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秋季, 林薇随袁国栋去了日本。
拿着傅文帆赔的钱,去日本扫货。
傅文帆一下子拿不出2亿, 他的资金都买了地, 抵押了一部分资产,才凑了一亿多给林薇。
但这一亿多,就足够林薇在日本疯狂消费了。
薄板生产线, 新型起重机, 轮船发电机,焊接设备, 切割机, 机加工设备, 电缆……
各种设备来一套, 各种基础零部件搞批发, 单生产线配套的吊车她就买了几十台, 一共装了七大船带回来。
只能说现在的钱太禁花了,买这么多,她也没花完, 还剩了一小半。
她还谈了几家供货商, 作为一家一艘新船都没造出来的造船厂, 她是谈不到什么好价格的, 但好在是有了渠道。
以后她再来日本, 就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了。
不过, 还有一些零部件和设备需要从欧洲进口, 大头的还有澳洲的钢材。
孙沐茵知道她买了造船设备,连夜从美国偷跑回来,本来就已经放假了, 教授按着她不让她回来, 还扣过一次她的证件。
她回来后就和其他船工一起,同过来指导的日本专家组装生产线。
晚上就缠着林薇,要弄船体设计图,恨不得马上就要搞一艘船出来,不过林薇现在的重点是要搞个工作手册。
要说林薇最大的不便,就是现在没有电脑。
这就像是回到了原始时代,图纸和工作手册离开电脑的精密操控,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现在的计算机功能真是不提也罢。
以前赫姿的设计稿已经让她感觉不便了,之后房地产更甚,现在轮到造船,这种感觉放大了数百倍。
一个小环节出错,大家都要满头大汗的挨个排查。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要先把工作手册搞出来,规范所有流程。
孙沐茵每天也跟着一起开会研究。
她现在在船厂的威望很高。
日本的专家听说他们要搞工作手册,很稀奇,毕竟船都没造呢?
经验不都是应该在实践中吸取吗?
他们知道造船步骤吗?
“安全操作的重中之重就是防火,如果有人在生产区域、船坞以及任何明令禁止的场所抽烟,或者使用明火,没有申辩的机会,做劝退处理。”
“电缆需要做颜色区分,不同的电缆代表不同的功能,这样才能方便技术人员的排查……”
他们是没真正造过船,但旧船翻新的经验也足够他们积累一定的经验了。
林薇凭借着上一世的经验,也极尽所能的回忆一些细节内容。
从故障排查顺序,到工作安全操作标准规范,再到下水前的需要做的检查和准备工作。
“还有钢板切割的时候会释放毒素,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护具的使用一定要规范,无机硅酸锌底层涂料可以会减少毒素的释放,在喷砂处理后就要对……”
日本专家听了个开头,接着就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在后面坐下来听。
原本他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根本不觉得这些人能把造船厂搞起来,生产线的组装,他故意拖慢进度,心情好了才指导一下,接着让他们自己琢磨,打算凑够合同规定的时间就回去。
但是接触下来,发现他们虽然船没造呢,但是一些理念竟然比他们还要先进和规范。
他们甚至连强风天气海上作业的风速测算方法都有。
原本在他看来,这个造船厂过于简陋,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了,人员配备更是跟不上,好多工种都是赶鸭子上架。
可是看到他们对焊工和吊车操作员的培训计划,重金请国外的专家来指导,还有师徒奖励制度。
他发现可能之前他认为的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是会议开到一半,他就受到了精神方面的攻击,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眩晕感。
“困难固然很多,但我们要尽快克服,大家别忘了,我们第一个五年目标是收购哈兰德·沃尔夫造船厂,绝不能卡在这第一步……”
高桥卓人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他的中文其实还不错,他好像刚听见了一个名字——哈兰德·沃尔夫。
她刚说什么来着?
收购?
一定是他听错了。
怎么可能嘛?
可是他越想越不对,最后实在是没能忍住,问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人。
“请问你们老板刚才说的是哈兰德·沃尔夫造船厂吗?”
那人看了高桥一眼,想到近些日子受到的刁难,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极不耐烦。
高桥卓人觉得可能是他没说清楚,继续和他确认:“她说的是制造泰坦尼克号的那个船厂?”
那个造出六艘航母,还可以造飞机坦克的哈兰德?
对方没好气地道:“不然呢,还有别的造船厂叫这个名字?”
高桥卓人张着嘴,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一艘船都没造出来呢?
