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御不死心的望了望周围,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太子和脸色灰白的皇后,于心不忍的道:“回父皇,儿臣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怪异。按理说大哥的箭应该直中靶心才对,结果却……儿臣觉得这其中定有误会,还请父皇查明。”
太子点头如捣蒜,快速的道:“父皇,二弟说得对。儿臣当真是冲着靶心射去的,儿臣也想给父皇一个百发百中。谁知那箭像是自己长了腿,竟然跑偏了。父皇,儿臣有罪,儿臣无辜啊。”
“皇上,你知道凌龙御胆子比老鼠还小,怎么个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凌风御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个误会,还请皇上明断。”皇后当真是花容失色,柔美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凄厉。没有想到一个刚刚让他们长了脸的场所,竟然马上变成了他们的生死场。
威楚国皇帝还未置可否,少公子凌雷御则恶狠狠的瞪了凌风御一眼,好死不死的道:“二哥,您真是深藏不露。刚刚还对父皇说自己不会射箭,结果却随手一扔都能扔中靶心。二哥,你当咱们的父皇是谁,竟敢如此欺君罔上!?”
凌风御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人身上,反而不断回忆昨夜自己和岑薇见面时的情景。那个人当时真的没有说什么,只说他会顺时而发,让自己顺势而动而已。这就是顺时而发吗,当真是轻轻的一个碰触就足以改变整个局面。
“凌风御,朕问你话呐,你为何欺骗朕?”威楚国皇帝十分威严的说道,有时候正是因为对某人抱有希望,所以对他的要求也会比别人严厉许多。
凌风御这才回过神来,向来不曾期冀别人帮助的他,依旧笑着道:“儿臣只是觉得本领是用来做事的,而不是用来炫耀的。事实上儿臣的本领确实比不得大哥和二弟,刚刚正中靶心只是借了父皇的势完成而已。”
威楚国皇帝从打心眼里高兴,毕竟这个马屁拍的当真是地方。他神色和缓了不少,随即道:“没有比过,怎能妄下判断?朕看这样吧,你就和你弟弟比试一场,如何?”
“父皇,儿臣自知不如弟弟,无需再比。”凌风御固执的道,这也是昨夜和岑薇会话的结果。岑薇说了,只能退让,不能和任何人争锋。
威楚国皇帝的高兴程度有点儿下降了,心想我给你机会让你在人前立威,你倒在一旁给我拿起矫来了,当真以为本天子乐意给别人抬轿子啊。身为威楚国皇帝,他有隐藏自己心性的一刻,也偶尔会有所暴露,比如此时:“当真不比?”
“父皇莫要生气,儿臣只是觉得三弟当真是比儿臣功夫好。再说了,在当今时局下,在威楚国国力不足之时,妄自尊大显示自己的强悍,只会招致别人的攻击而已。”凌风御当真有些头疼,其实他也有想和三公子凌雷御一较高下的冲动,只是岑薇的嘱咐让他选择了拒绝。
“好了,比赛结束了。还是老三厉害,太子也有进步,但是更需努力。”威楚国皇帝突然再多笑了出来,开始向众人展示令他骄傲的孩儿。
热闹过去,众人皆已离去,凌风御正准备离开却被皇帝身旁的内侍给叫住了。在书房等了一会儿,威楚国的皇帝便进门笑道:“老二啊,说吧,为什么不和你弟弟比试,给朕说实话。”
“这……”
“朕是皇上,自然看的懂你,所以不需要拿‘你的箭法不如你弟弟’来骗朕。”威楚国皇帝堵住了凌风御的一条出口,本事的高低,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明白。
凌风御上前一步,跪拜道:“弟弟箭法高明是事实,儿臣自愧不如。”看到皇上脸色不善,凌风御急忙转口道:“儿臣之所以不和三弟比试,是因为三弟性好斗勇,儿臣不欲和三弟闹的不愉快。”
“你只是为了兄弟和睦?”威楚国皇帝脸色渐渐转好,不过也只是寻常的脸色而已。
凌风御沉吟了一会儿,昂起头道:“父皇,儿臣提头说些心里话。父皇若是不喜,可随时打断儿臣,断了儿臣的头。”
“你直说无妨。”这个孩子的底儿到底有多深,威楚国皇帝也有些好奇。
凌风御昂起头,以慷慨就义的神色道:“父皇,儿臣劝你偃武休兵,整理内政,以备将来。在当今时局下,在威楚国国力不足之时,妄自尊大显示自己的强悍,只会招致别人的攻击。还望父皇以未来为重,以大局为重。”
“未来?大局?你说说,未来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大局又是什么?”威楚国皇帝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并吝啬的将赞赏压在了心底。
凌风御低头整理了一下,随即道:“未来与现在的不同就是,现在小国或许有可能赢过大国;可是到了未来,小国定然只能被大国吞并,而且是毫不留情。大局?大局就是宁肯放弃别人送到嘴的牛肉,为了将来吞下一整头牛。”
“好儿子,上天真待我不薄!”威楚国皇帝狠狠的拍在凌风御的肩膀上,眼里泛着精光。自家儿子莫非真是得了苍天神授,竟然一下子变得如此通透。原本担心太子软弱,少公子过于争勇好胜,没有想到老天还给自己留了一个如此成器的种儿。
凌风御摸了摸被父皇拍过的肩膀,心中有点儿懵懂。因为这些话与其是他说的,倒不如是岑薇说的。不过这些话当真有这么好吗,听起来只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啊。
“‘风将起,二瓜落。中行天下,一统五国’,好,好,好!”威楚国皇帝忍不住老泪横流,须知找到一个合适托付社稷的人,比让他多拥有十座城池都高兴。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威楚国皇帝将自己的孩儿拉起,慈祥的笑道:“现在你不必明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凌风御,你真是朕的好儿子。”
从父皇那里出来,二公子凌风御又被太师请去说了些话。凌风御向太师透露了岑楚儿已经在自己身边的事儿。对于岑薇相关的事儿,凌风御却闭口不谈。
辞别太师后,凌风御脚不曾歇的回到府中,直奔岑薇所在的小院。守在屋门口的岳池汗,见面一开口就是:“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拔得头筹?”
