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雍州城。
缇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屁股,行程过半的时候,她再也坚持不住,宋珩便给她找来了辆马车,愣是在马车上躺了三天,三天过后,缇春忍着将好未好的伤处,重新踏上颠簸的路途,索性,她坚持了下来。
雍州城远比缇春想象的热闹。
“书上写雍州城地广人稀,物资匮乏,今日一见,好像不是那个样子的吗!”
宋珩道:“这里毕竟风土好,只是人确实少了些,所以相对于其他人口众多,贸易丰富的城池,他们的物资是匮乏了些,但大部分人自给自足还是没问题的。”
雍州城的人确如书上写的那般,模样颇具异域风情,但若真比起真正的异域族人胡部,这里的人还是更像大兖本族人,只不过他们的眉骨更深邃,偶尔几人的眸色也异于常人,除此之外,缇春还真没觉得他们有何特别之处。
“对了,我们此行要查案件的地点是哪里?”
宋珩指了个方向:“雍州城最南边,望月谷。”
缇春点点头:“之前听你们说,那里是个村子?”
“是。”
“还生出一种奇怪的病?”
“嗯。”
“我之前问你是什么病,你一直没有告诉我,莫非这种病很可怕?”
“是很可怕,但你不用担心,他们这种病不传外族人。”
“传?你的意思是,他们得的是一种疫病?”
“算是吧,他们得的是一种名为‘老人症’的病。”
缇春闻所未闻:“那是什么病?”
宋珩简单地概括了下:“一种常见于幼童,使得病人迅速衰老的病症,尤其这半年来的新生儿,他们的脸上一生下来就是老人的模样,看着很是瘆人。”
缇春光听着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这……不是我们常说的‘病’吧?”
“嗯,雍州城的官员怀疑它是某只作乱的妖留下的,所以上报上京,请求查证收妖。”
缇春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说,你查到的妖邪的线索也指向这里?”
“是,妖邪古籍,就在这里。”
缇春隐约觉得此行或许是他们查到妖邪背后的关键时刻,“那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望月谷,得名于望月湖。
望月湖就在望月谷的中间,夜色降临,月亮升起时,月光会洒满望月湖的每一个角落,湖上波光粼粼,一个又一个银色的碎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银镜,山谷得以照亮,望月谷的绿色四季常在,因此银色与之交相辉映,更是有种幽然的美感。
缇春到时,正值夜晚,她站在山谷上俯瞰,不由得心魂一颤。
“好美。”缇春直白地由衷地说。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忘记这里那种可怕的“病”,她牢牢地抓紧宋珩的手,生怕与他分离了半步去。
迟鹰受不了他俩,像来时的路上一样,先他们一步在前头开路,大约走到月上中天时,三人来到了谷底。
“等一下。”迟鹰忽然开口。
缇春吓得身体一抖,她听见迟鹰小心谨慎地说:“前面有个人。”
缇春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迟鹰在前面问:“你是何人?”
那人细声细语道:“请问,你们就是朝廷派来捉妖的人吗?”
听声音像是个小姑娘,缇春悬着的心缓缓放下一些。
“是。你又是谁?”
小姑娘说:“我叫‘阿兰’,是我哥哥让我来接你们的,我哥哥是望月村的村长。”
迟鹰了然,“原来是你。”
来的路上缇春确实听他和宋珩说过,雍州城的地方官和望月村打过招呼,告诉他们朝廷的人大约一个月以后到,所以有事先让他们等着。
迟鹰与宋珩交换个眼色,随后微微侧开身,为阿兰介绍:“这位就是上京折柳司的宋玄使宋大人,他身边的是他的夫人,缇春县主。”
阿兰怯怯地看着他二人,行了个不太像样的礼:“见过宋玄使,缇春县主。”
宋珩与缇春点点头。
“我叫‘迟鹰’,也是折柳司的人,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现在,劳烦你带我们去见你哥哥,依戈。”
阿兰说是,为他几人开起了路。
从山谷到山底,遍地都是半人高的草,越到底下草越高,他们见到阿兰的时候,草尖已经冒过缇春的脑袋。
阿兰带他们走了一段路,高高的草地退去,四周才豁然开朗了起来。
望月村与缇春熟知的村庄并无什么不同,他们依山而落,排排望去错落有致,在月光下显得宁静又美丽。
阿兰带他们来到一家点着橙黄色灯光的人家前,她为他们介绍:“几位大人,此处就是我家,今晚还请几位大人不要嫌弃,暂且在我家小住。”
阿兰说完,推开大门,扬声喊了句缇春听不懂的话,屋里瞬间有人跑了出来。
“几位就是上京来的折柳司的大人吧?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出来的是个年轻的颇具几分书生气男子,他穿着湛蓝色的粗布衣裳,头上戴着与阿兰一样的银饰,只不过区别就在阿兰走起路来银饰叮当响,但他头上的声音却很少。
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与缇春刻板印象里的年长的村长的模样并不相符,但他身上的气质确是有所凸显的,一般的年轻人没有他身上的这股沉稳劲儿。
宋珩点点头,说无妨,他看男人的脸上隐约有几丝焦虑,加之空气中时不时飘来血气的味道,宋珩便问:“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依戈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地想往身后看去,但又考虑到宋珩等人,便躬身道:“启禀大人,并非家里有事,而是村子里……村子里有人自缢了。”
宋珩又问:“可是与那‘老人症’有关?”
依戈面露几分痛苦,他的身体躬得深了些,道:“正是。”
“带我们去看看吧。”
依戈有些犹豫,几位上京来的大人初到望月村,正值深更半夜,他理应请他们休息去的,然而现下事态紧急,他就不得不逆着礼数来了。
依戈将人带至正堂,正堂里躺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妇人,妇人目眦欲裂,嘴巴大张,脸上浮现着青黑色,一看就是刚断气不久,再看她的脖子,青紫一片,众人方知这位妇人就是依戈口中自缢身亡的人。
“她被送来时就已经没了气息,我也是无力回天。”
迟鹰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妇人的死因,确认是自缢并无其他原因方收了手,他问依戈:“她为何自缢?”
依戈欲言又止,眼底的痛色又多了几分。
缇春注意到妇人的腰腹以及腿下都有很大一片的血迹,加之房间里漂浮着的与血气混杂的难闻的气息,她忽然灵光一闪:“她可是刚生产完?”
依戈看了她一眼说是。
“她的孩子呢?”
依戈眼底闪过一抹恐惧,他指着一旁凳子上的一个菜篮子,那上面盖着一张蓝底白花的小被子,“在那。”
缇春想起村里奇怪的病症,当即小腿肚子打了个哆嗦。
迟鹰同样后脊发寒,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菜篮子旁边,轻轻地拿起那床小被子,饶是他做足了心理预期,在看见那张无比苍老的脸长在一个婴儿的脸上时,还是吓到毛骨悚然。
迟鹰当即把小被子盖了回去。
“这、这就是那个……”
“老人症。”依戈接过他的话,他无比沉重地说道:“这已经是我们村子半年以来死的第八十七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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