就想着收购那么大的一个造船厂。
这不是开玩笑吗?
哈兰德是百年造船厂,经历了一战和二战的洗礼,就算现在不如以前,人家几年前还是造出英国的第一艘超级油轮Myrina。
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军改商,那人家也有军工背景,英国政府肯定不会同意的。
太儿戏了啊。
怎么想的?
高桥卓人突然觉得自己加入了一个洗脑组织,不然这里怎么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呢?
怎么就没有人反驳?
“高桥先生,不知道有什么高见,不妨提些意见给我们?”林薇朝着后面看过去,特别使用了日语。
也是好久不看日漫,她都快生疏了。
来了港城,她一直没机会发挥自己的这个特长,这一趟去日本才让她有施展的空间,当时袁国栋惊讶极了,后面知道她还会朝鲜语更是唏嘘感叹了一番。
林薇要是有兴趣就会学得快一点,法语是她学得最慢的,因为没有娱乐诉求吊着,到现在也只是能到交流的程度,她和家里的天才们有壁,只能靠勤奋来弥补。
高桥卓人闻言站起身,连忙躬身说着不敢当。
一旁的席家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小日本看着很有礼貌,点头哈腰,口上嗨嗨嗨的,结果你多问他一句,他就跟你装模作样,说这个环节都是专业工人负责,他们的技术人员只负责校验和调试。
也就孙沐茵回来才好一点,能治一治他的臭毛病。
孙沐茵看着像是一根筋,却是会精准地往人脉门捅,问得日本专家哑口无言。
林薇没有放过这位日本专家:“高桥先生主动来参加我们内部高密级别的会议,我自然是不能把您当成间谍,只能把你划做我们新柏的一份子,所以高桥先生,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也是应该的吧。”
高桥卓人擦着汗,你们高密级别的会议难道门都不关的吗?
面对周遭审视的目光,他骑虎难下,只得在心下打了腹稿,捡一些他最近察觉到的问题,提了一点建设性的意见。
林薇感叹道:“果然是高乔先生,一开口就能切到要害,有你这样一位学识渊博,技术扎实的大师做舵手,伊藤先生真是太幸福了。”
这话说得高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老板都把生产线卖掉了,还提什么幸福不幸福?原本他们的造船厂效益很好,但因为一次失误导致订单延误,赔了船东很多钱,老板就灰心丧气,觉得风险太大,不顾他的劝阻非要把船厂卖掉。
如果伊藤能像眼前的这个女人……
哈兰德·沃尔夫造船厂,虽然不那么靠谱,但至少这个女人敢想。
开了这个头,后面林薇他们一开会就把高桥搞过来,人一旦有了某种技能和经验,想要在别人无知或是“胡言乱语”的时候,能够一直憋着不说,不显摆卖弄,也是一件非常的难的事情。
大家也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高乔先生开会的时候成为讲话最凶,挑毛病最多的人了。
所以最后来,高桥一直留下来没回日本的事情,大家也不怎么惊讶了。
……
“曾先生,恕我直言,你这船实在太破了,没有翻新的价值,你不如就买条新船,用个三五十年,不比一直进修理厂好吗?再说我们有地利优势,以后也不用你拉到国外去修理了,新船质保我给您延长到两年,首单还可以给您八折优惠。”
曾志锋站在河口,愣愣地看着林薇,满脑子都是她说的这个八折优惠……
她这是卖衣服卖习惯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他是听人说林薇这里旧船翻新不错,结果船拉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给他推销新船。
说着林薇还递给他一份像传单似的资料,写着不同吨位货船的价格,还加粗加大处理。
她真把轮船当衣服在推销啊。
“散货船的工期只有一年半,我们全部遵照国际标准为客户……”
陈恒西找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女人手拿资料,热情地给年过半百的曾志锋做着讲解,时不时地会将吹到前面的乱发别到耳后。
工作的时候,她就不怎么注意形象了,口若悬河,手舞足蹈。
但效果不是那么好。
曾□□心情复杂地说道:“林小姐想没想过,造船要是赚钱,大家早就一窝蜂地去搞了,根本等不到现在,香江从来都不缺少有眼光的商人。”
林薇停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庄重了几分,她说:“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您说的没错,我和你谈的这单生意是赔本赚吆喝,为了给自己打出名气,不过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香江一直都缺少实业,这让它无法在国际形势中自保,石油危机也好,金融危机也好,比起台湾的稳扎稳打,我们差的太多了。”
女人清亮的嗓音沉稳利落:“我希望我开的是个好头,能让香江走向一个更光明的未来,但如果失败了,也是我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就觉得这很值得拼一把呢?”