“还说呢,你们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思及那一箭,凌风御便怒火直冲脑门。哪里有这样做事儿的,纵使他凌风御再向往那龙椅,也决计不会欺师灭祖。
岳池汗笑了笑,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屋里道:“小声点儿,喝了点儿酒刚睡下。”
“行了,你们两个都进来吧。”早已被凌风御的脚步声吵醒的岑薇,抱着暖炉,打了个哈欠道。
望着桌子上温好的酒和配套的三个酒杯,凌风御微微一怔,问道:“你算准了我会来?”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第一次合作后,你总得来给朕磨合一下。”岑薇脸上笑意不减,随手为其余二位倒了一杯热酒,漫不经心的道:“本以为这是庆功宴,看来要成为赔罪宴了?”
凌风御立即再度变得怒气冲冲,他恶狠狠的道:“说,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箭会伤人的吗,你的目的不是把我放上龙椅,而是射走威楚国对不对?”
“朕说不对,你信吗?太子的射箭功力,众所皆知。即便他练了准头,那力道也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提升上来的。否则,凭你那么薄薄的鞋底儿,能平安无事的将箭踢入空中?再说了,你的大名,国际间早已传开。若不是知道你有一身本事,老天爷也不会让那个箭突然偏了不是?”岑薇兴致欠缺的说道,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凌风御面色依旧不善,不冷不热的道:“我知道是你干的,包括那个‘童谣’。”
“朕可什么都不知道,朕只是每天乖乖的坐在这间屋子里,欣赏屋外的花开花落而已。”岑薇笑的坦然,动作更是优雅美观。
凌风御好像没有看到岑薇端到自己面前的酒,仍旧冷冷的问道:“别装傻了,‘鹤发童颜’,除了你身边这位岳池汗,还有谁当得起这样的形容?”
望着来势汹汹意欲给自己算总账的凌风御,岑薇淡然的笑道:“不该知道的朕什么都不知道,该知道朕都知道。比如,此刻,朕就知道还不是你给朕算总账的时候。”
凌风御有些发怔,不自在的转移了视线,半响方道:“你最后别动我父皇一根手指头,否则我会让你用你整个国家陪葬。”
对方咄咄逼人,甚至提出了以国家作为葬礼,岑薇却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与其说淡然或者说有些羡慕吧,她从来没有享受过为任何人拼命的幸福,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她有些羡慕。
“凌风御,你最好搞清楚。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听你埋怨的。”岳池汗的声音仿佛是从寒冰里挤出来的,让人听着发凉。无视了岑薇息事宁人的视线,岳池汗继续道:“别做出一副高尚的鬼脸,既然你想要坐上那把染着鲜血的龙椅,你就要做好足够的准备。”
岑薇不再阻止岳池汗,反而低头品尝起腌好的花糖来。她没有享受过保护人的快乐,可是能被人保护倒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幸福到过去的小小磕绊她能够释怀了。
“你……”凌风御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
岳池汗继续冷哼道:“我什么我,你什么你。你不是天生的正义者,所以没有权利这样来指责别人。如果你想做圣人,你可以放弃这里一切,径直和岑楚儿双宿双飞。如果你舍不得,那么你就要承认,你也是黑的。”
岳池汗也经历过内斗,知道这里面的血腥和无奈。这是一个比战场更残酷的地方,因为战场里你还有生死相依的队友,在那个场所,留着同样血的人就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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