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仗,让你老见笑了。我这儿子,当真是不成气候啊。”李成龙气喘吁吁的说道,还不忘瞪了自家儿子好几眼。
冯国仗刚拱手想说些什么,李四儿却在一旁高声喊道:“还冯国仗呢,老爹你当真是走火入魔了。你还当真以为你能沉冤昭雪呢,还想请冯国仗为你做主。可怜,可叹。”
于是再一次的鸡飞狗跳,你追我跑。最后李成龙扶着粗粗的树干,捣着胸口道:“贼儿子,外人在场呢,别胡闹了。快点儿下来,咱们这次真的要住大宅门了。你不是想吃肉吗,这次让你吃个够。怎么着,你不想去?”
“做梦都想去,不过父亲,咱们是不是该先去祭奠一下母亲啊?今天晌午我梦见母亲了,她向我哭穷呐。说她住的地方儿漏雨,又说想吃牛肉,还说若是得不到满足她就要和咱们爷俩儿团圆呐。”
突然跑出一个儿子已经让李成龙心力交瘁了,结果又突然跑出一个已故的老婆来。这当真把李成龙雷的外焦里嫩,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不孝子,还有脸提你母亲。你母亲当真是命苦啊,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天子。死了也只能用草席裹身,当年埋你母亲的时候,我还曾说如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定当为她修坟墓和做盛大祭祀,如今看来……”
“成龙兄向来说话算话,何况是与故人之约。兄和对方有约在前,所以还是先完成祭祀再随我上朝吧。”一直插不上话的冯国仗,如今终于挺起腰板儿表达了他的意见。
李成龙急忙摆手道:“老婆子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她的事儿没什么要紧的。还是活人的事儿比较重要,自然应该先办咱们的事儿。”
“不对,不对。礼顺则事顺,只有地底下的人安心了,咱们地上的人办事儿才能顺溜。成龙兄,牛我出,钱我出,让嫂夫人安心是正经。何况,咱们的事儿也得等时机。”
李成龙这才点点头,笑道:“既然冯国仗如此说了,我自然也不能推拒了。内人的坟墓较偏,冯国仗要与我一同……”
“我确有拜祭夫人之心,只是京城事物繁多又脱不开身。我的管家刘希,虽然没什么大作用,倒也能为两位安排一下食宿跑跑腿。这里是纹银千两,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孝心。”
李成龙三番推却,终究抵不过对方的盛情。是以只好别过头,羞涩的拱手道:“贫败类家百事皆哀,让你见笑了。”
回头望了一眼犹在树枝上打颤的儿子,李成龙眉眼间多了一抹笑意。虽然不知岑薇此举为何,但想必不是凭空而来。
岑薇则把视线方向了威楚国和魏吴国的交界,心想既然是将军登场,何况是李成龙这样一个威震海内的将军,怎能平淡如常?
三十六头牛,二十四只猪,外加十六只羊和数十坛美酒,当真是无比丰厚的祀礼。李成龙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头,还是按照惯常的礼节对着一座不知名的坟头行事。
礼毕,李成龙望了一眼冯国仗的管家刘希,随即对着自家孩儿‘岑薇’道:“李四儿,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边疆祭祀你的母亲,又奉上了如此多的祭祀用品,想必她在地下会很高兴吧。”
“咱们别过母亲已有十年了,十年,从未看过她。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父亲难道不想和母亲多说说话吗?”岑薇心中也有些急,只是面上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路行来,因有冯国仗的管家刘希在场,是以李成龙和岑薇并没有说话通气儿的机会。不过人与人之间,很多信息并不单单依靠话语来交流。比如此时,李成龙竟然当真坐在一旁,对着这不知名的坟头儿话起家长里短来。
李成龙从新婚说到一人独老,声音渐渐放低,而天头也渐渐西斜。一直礼仪周正的冯国仗的管家刘希身形也略显疲态,而周围的景象也渐渐模糊起来。
正当此时,一直吊儿郎当的李四儿却突然惊起道:“父亲,你听,这是什么声音?荒郊野外,莫非是地下的鬼前来抓人?”
