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厅里厅外执起火把,亮若白昼。
周霆康亲自给顾蓉蓉和冷星赫倒满酒。
一杯热酒下肚,周霆康叹道:“世子,实不相瞒,自从知道王府出事,我已经派出几波人马,京里京外,不停的摸消息。
要不是怕在京城的时候给你添乱,不好动手,我早就劫大牢了。”
冷星赫拿着酒碗,和他一碰:“多谢!”
周霆康一饮而尽:“你我兄弟,何谈谢字?世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冷星赫抿唇,一时未言。
桌下,一只小手按在他腿上,他手一抖,差点翻了酒碗。
顾蓉蓉面不改色,叹道:“大当家仗义,想必也已经知道,我们本来该被处斩,侥幸判了流放,流放地是岭南。”
“岭南?”周霆康拧眉,“那种鬼地方,岂是人呆的?我听说那里瘴气常年弥漫,很多人都得病身亡,依我看,皇帝老儿这是根本没有想让你们活,就是变着法要你们的命!”
冷星赫正欲开口,顾蓉蓉手轻轻掐他腿一把,叹气:“谁说不是?可自古以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流放?”
她目光一转,真诚问:“不知大当家可有什么高见?”
周霆康一怔,但很快正色道:“倒不是什么高见,就是觉得,这样的朝廷叫人心寒,不保也罢!这岭南嘛,不去也好!”
顾蓉蓉疑惑:“不去怎么向皇上交待?”
周霆康饮一口酒,酒意上涌,压低声音道:“那就不交待,干脆,反他娘的!”
冷星赫脸色微沉:“霆康,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周霆康又满上酒,“世子,王爷失踪,本就蹊跷,皇帝还处处打压王府,全然不顾以往的恩情,这样的君主,保来何用!”
他喝完酒,重重往上地一摔,顾蓉蓉眼疾手快,接住酒碗,又放回桌上。
“大当家,消消气,酒碗又没犯错,”顾蓉蓉叹气,“我夫君忠孝,自小就学得忠君爱国之道,若说这造反,是万万使不得,那不就是叛贼了吗?”
周霆康看着酒碗,咬牙道:“皇帝老儿,早就认定长宁王府反了,认定王爷通敌,否则你们怎么会被流放?”
“所以,我们才不能反呀,”顾蓉蓉摇头,委屈道,“要是真的反了,那不正好落人口实了吗?”
周霆康深吸一口气,看她半晌,对冷星赫说:“世子,听你一句话,我全寨上下,皆听你的号令!”
顾蓉蓉问:“大当家,敢问你这山寨有多少人马?”
周霆康眉眼间略带得意:“凤凰岭之所以被称为凤凰,是因为其地形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我们所在之处,是在头部,后山有一处咽喉要道,通向翅膀,分为左右两寨。”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有两百精兵,在左右两寨,各有五百人马。”
那也就是一千两百人。
顾蓉蓉愁眉不展:“可是,这一千多人,要想应对朝廷的人马,也是以卵击石吧?”
周霆康轻蔑笑笑:“实不相瞒,我实在看不起朝廷中那些人,除了长宁王府,他们还有哪个能带兵打仗?
别说我有上千人马,就算是只有数百人,有世子带领,冲入京城,攻入皇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霆康起身道:“世子,你说一句,我豁出性命也要陪你!”
冷星赫眸光微泛凉意,正要说话,顾蓉蓉忽然手抚额头:“夫君,我……我的头好晕,好难受。”
她软绵绵倒在冷星赫身上,冷星赫揽住她,鼻尖是她的发香,额角还翘起一撮小呆毛,蹭着他的鼻尖。
冷星赫看着她脸上泛红,眼睛微合,睫毛还在轻轻颤抖,莫名感觉自己的心尖也有点颤。
“是不是喝醉了?”他开口,嗓音竟是他自己都意外的哑。
顾蓉蓉点点头,眼睛都没睁开:“好像是,头好晕……”
冷星赫扶着她站起,对周霆康道:“麻烦给我们安排个住处。”
“不麻烦,”周霆康回神,“就还住你原来住的院子,可否?”
“好,那我带她回去,今天多谢大当家盛情。”
“世子哪里话?应该的,院子里都安排好,一应俱全,请!”
冷星赫抱起顾蓉蓉,顾蓉蓉顺势依在他胸口,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冷星赫喉结上下微动一下,大步往外走。
穿过几道月亮门,夜风微凉,方才的那点酒意早就被吹得无影无踪。
顾蓉蓉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满是狡黠:“放我下来吧!”
冷星赫低头看她:“你没醉。”
“那点酒,根本不足以醉我,”顾蓉蓉小声问,“快到了吗?”
“快了,前面就是,”冷星赫手臂微收,“你还是先别下来,不知道暗中有没有人盯着。”
顾蓉蓉也没再要求,被他抱着一路进院进屋。
屋子里没掌灯,刚进屋门口,顾蓉蓉就跳下来,冷星赫手臂上骤然一松,手微微握紧,又收回手臂。
顾蓉蓉点着灯,抽抽鼻子。
“你在找什么?”冷星赫问。
“没什么,个人习惯,看看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顾蓉蓉走进里屋。
光芒渐亮,添满整个房间。
顾蓉蓉目光掠过:“布置得还不错,看来周霆康对你挺上心。”
冷星赫问道:“为什么装醉?”
“当然是为了你呀,”顾蓉蓉在椅子上坐下,抬眸看他,“你不会真想造反吧?”
“当然不会。”冷星赫毫不犹豫,“长宁王府绝不会造反。”
“这不就完了?但你听周霆康口口声声都围绕这件事儿说,再说下去,你就该翻脸了,这是在他的地盘,我们就俩人,他有一千两百人。”
冷星赫抿唇,似想说什么,又咽下。
“时候不早,睡觉吧!明天一早离开,耽误太久,母亲会担心。”
顾蓉蓉也不再多说,简单洗漱,看着床问:“我们……怎么睡?”
冷星赫耳尖发烫:“之前……”
之前对你有所误会,新婚之夜,对你多有不公。
话没说出口,顾蓉蓉已经上床:“之前虽然大婚,但并非你自愿,我懂。所以,我睡床,你睡榻。”
冷星赫:“……”
他还没想好再怎么解释一下,顾蓉蓉已经放下床幔躺下。
冷星赫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咬牙躺在窗下榻上。
他身量太高,一双长腿无法安放。
听着床幔里竟然有了轻轻鼾声,他就更气。
气了一阵,又被自己气笑。
悄悄起身,把衣袖衣摆收拾利索,就准备轻步出屋。
刚到门口,就听顾蓉蓉声音带笑:“夫君,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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