沉稳的语调在反问的时候带了一丝饱满和希冀的情绪,情感细腻,目光真诚,让人忍不住有丝的动容。
曾□□愣怔了好一会儿,他将林薇的资料接过来,笑了笑,说:“就冲着林小姐的这份魄力,就值得支持一下。”
林薇心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忙道:“您放心,要是不达标或者没能按时交付,我们都会按合同赔偿损失的。”
她不是第一次和船东推销了,但一直没能开张。
日本的船又便宜又好,在国际上很受认可,人家为什么要买你的啊?
所以她的推销格外艰难,不过只要迈出去第一步,慢慢的,都会有的。
无论是搞房地产还是炒股都不会让她有多少成就感,先知嘛,低买高卖,有了原始积累后,谁上手都行。
重生一次,总要在此基础上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吧。
赫姿也好,造船也好,挑战自己未涉足的领域和失败过的行业会让她最大限度的实现自身价值。
林薇很热情,一直将曾志峰送出厂区大门。
“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我见过的人太少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林薇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接过秘书递过来需要签字的文件,说道:“所以你要祈祷自己活得久一点,到时候你就会见怪不怪了。”
陈恒西随着她一起往回走:“你说的没错,现在已经是一夫一妻制了,比起以前,女人的地位比以前高了很多,现在都要赶超男人了。”
他之前以为因为旧邮政局的事情,林薇会对他发难,结果她竟然连问都没问过这件事,仿佛根本不当回事儿。
林薇停下来看着他,有丝丝费解,后世女人的地位也没能赶超男人,工作上,一直都是备受歧视的存在,怎么他现在觉得女人的地位已经赶超男人了?
就因为不久之前香江刚刚废除了妻妾制度,实行一夫一妻制?
果然换位思考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
“你是有什么事儿吗?”林薇问。
陈恒西单手插兜,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西服,配了一件印花衬衫,有种富贵公子的风流俊雅:“不是公事,想找个饭搭子,我又找到了一家新餐厅。”
饭搭子这个词还是他从林薇这里学来的,她特别会吃,尝一口就能知道大概的用料,虽然有时候很挑剔但是能看出来她很享受美食,愿意尝试,和她一起吃饭很有趣,陈恒西到处让人给他找好的餐厅,就是想和林薇一起吃饭。
“今天不行。”林薇签好文件,递还给秘书。
“你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吗?”陈恒西停下来。
他知道林薇很忙,所以都是看准饭点来约人,林薇吃饭从来不糊弄,她公司的食堂都是请的大厨。
用她的话说,本来工作就已经很辛苦,要美食来做奖励才能更有动力,这方面绝对不能委屈自己。
或许是因为每次吃饭都太满足了,他想起林薇的感觉和美食很像,有一种很难形容的美好期待感。
和别人一起吃就没有这种感觉,他的胃被变相抓住了。
“今天……”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狗叫。
闻声而看,一个长得有点奇怪的大黄狗出现在厂区的大门口。
接着陈恒西就看见一个他此时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青年牵着狗,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腰身劲瘦,双.腿颀长,他今天还戴了一副银色细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更显清俊斯文,通身如水一般的纯净气质,眼镜又让他多了一点惑人心弦的神秘感。
陈恒西发誓,宋晔这一身打扮要是没有点心机在,他就直接在河口跳下去。
没多久,一人一狗就走到他们面前。
林薇矮下身,先和狗狗打招呼:“谁家的狗狗,长得这么威武啊?”
大狗激动得尾巴乱甩,两只前爪焦急地跺了两下,碍于主人的威势不敢往前扑。
“好乖啊,”林薇问道,“能摸吗?”
静了几秒之后,她才听到头顶传来宋晔的回答:“你想摸哪里?”
嗯?
陈恒西看向宋晔,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林薇已经伸出手:“握手,握手会吗?”
结果狗狗“呜呜”两声,急得转了两圈,去蹭宋晔的裤腿。
林薇有些失望,这是不会啊,小时候挺聪明的啊,这是让宋晔给养笨了。
结果一只漂亮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白净的指尖,细长骨感,漂亮得像是件艺术品。
哈?
陈恒西重重地冷嗤一声,心底冒火,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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