李成龙侧耳倾听,过于熟悉的声响令他的身子为之一振。身形笔直的他,突然之间就有了将军的威严,虽然嗓音依旧略显嘶哑,“车辚辚马萧萧,这是军队行进的声音,错不了。”
“哦,原来是军队行进的声音。呵呵呵,莫非是那个冯国仗害怕有人打劫咱们,特意派遣军队来保护咱?冯国仗当真是个好人啊,竟然派来这么多人。”李四儿傻乎乎的笑道,仿佛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有多么荒唐。
冯国仗的管家刘希和李成龙却警惕性的相识,随即李成龙道:“有劳管家照顾我家小儿,我去前面查看一下。”
“成龙将军尽管前去,公子就由我来照顾。”既然能成为冯国仗的管家,刘希自然也不是一个普通人。深知从军队中走出来的李成龙,比自己更善于应对这种场合。
也只是两首歌谣的功夫,李成龙便已返回。他压抑住嗓子眼不断往上冒的焦急,低声道:“是魏吴国的军队,由赤炎将军带甲十万,想必是想来袭击我们。咱们必须得做点儿什么,否则威楚国就要危险了。”
“就凭我们三人,根本不可能抵挡对方。不如咱们先且退去,以另求他谋。”管家刘希知道李成龙的性命可比自己的命值钱,是以想以保对方活命为主。
李成龙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摇头道:“来不及,对方之所以选择速攻,想必朝廷内部定有可以响应的人。所以万万不能让两方合体,否则国将不国。”
“朝堂有响应之人?难道是前些天子从魏吴国投降来的流民?”刘希隐隐约约记得,太子曾经找国仗商量过有关流民的事儿,当时国仗为了帮助太子树立形象,而为他们建立房屋施舍粥饭。结果有越来越多的流民前来,最后竟然达到了三千人。
李成龙虽然对年未入朝,倒也不是真正的政治白痴,是以摇头道:“他国流民,纵使要收容,也该派人与其杂居同生,怎可……也罢,刘希,你让冯国仗以促进两国交流为由,将对方控制起来吧。”
“可是冯国仗有令……”
“没有了威楚国,哪里来的什么冯国仗!听我吩咐,刘希你快马加鞭回去禀报,务必要冯国仗早做准备。如果发现对方有不轨之举,可以随机行事,至于这些人就暂且由我依靠牛马羊来暂行缓兵之计。”李成龙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表情,不让任何人看出他已胆寒。
管家刘希望了望一言不发的李四儿,再望了望肩上似有千斤重的李成龙,咬牙道:“还是我来招待他们吧,我是管家,这事儿我比较在行。”
“刘希,你好糊涂啊。若冯国仗有意上告,必定会将提供信息的人推到皇上面前,你觉得我适合在这个时候再掀起风浪吗?”李成龙终于抬眼望了一眼刘希,视线冷厉让人不忍直视。
刘希当真是没了主张,而对方的车马声越来越近。在这个时候,时间不是金钱,而是生命,千万条生命。管家刘希最终别过头向李成龙拱了拱手,随即快马加鞭向京城的方向驶去。
原本放空的假‘李四儿’真岑薇,终于再度恢复如常。她从坟上摘了一朵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道:“李成龙,刘希信服了你的冠冕堂皇,但是朕知道你留下来不是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引起波澜,而是有话问朕吧。”
“有话问你?”李成龙背后生出一阵冷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道:“身为汉唐国皇帝的你,胸怀天下,算无遗策。而我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又何敢对你发问?”
“父亲,你这话可太严重了。”岑薇神色为之一冷,话却分外亲热,“你可是朕第一次喊‘父亲’的人呐,怎么可以如此贬低你的身份?”
岑薇分离的表情和声音,无一遗漏的传入李成龙耳中。李成龙的视线一直牢牢的锁在岑薇身上,不放过他一丁点儿的微小动作。思及将来此人有可能以他的谋策卷入更多无辜的棋子,李成龙起了杀心。
“小月子,你还真是个不贴心的人。荒郊野外都起霜了,你却没未朕送来大氅,想要冻死朕吗?”岑薇虽未曾将一丝视线投给李成龙,但却并不表示她一无所知。
只是短短的一瞬,岑薇身上便多了一件大氅。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李成龙身上的杀气已一扫而光。当真是自己太天真,像岑薇这样一个算无遗策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将生死寄托给自己?
岑薇终于抬眼看了一眼李成龙,随即又低头道:“不是朕不相信人,是朕所在的位置让朕不得不小心。在朕想做完的事儿还未完成之前,朕不会让任何人取走朕的项上人头。”
“你想做的事儿,不就是想要天下人知道你最聪明吗?”李成龙的语气平静无波,而那双低垂的眼眸却风起云涌翻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岑薇忽视对方眼里所传出的嘲讽,盯着对方道:“事情没有做成之前多说无益,不过李成龙,朕是一个皇帝,不是一个谋士。对于皇帝来说,又比名扬四海更重要的东西。”
这是魏吴国的军队已经达到他们二人面前了,那些士兵都用略显疑惑的眼神望着此二人。别人见兵皆逃,此二人却一副被人打扰的模样,当真让人好奇。
岑薇揉了揉太阳穴,呵斥道:“岳池汗你怎么选了这样一个地方让朕和李成龙将军见面,非但有燕雀飞来飞去,竟然还有陌生人前来打搅。”
岳池汗咻的一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不是趾高气昂,而是像做错事儿的孩子般向岑薇跪拜低头。一个如此高手,却向一身着褴褛之人叩拜,赤炎心中不由动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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