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武坐在去县城的牛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黑子聊天。
黑子:“薛东家人可真好,日日给李叔送一碗鸡汤过来,李叔身上的伤都好得快了!”
李小武点点头,想到薛家为他们父子做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酸涩。
他们父子俩已经多年没有喝到过热乎乎的肉汤了,从前他们两个大男人日子过得糙,为了活命每日奔波,便也不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
如今勉强有了糊口的工作,日子也安定下来,又被人如此嘘寒问暖的关怀,反倒难受了起来。
黑子可能也习惯了李小武的沉默寡言,又自顾自的问他:“最近怎么没见你二伯和二婶来镇上?”
李小武一愣,低垂眼帘掩饰住眼底情绪,淡淡说道:“村里农忙,没时间来。”
黑子又瞥了他一眼,凑过来同他咬耳朵:“你可知道,咱们客栈里的伙计,都想跟着薛家做活,有情有义,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么好的雇主了。”
李小武抬头蹙着眉头看他,不解其意的问道:“此话怎讲?”
“都是给雇主干活的,跟着谁干不是干?”黑子嘿嘿笑了两声,又含糊道:“你别误会,不是要挖你墙角。若是日后薛家还有什么活缺人,你可得想着点兄弟我。”
李小武笑了笑,没接话。
黑子一边驾着牛车,一边暗自观察李小武的反应,此时正要再接再厉的推销一把自己,就被前方突然冲出来一群壮汉挡住了去路。
黑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勒紧纤绳怒斥道:“你们什么人?突然跑出来找死!”
李小武看着那群挡住他们去路的壮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对方显然来者不善。
那群壮汉一共五个人,昂首挺胸的走过来,抬脚就将黑子从牛车上踹了下来,豪横道:“狗孙子,叫你爷爷我做什么?”
黑子被踹翻在地,痛叫一声后拔腿就跑,却又被人从身后揪住了衣领,死死卡住了咽喉。
黑子拼命挣扎,嘴里大呼道:“我是王员外家的雇工,替王员外拉货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身后的壮汉不为所动的依旧牢牢禁锢着他,“王员外算个什么?给我老实点!”
牛车上本来还坐着其他搭车往县城去的农户,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连连,纷纷想下车逃跑,却又被壮汉们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名穿黑衣的壮汉大喝一声道:“让你们走了吗?都给我老实待着别动。”
黑子壮汉走到牛车旁,粗暴的将牛车上堆放的东西全都打翻在地,他扫视一圈,随后盯上了被李小武背在身后的箩筐。
黑衣壮汉指着李小武,“你,把你身后的筐子扔过来。”
李小武一手反身向后护着箩筐,一手从腰间抽出来一根短棍握在手中,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一步不退。
黑衣壮汉哼笑一声,示意其他几个壮汉过来,“看来就是这小子了,给我将他绑了!”
李小武不过才十七岁的少年人,虽说从小干重活长了几分力气,但怎么能是好几名壮汉的对手。
不过片刻,便被壮汉们揍翻在地,动弹不得了。
黑衣壮汉揭开被麻布裹严实的箩筐,看清里面放着的兔子,得意的笑了一声。
黑衣壮汉拎起箩筐,猖狂的扫了一眼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李小武,恶劣的说:“今日给你留条命,若是再敢来县城,就将你跟兔子一起炖了!”
壮汉们看着被吓破了胆的黑子和其他人,嬉笑怒骂道:“一群怂货,也值得派我们兄弟几个来?”
黑衣壮汉大手一挥,正想转身离开,就感觉自己裤脚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他低头一看,只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正死死拉着他的腿,正是李小武。
黑衣壮汉看着自己裤脚染上的血手印,眼睛残暴的盯着李小武,阴冷的看着李小武道:“既然找死,我便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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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好轮到薛兴贵来守着通铺,他悠闲的坐在院门口,笑呵呵的跟每一个进进出出的客人打招呼,要多开心就多开心。
都是他的财神爷,见着了能不开心吗?
薛兴贵转头看到李正德捂着胸口从屋里出来,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紧张的问道:“李叔,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正德摇摇头,但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薛兴贵看着李正德恢复的不错,心里也缓缓的松了口气,等明日他就不来了,每日需要耗费一个人在客栈守着,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了。
薛兴贵问过薛柳,若是等又只剩李叔一个人,那两个抢劫的人再来闹事可怎么办?
薛柳当时神秘一笑,让他放心,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薛兴贵心里好奇极了,但无论他怎么问,薛柳都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只说时候未到,不能泄露天机。
薛兴贵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撇嘴,一个个都有秘密,也不怕藏久了坏了。
突然,他隐隐听到客栈前院传来嘈杂的惊呼声,他好奇的站起身探头往那边瞧去,只看到客栈的牛车回来了。
薛兴贵一愣,牛车刚出发没多久,怎么就回来了?
李正德也听到动静了,他抬眼朝门口看去,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慌。
“薛东家!薛东家!”
院外传来黑子的惊声呼喊,李正德紧张的往前两步,握紧手里的扫帚,一言不发的盯着跑进院来的黑子。
薛兴贵赶忙上前几步扶住脚软的黑子,吃惊的看着黑子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黑子双腿还在打抖,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清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牛车赶回来的。
黑子瞪大双眼,仿佛还沉浸在惊恐的画面中,死死拉着薛兴贵的手,说:“小、小武,小武的腿被人打断了!”
李正德手里的扫帚啪的落地,整个人仿佛站不稳般的往后倒去,随后又自己扶着门框站住了,沙哑着声音问:“小武呢?小武在哪?”
黑子抖如筛糠,指着牛车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薛兴贵听罢,赶紧朝牛车的方向奔过去,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李小武惨烈的样子惊得倒退两步。
此时的李小武浑身是血,脸上更是血肉模糊,若不是认识的人,恐怕都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了。
而最让人心惊的还是他的两条腿,正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
李正德此时也走了过来,脚步沉重的走到跟前,目睹了自己儿子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躺在牛车上,生死不明。
他感觉自己胸口一疼,仿佛有人用力给了他一拳,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薛兴贵又要扶着李正德,又要赶紧处理李小武的情况,一个人分身乏术,又加上事发突然,整个人便慌了。
好在客栈的新管事是个伶俐的,帮着薛兴贵一起将李正德搬回房间,又派客栈里的伙计抓紧去请大夫过来。
此时客栈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那些原本搭乘客栈的牛车前往县城的农户也都留了下来,正七嘴八舌的跟好奇的观众说着今日发生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薛兴贵听得双目赤红,眼里又是恨又是疼,看着气若游丝的李小武,用力的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缓缓落下泪来。
这天道,真是没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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