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两年前派出的使团,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边关屡次起摩擦,小战事你来我往一直不断,整个局势像个捂着盖子的炸药桶一般,一触即发。
朝堂上各方吵了好长时间,还是求和派占了上风。
皇上决定从朝廷各部挑选精英,重新出发到北齐和谈。
“和谈!和谈!和的什么谈!”梁胤一直都是主站派,在得知朝廷决定议和的时候,素来稳重的梁胤气的摔了杯子。
直到主事的丞相召集了各部精英,告诉大家,这次出使,名为和谈,实为暗中查探北齐的边防部署兵力等情况,若将来真的打起来,掌握了北齐兵力,才能知道本朝有多少胜算!
梁胤这才兴致高昂起来。
消息传回梁家,韩氏旧疾复发一病不起,梁老爷也愁的头发花白。
饶是这么着,梁老爷和韩氏也没有开口让梁胤留下,因为他们知道梁胤素来有志向、有抱负,拦也无用。
帮着打点了行装,送走梁胤后,陈幼筠日日衣不解带守在韩氏床前伺候汤药,安慰着韩氏,梁延文也天天守着祖母,哄韩氏开心。
有孙子和陈幼筠的细心照料,韩氏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只是韩氏日日都提着心,操心着梁胤的安危,无力打理家事。
于是韩氏指了贴身的仆妇周妈妈、陈幼筠二人一起打理家事。
“信上说,你爹爹他们就要启程回来了!”梁老爷见陈幼筠和梁延文看完了信,深吸了一口
气,说道。
陈幼筠眼尖的看见梁老爷的手微微的抖着,眼睛里面也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太好了!爹爹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要他好好给我讲讲北齐的事情!”梁延文喜笑颜开的说道,一面说一面挥舞着拳头。
“北齐要是敢打过来,我就去参军!将他们狠狠的打回去!”年幼的梁延文在梁胤的耳濡目染之下,也一心想报效朝廷。
“伯母知道这个好消息吗?”陈幼筠笑着问梁老爷。
梁老爷摇了摇头,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兜着圈子,“我刚才接到消息,还没有告诉她呢!”
梁延文笑着说道:“那我们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吧,让祖母也高兴高兴!”
“去吧!”梁老爷笑着点了点头。
陈幼筠看着梁老爷,笑着说道:“中午让厨房加几个菜,您和伯母喝一盅吧!好几个月了,终于能放下心了!”
“行!”梁老爷点了点头。
梁延文忙不迭的说道:“我也喝酒!”
陈幼筠直接说道:“小孩子喝什么酒!小心变傻瓜!”
梁延文瞪着陈幼筠,“你才变傻瓜!”
梁老爷闻言看着梁延文说道:“延文不许对姑姑没礼貌!”
“是!”梁延文怏怏不乐。
梁延文和陈幼筠从书房出来,并肩朝韩氏院中走去。
到了韩氏院中,丫鬟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少爷、娘子,太太在佛堂里念经捡佛豆呢!说了不让人打扰的!”
“知道了!”陈幼筠点了
点头。
梁延文率先拐到廊上,朝佛堂走去。
陈幼筠跟在梁延文后面。
还没进佛堂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清脆而连续的“梆梆”声,想来是伯母在敲木鱼。
“祖母!”梁延文隔着门高声喊道。
“什么事?”韩氏问道,木鱼声跟着停了。
梁延文语带笑意的说道:“好消息,我爹爹来了信,说是在返回京都的路上了!”
“什么?”佛堂内一阵骚乱,兼有东西噼里啪啦坠地的声音。
“吱呀”一声,佛堂门开了,陈幼筠看着韩氏身后的地面上撒的都是豆子。
身形消瘦的韩氏打开了门,双眼紧紧的盯着梁延文,“你说什么?”
“我爹要回来了!”
韩氏眼眶里面有眼泪涌了出来,又一头扑倒佛龛前,跪地诚心祝祷:“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念叨完毕,韩氏又急着从团垫上爬起来,朝外面走去,“快!快!来人,给大爷将屋子收拾出来!”
梁延文和陈幼筠合力扶住韩氏,“祖母,爹爹从边关回来,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不少时日呢!更何况沿路还要在驿站停留!”
韩氏一把抓住梁延文的胳膊,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延文细心,祖母老糊涂了!”
陈幼筠笑着说道:“伯母这是关心侧乱!”
梁延文扶着韩氏的胳膊,央求着:“祖母,姑姑说中午让厨房加菜,你和祖父喝酒庆祝庆祝!我也喝一杯,好不好?就一杯!”
韩氏瞪了
梁延文一眼,“你这孩子,还长身体呢!”
梁延文就搂着韩氏撒娇:“祖母……”
韩氏忍不住笑道:“好好好!就一杯,可不能多喝!”
“是!”梁延文喜滋滋的笑着,还冲陈幼筠做了个鬼脸。
陈幼筠转开了视线,简直没眼看这幼稚鬼。
京都城东,陈桥门内。
城内牙道,各植榆柳成荫。
一名头包巾帕的妇人,从柳树下面走过。
这妇人年约三十许人,身材瘦弱,脸色苍白,两颊浮出的一抹艳色,是不正常的红,更显出几分病态来。
妇人一面走一面拿手背擦着汗,每走上几十步就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扶着胸口,大口喘息着歇息片刻。
短短的一条路,妇人走走停停,歇了无数回,这才走到一户民居跟前,上前拍了拍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
“云娘,快进来!”门后闪出一个笑容可鞠的圆脸妇人来。
“哎!”章云娘拿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应道。
二人并肩进了院子。
姣娘打起了帘子,让着章云娘:“快进来,怎么样?这一路走过来,累了吧?”
“还好!”章云娘笑着摇了摇头,“我一路走一路歇着,倒不觉得累!”
“你坐!我去沏茶!”
姣娘手脚麻利的将茶杯端了过来,放在章云娘的面前。
“喝吧!红枣茶,跟你那的是一样的!”
章云娘端起茶杯,嗅着红枣的香气,又尝了一颗红枣。
细细的咀嚼着,红枣肉甜皮微苦,是上
好的大红枣。
章云娘的脸被枣香笼罩着,眼中尽是氤氲水汽,一滴眼泪掉落茶杯,激起阵阵涟漪。
自从姣娘、林昆两口子,想尽办法花大价钱,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将自己从府衙内救出来后,自己就隐姓埋名的跟着他们一起住在这京都城东。
姣娘他们原本在城中与好友比邻而居,相互有个照应,后来因为多了一个自己,出入多有不便,也为了掩人耳目这才搬到城东离城门口近的地方。
林昆的说法是,城东鱼龙混杂,离城门口又近,若有个风吹草动的,出城跑路也方便。
章云娘在府衙内,按照姣娘所说,趁夜服下假死药,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等到自己悠悠醒转后,已是半个月后。
纵然早就做好带着腹中孩子赴死的准备,但是当醒来摸着空荡荡的肚子,章云娘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姣娘一面拿帕子给章云娘擦着眼泪,一面跟着哭道:“快别哭了!你还在小月子里呢!现在哭,当心老了眼花!”
章云娘只得收了眼泪,看着姣娘问道:“敢问妹妹,我的孩子,埋在哪里了?”
姣娘哪敢照实说,只得搪塞道:“天黑,我不敢出去,是林昆拿去野外葬的,现在哪还知道在哪呢!况且这一片咱们刚搬来又不熟悉!”
章云娘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毕竟是产期近了,孩子受假死药影响兼之母体闭气,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姣娘见这孩子生
下来,虽然皮肤青紫,但是五官端正,忍不住叹息着道:“要是活着,该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可惜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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