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时间很长,一直到外面的天光都暗了,薛柳正犹豫要不要进去问问大夫是否需要增加烛光时,屋门从里被人打开了。
所有人都盯着接骨大夫,齐齐静声,只等他宣判,“还行,这小子命够硬,熬过来了。”
李正德第一个冲进房里,看到李小武依旧昏睡着躺在床上,双腿被缠满了绷带,又被两块奇怪的木板夹着。
他颤抖伸出手摸摸李小武的脸,却被旁边的药童拦了一下。
接骨大夫示意其他人都出去,“病患还要休息,出去说。”
大家看到李小武还好好的,齐齐都松了一口气,李正寿更是激动的一把抱着李正德哭出声,嘴里喊着祖宗保佑!
李正德好似终于回过神,麻木的双腿慢慢恢复知觉,针尖般的刺痛席卷了他。
他慢慢流下泪来,从小声呜咽到嚎啕大哭,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把胸膛都喊破了。
李正德刚病了一场,整个人消瘦很多,此时发出的声音却极其巨大,且如有实质般沉重又冷峻。
他似乎将心中无法宣泄的悲伤都由这嚎啕中倾泄出来,无数的哀痛,在嘶吼中慢慢裂成碎片,刺的他灵魂都在出血。
胡大明跟着一起擦擦眼睛,再看薛兴贵,才知他早已哭成泪人了。
他上前一步,轻轻的拍拍薛兴贵,嘴里笑骂他没出息,自己却又红了眼眶。
薛柳看着五个大老爷们哭成一团,轻轻松了口气。
生命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它的脆弱。
可是生命没有完结,生命只有前进。
“你们先别顾着高兴。”接骨大夫将染血的外衣脱下来,泼冷水道;“之后的养护很是关键,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不然前功尽弃。”
薛柳认真保证道:“我们一定谨遵医嘱,辛苦金大夫了。”
刚在等候的过程中,胡大明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大夫的情况,据传这位金大夫祖上出过御医,医术了得,尤其是疡医一道,堪称妙手回春。
可惜世人对疡医固有偏见,每每听说都觉得骇人听闻,所以金大夫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如今只在一家医馆挂名,偶尔替人开开药方罢了。
金大夫便细细叮嘱薛柳一些注意事项,说了半天担心薛柳记不住,问道:“你们可有人识字?”
薛柳举手示意,金大夫笑着看了她一眼,让药童拿来纸笔,认真负责的将刚才交代的事又写了一遍,“每日照我这上面的方法给他换药,五日后再来找我。”
薛柳接过药方,认真的点头应了下来,然后将诊金递给那名药童,“多谢金大夫,等此处事毕,定要给您送锦旗!”
金大夫哼笑了一声,“锦旗就免了,好好照顾病患就行。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们不按照我说的来,病患出了什么问题,可不要赖我头上。”
他将事情交代完,便带着药童走了。
薛柳客气的送金大夫出门,感觉金大夫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怨气很重,看来是吃过亏的人啊。
薛柳倒是对这位金大夫敬佩有加,妥妥的稀缺人才,不受待见那是时代所限,是世人对未知的恐惧在作祟罢了。
薛柳回到院里,将金大夫叮嘱的注意事项,又仔细地复述给其他人听,直到确保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她才停口。
李正德告辞一声,便轻轻进屋里守着李小武去了。
李正寿搓着手有些踌躇道:“这不仅让各位付了工钱,还耽误了一天的生意,我们这……”
他心里惶恐,薛家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担心会因此对他们有意见。
薛兴贵摆摆手,不在意道:“不碍事,小武身体要紧。”
客栈那边他已经提前交代过,今日只有一间通铺能接待客人,另一间都空出来给李小武治病用了。
至于丢了的兔子,薛兴贵虽然肉疼的在滴血,但只要李小武人没事,他便自我安慰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李小武跟着他做事也有好几个月了,勤勤恳恳,人心不是石头,总有些感情。
如今看着他为了保护他们的兔子而被打成这样,心里的愧意滔天,心疼的不行。
薛柳想了想,又问道:“小武可有住的地方,是接回去养伤,还是?”
李正寿神色一顿,抿着嘴不说话,过了片刻抬头说道:“薛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小武的活计,我让我大儿子来替他,不要工钱,就让小武住在通铺一段时间,可行?”
薛柳看他一眼,心中其实早有预料,所以也并不意外。
她上次来时曾给李小武出过选择,要么忍,一步步养大他二婶的胃口,要么带着馒头回村一趟,当着李正寿的面与他二婶摊牌。
如今看来,李小武应该是回去过了。
李正寿也知道他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通铺的房费一日便要30文,他们的工钱如何抵都是不够的。
他殷切的看着薛柳三人,鞠躬恳求道:“不怕各位笑话,我老妻是个心眼小的,若是将小武接回去,怕是更养不好伤……钱就当我借的,日后我用莲藕来还,还望三位给个方便!”
薛兴贵扶起李正寿,“李二伯,小武是我们的雇工,出了事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至于小武的活,暂时先停一停,如今路上不安全,万一再出事……”
薛兴贵说完转头看向薛柳,询问她的意见。
薛柳点点头,“小叔说的不错,往县城送货的事我们自有安排,李二伯莫要担心,好好照顾小武哥好起来,才是要紧事。”
李正寿感动的抹抹眼睛,恨不得给薛家三人磕头谢恩,被薛兴贵和胡大明拉住了。
李正寿知道薛家是厚道人家,便也不讲虚的,认真抱拳拱手作揖,也进屋里看望李小武去了。
院子只剩下薛柳三人,薛兴贵便不再掩饰,脸上正紧的表情立马垮了下来,愁眉苦脸道:“这可如何是好?!”
胡大明以为他说的是李小武的事,霸气道:“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薛兴贵点点头,又摇摇头,急得原地团团转:“这事我们尚没有头绪,可这兔子的生意怕是要黄了!”
胡大明一愣,不解的看着他,“你是怕日后歹人还会在路上埋伏?”
薛柳:“我们一定会找出凶犯,到时候自然就不怕了。”
薛兴贵叹气道:“你们可知道今日送我们来的白工头路上跟我说什么,他说今日出了这样事,日后怕是不敢搭载我们了,万一牵连了其他客人出了事,他们客栈担待不起。”
胡大明眉头凝起,这话明显是托词,故意使绊子罢了。
“亏我一直以为白工头是个磊落的,原来也是个落井下石的人!”
薛柳笑了笑,没了客栈的“公交车”,他们的运输渠道就受阻,的确是个“微不足道”的麻烦事。
薛柳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道;“牛车的事倒是容易,重新找路子就是,但白工头的想法,恐怕,还不止如此。”
薛兴贵和胡大明对视一眼,都同时想到了之前大树跟他们透露的消息。
李正德和李小武接连遭人毒手,明面上的凶犯是孙大壮,可如今细想,背后应当另有其人。
孙大壮跟白善力之间,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最近的这两件事都与白善力有关,那的确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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