日我说了,你也该懂了。“
贾琮原本要起身,听得这话,又安心坐下,笑道,“老太太说笑了,我当年从大老爷屋里出来,一个人扶灵南下,一个人走到今天,并不曾得族中谁的扶持,皇上对我的恩典,我一直铭记在心,也时刻想着回报。
琮并非是只记仇之人,还是记恩之人。我母亲因西府而家破人亡,若非我姓贾,老太太以为,我该当如何?”
贾母也被气了个倒仰,她直愣愣地看着贾琮,没想到贾琮竟然连维持最起码的面子情都不肯了,直接放出了这样的话来,他难道不怕外头的人非议?
她好歹是贾琮的祖母,本是至亲骨肉,就算贾琮是这边的嗣子,但血缘上,她是贾琮的祖母。
若说后悔,贾母心头最后悔的事是当时不该让贾琮来东府承嗣,不过,如今想来,当时之形势,也由不得她。
如此一说,贾母便实在不好在这边待下去了,她起身,李纨和熙凤忙上前来扶着,走出两步,贾母又顿住了脚步,回头来,对贾琮道,“琮哥儿,我从未见过不孝之子还能得朝廷重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贾琮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一笑道,“老太太,昔年,我也曾想要不计前嫌,但后来,到底是事与愿违!事到如今,既是老太太说了这句话,我也只好说一句,宝玉与我乃是兄弟,我若有一分不好,他也要被伤三分!”
说完,贾琮抬眼朝贾母看去,“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合则两利,斗则两伤!我与西府之间的恩怨,阖京均知,若大家相安无事便罢,若老太太要拿孝道压我,不给我体面,我也只好旧账新账一块儿算,也省得我母亲在天上看着我这个不孝子,死不瞑目!”
贾琮看了王夫人一眼,道,“至不济,还有宝玉!天底下兄弟反目成仇的多了去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转身欲朝贾琮扑过来,贾琮一双凌厉的眼睛朝王夫人看去,她生出几分忌惮来,却不肯就此罢休,“此事与宝玉如何相干?”
贾琮笑道,“老太太和太太三番两次过来兴师问罪,一点不合心意便拿孝道压人,我又能怎么办呢?太太当知,我从不是束手就擒之辈!”
“走吧!”贾母也不再看贾琮,而是对王夫人说道。
总算是将人送走了,黛玉也松了一口气,却又难免担心,上前扶着贾琮的胳膊道,“琮哥哥,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我担心会有人拿来做文章。”
贾琮起身,扶着黛玉一起去了次间,二人在炕上歪下,道,“这番话,老太太不会允许人往外传。西府已是日薄西山,原先他们还能指望大姐姐在宫里如何,眼下,这点子希望都没了,他们就会将主意打在我这边。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世人纵然会对我议论几分,西府那边,却是一点面子都不会有了。
老太太和太太都是会精打细算之人,她们今日过来,原本打的主意我知道,不过,她们想要得逞,自是在做梦。“
贾琮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的是,宫里,皇上因受辖制于太上皇,对贾琮的境遇自是有几分感同身受,只要他对西府不过分,不闹到朝堂上去,皇帝是巴不得他与西府不亲近。
黛玉笑道,“这些事,琮哥哥拿主意就好!”
贾琮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黛玉“哎呀”一声,道,“我还没用呢,琮哥哥用过了吗?”
贾琮在锦衣府时随便吃了一些,此时听说黛玉没用,便道,“正好我也没用,咱们一块儿用膳。”
黛玉自是高兴,忙吩咐紫鹃让厨房传膳。
夫妻二人简单地吃了一些,贾琮看着黛玉吃了满满一碗饭,方才罢休,又让她在廊檐下溜几圈儿消消食,他自己还有事,便先去了前院。
“隔壁是什么人这么晚还来拜访大老爷?”贾琮进了书房,接过了李守正呈上来的茶,问道。
“已经打听清楚了,来的人是一等子柳芳和大同卫指挥李午。“
贾琮正喝茶呢,此时茶碗放到了嘴边,他却停了下来,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李守正道,“约了大老爷明日一块儿去城外的玄真观拜访老太爷。“
贾琮细思此事,很是蹊跷,眼下城里虽然表面上看着还好,但进出城门却是盘查得非常严密,这些人早不去拜访贾敬,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究竟意欲何为?
“大老爷答应了?”贾琮问道。
“是!三人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去,张财亲自在门口守着,里头说的话外头一概不知,但柳爵爷和李指挥走后,大老爷吩咐说备车,明日一早出城。”
贾琮想了想将孔安喊了进来,吩咐道,“你安排人,时时刻刻盯着隔壁大老爷,特别是他的马车。有任何异常,随时报给我。”
“是!”孔安应下道。
柳芳与李午坐同一辆车离开,车上,柳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对李午道,“今日虽花费万金,不过这银子,依道长而言,算不得什么,道长有一身黄白术,何吝啬这万金呢?”
李午忙哈哈大笑道,“爵爷所言甚是,贫道并非是吝啬黄白之物,实为爵爷担心,明日若一切顺利尚可,若不顺利,牵连出爵爷来,这就是灭门之祸啊!”
柳芳不由得心头惴惴,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但转念一想,又道,“五城兵马司查验城门出入,本爵倒是不怕,裘良乃自己人,眼下皇上将锦衣府由贾琮小儿节制,也唯有此计方能将那二人送出去,否则,不光是本爵,多少人都要……”
柳芳做了一个杀脖子的动作,李午看得眸光一跳,忙别过了脸。
“听闻宁国侯与这赦老爷不睦,怕就怕明日锦衣府的人不给面子,若是果真查出来,也是死罪一条啊!”李午道。
“哈哈,这道长就不懂了,明日若果真查出来了,那就是贾赦的事,反而还好了!我等虽然说不该与女真勾结,但也只是拿了几个银子,贾赦这是通敌卖国,灭九族的罪,到时候皇上盛怒之下,哪里还会追究其他!”
李午一听这话,也放下心来,法不责众,朝中到时候针对贾赦之人不知几许,女真人后面也有仰仗他们这些人的时候,也绝不会在那个关头将一应的人全部都举报出来。
这一招,的确是够毒!
“眼下之急,就是看如何将那二人转移出来!”柳芳说着,挑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见沿途都是来来往往的军卒,戒备森严,他只好道,“看来,只能明日了,到了白日,城中人多,正好可以施为。”
“这等事,就交给贫道,贫道想办法通知那二人,明日一早,马车正好也须从此经过,顺路捎带,必不引起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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