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小丫鬟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忙捂住嘴,扭头看着院子里面的动静,又扭过头,说道:“嬷嬷,看门的妈妈们吃饭去了!”
“吃饭?”那婆子,看了看天色,“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吃饭?”
“是呀!今天中午大家吃饭都晚!”两个小丫鬟都连连点头。
“快进去通报,就说老爷请御医来给老太太诊脉了!”那婆子催促着说道。
“是!”一个小丫鬟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烟雨打着帘子出来了。
“烟雨姑娘,麻烦您报给老太太,老爷专程请的程御医来了,曹管事陪着呢!”说完,那婆子指了指那背着药箱的人。
烟雨点点头,看向那程御医,五十上下年纪,蓄着短短的胡须,瘦高个,一身官服,“老太太知道了,请程大人进去呢!”
说完烟雨行了一礼,“您跟我来!”
程御医跟在烟雨后面进了厅堂。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正在喝茶,林嬷嬷和秋雪立在身旁。
“见过老太君!”程御医行礼道。
“快请程御医坐!西岭,上茶!”老太太见烟雨领人进来,吩咐着丫鬟们。
“老太君不忙,这茶等会儿再吃也不迟,先诊脉吧!”程御医开门见山的说道。
“也好!”杨老太太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小丫鬟搬了锦凳放在老太太面前,程御医坐下。
程御医从药箱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脉枕来,放在杨老太太身旁的桌子上面,说道:“烦请老太君伸一下右手!”
烟雨上前将杨老太太右手的袖子折起,将手腕露出来,放在脉枕上。
程御医伸出右手三指搭在杨老太太的手腕上,凝神片刻,又说道:“换一只手!”
等诊完两只手,程御医道一声“得罪了!”又借着光线仔细看了看杨老太太的面色,说道:“还请伸出舌头来!”杨老太太照做了。
程御医仔细看了,点了点头。
“老太君,这二年来,可是神思不属、茶饭不思、夜间失眠多梦,心悸乏力,更兼时有恐惧?”
杨老太太和林嬷嬷对视一眼,满是震惊,不由得点了点头夸赞道:“程御医好脉息!”
“不敢当!”程御医站起来说道。
“我这就为老太君开方子,主要以安神养血和胃宁神为主!”
“每隔一旬,我来重新诊脉,再重新开方!”
“有劳程御医!”杨老太太笑着说道。
“不敢不敢!”程御医连连说道。
“烟雨,去准备笔墨来,领程御医去开方!”杨老太太吩咐下去。
“是!”烟雨答应着,“大人,这边请!”
程御医开好方子,交由丫鬟们去抓药。
秋雪上了茶,程御医吃了,起身正要告辞,林嬷嬷连忙开口说道:“程大人稍候,还有一事请教程大人!”
程御医站住了,“嬷嬷请说!”
林嬷嬷正要开口,看着丫鬟们都在屋内,顿了顿,说道:“都出去吧!”
“是!”一众丫鬟们纷纷退出去。
“请教大人,可有听过甜梦香?”林嬷嬷说完,紧紧的盯着程御医。
“甜梦香?”程御医听了,一脸惊讶的重复着。
“是的!”林嬷嬷点了点头,又悄悄的看了看杨老太太。
“听说这香安神不错!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林嬷嬷看着程御医的脸色不对,赶忙接着说道。
“不知嬷嬷是听何人所说!这甜梦香,名为甜梦,我看还不如叫噩梦香!”程御医毫不客气的说道。
“什么?”林嬷嬷大惊失色。
杨老太太倒还沉的住气,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
“大人,这香,这香····可是有什么不妥?”林嬷嬷面色苍白,颤着嗓子问道。
“这香是否还有一说,能通鬼神?”杨老太太忽然发问道。
程御医面沉如水,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以讹传讹!”
“为何?”杨老太太坐直身子问道。
程御医皱眉说道:“这甜梦香原是前朝一名酷吏,专门造了,刑讯逼供所用!有那宁死不招的,用了这香,问什么说什么!”
“为什么?这香真有这么神?”林嬷嬷禁不住问道。
“这甜梦香能激发人心里最恐惧的事情,将之无限放大,让人一直活在恐惧当中,害怕夜晚的降临!”程御医脸色相当不好看。
程御医沉默了好一会,接着说道:“据说这香里添加了能致人迷幻的药物,只是···只是心智不坚的人用多了,导致神经错乱,疯疯癫癫,整日嚷着死去的人回来了,并且再也恢复不到正常!”
“那···那若是有人,长期把它当安神香用呢?”林嬷嬷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道。
“那就大大的不妙了,长期使用,药物累积到一定的量,人夜里睡不安稳,整夜做噩梦不说!半夜一睁眼,就会看见已经死去的人,站在自己眼前!”程御医拧着眉毛说道。
杨老太太垂着眼睛,一语不发,只是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林嬷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风中的树叶一般。
“这香危害如此之大,为何还有谣传能安神?”杨老太太双眼看着地面,声音低沉的问道。
程御医忍不住摇摇头,说道:“这香是后来被有心人另做他用,用来算计害人性命,夺人家产!”
“官府屡禁不止,后来只要抓到造、卖、买、使用这香的人,不分情节轻重一律问斩!这香才渐渐的销声匿迹!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再次听到这香的消息!”
杨老太太骤然开口:“大人,可是见过使用这香导致疯癫的人?”
程御医点了点头,一脸沉重的说道:“我幼年时随家父到各地游历,在常州城停留时,看见一名乞丐,寒冬腊月,衣不蔽体,整日疯疯癫癫,口中只胡乱嚷嚷着什么!”
“我于心不忍,兼之想拿他练手,看看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如何,就日日去找他把脉!”
“渐渐的知道了,他口齿不清,喊得是一名叫芙娘的女子!他行动坐卧仿佛身边有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
程御医的话,让林嬷嬷不寒而栗。
“我问了街坊邻居,大家都三缄其口,不肯说!”
程御医停了一停,端起凉透了的茶,一口气喝了:“我起了好盛之心,想要将他医治好,就拿了衣衫给他,又日日送吃食给他,还按照把脉的结果,给他开了方子喝了药!结果并不见效!”
“后来,街坊邻居见我不是歹人,就偷偷告诉我,那乞丐姓乔名吉,原本是城中大户之独子,父母亡故后继承了家产,日子颇过的去,谁知妻子芙娘一病不起,撒手去了,那乔吉与妻子芙娘少年夫妻自是情深,受不了这打击,日日悲伤!”
程御医回忆起了少年的事,眼神悠远,微微笑着。
“谁知,有不怀好意的远方亲戚觊觎他家家产,拿了甜梦香引诱他,只说:燃了这香,能让你与死去的妻子相会!”
“那乔吉居然信了,果然照做,从那以后夜夜点香,与芙娘相会,渐渐的癫狂起来,家事不理,生意也丢开手去,不过两年,人就废了,好好的家业被人占了,连他也被人一并从家里面赶了出去!”
程御医一脸的悲伤,“那时我听不得这样的事,气愤不已,跑回去求父亲,帮忙救治他!”
“我爹当时说,这种人清醒着还不如糊涂着,救他干什么!”
杨老太太摇头不看程御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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