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呵”了一声, 直接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还以为你要在台湾躲一辈子。”
陈恒西也不生气,笑着走过来, 坐到林薇面前, 取了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托林小姐的福。”
林薇也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便宜了这个家伙。
要知道上辈子陈恒西回香江的时候可是土都快埋半截的人了。
也是很难预料,这一世他会是怎么样的人生轨迹。
“说吧, 你想干什么?”林薇看了一眼面前橙黄的茶水, 直接问道。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过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陈恒西扶着茶壶, 笑着道, “林小姐这盘棋下得真是高明, 古家和我一直以为你是被我们逼迫着让步, 没想到一开始你就下好了套, 等着我们去钻,我们以为自己是猎手,却没想到成为了主动入套的猎物。”
林薇轻轻地笑了, 笑容带着几分少女的温婉, 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太动听:“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陈先生不如反省自身, 怎么就寻着味道非要往里钻呢?”
陈恒西也笑了:“林小姐说得对, 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 说起来我也没什么损失, 早在股票腰斩前我就抛出去了,虽然不比林小姐,也有三千多万盈利入账, 这是我做投资这么多年, 赚得最多的一次,算起来,林小姐还是我的福星。”
“那可真是可惜了,”林薇拿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也不意外,如果陈恒西赔钱了,估计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她放下杯子,“还以为陈先生会和古家共进退呢?人家几亿赔进去,你却赚得盆满钵满,陈先生这个朋友可是不太仗义。”
陈恒西淡笑了一下,没有顺着她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说道:“我要是早些回香江,怕是也不会小看了林小姐,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我很少佩服过什么人,林小姐绝对是个中翘楚。”
不切实经历一番,不会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
港督都被她逼得让步,怕也是没人敢小看。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尤其是他竟然还被苏天瑞耍得团团转。
想到他当时数次规劝苏天瑞,对方一直装傻示弱,“被迫”着妥协,他心下就有些五味杂陈。
被人当傻子的感觉着实不太好。
“所以呢?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截我的胡?”林薇问道。
陈恒西微微蹙眉,随即微笑道:“如果林小姐能在情商上更进一步,一定会无往不利。”
林薇不以为然:“比起讨好,我更擅长的是激怒别人,遇到不喜欢的人,倒也不必多费心思,自己开心最重要不是吗?”
陈恒西闻言低头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林薇,说道:“难怪我们第一次见面,林小姐会那么对我,但是我很想知道,我是做了什么,怎么会第一眼就让你看不顺眼了?”
林薇笑得灿烂:“那你就要问苏天瑞了,你这个好兄弟是怎么靠着情商把他骗得团团转的?”
什么最好的朋友,苏天瑞第一次在电话里和她讲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鸟。
也就苏天瑞信他。
陈恒西微愣一下,问道:“你是在帮苏天瑞出气?”
林薇没说话,拿起茶杯喝茶。
陈恒西叹息一声,说道:“有林小姐这样的朋友,的确是件幸事,我也是好久没看到阿瑞了,确实是应该和他当面道歉,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你真要和他道歉?”林薇问。
陈恒西微微点头:“自然。”
“有诚意?”林薇再问。
“绝对。”
林薇轻描淡写地道:“他去伊朗替我办事了,你如果真的有诚意,就去那里找他。”
陈恒西:“……”
“说吧,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林薇抬眼看向他,“也不用说这么多,商人在商言商,说再多都不如利益来的重要。”
“好吧。”陈恒西叹息一声,他发现林薇非常难讨好,说什么都一副不待见他的模样。
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茶恋如果以后还想在台湾立足,那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与我合作更好,由我来做这个明面上的负责人,不然古家是不会让你如愿的,一定会处处受制。”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林薇失笑道:“你觉得古家是傻的吗?我不行,你就行?他们赔进去几亿,最后看着你一个人风光无限,什么朋友这么大度?啊……”
林薇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恍然道:“不会是,你要和古家联姻吧,你想要娶古家的女儿?哇,那可真是好办法,和汉奸想到一起了,都说近朱者赤,你这是在人家身上学到不少啊。”
陈恒西听愣了,反应过来后,他看了林薇好一会儿,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最后他闭眼深吸了口气。
她确实如她自己说得那般,十分会激怒别人。
林薇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能这么做,自然有可以在台湾立足的办法,就不劳陈先生费心了,反倒是陈先生,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陈恒西睁开眼。
四目相对,林薇温温柔柔地笑道:“你的目标不应该是褚英豪吗?”
……
“你想要去勾.引褚英豪?”林薇张着嘴,她拿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这么多天,你就想出来这个?”
秦思馨幽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我想了很多天,除了这一身皮囊,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做武器的东西,我不是你,有钱又能干,我什么都没有。”
林薇“嘶”了一声,在沙发上翻了一下身,说道:“不是,美人计不是不行,但是这褚英豪他好.色吗?”
也不是说他是什么正人君子,男人都挺好.色,但是好.色和好.色还不一样,褚英韶那种是见到漂亮姑娘就发情,但褚英豪应该是会挑一挑那种,普通女人肯定是不行,如果秦思馨没有和褚英韶谈过恋爱还好,但现在肯定不行啊。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只会想着出卖身体走捷径?”秦思馨突然问。
林薇叹气,这让她怎么说,说你没错,做得好,就应该这么干?
女性在社会的生存状态一直很艰难,所以在她看来,吃点女性红利是正常的,也不能只吃亏,这是弱者生存的方式。
但秦思馨太极端了,太着急了,她的路原本可以很平顺的,从港大毕业,加上女神光环,嫁个中产之家不成问题,现在也是属于把好牌打烂了。
“我和褚英韶在一起确实是看上他的家世,我现在很后悔,并不是后悔想要嫁入豪门,而是后悔选错了人,那时候在我看来,褚英韶是最合适的,褚家是高门大户,但褚英韶的德行谁都知道,好人家的女儿肯定不会嫁过去,这就是我的机会,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太聪明,也好拿捏,但是我没想到这个人比我想象得更恶劣,他被惯坏了,常常对身边的人使用暴力。”
那是个彻彻底底的烂人,褚家有没有变故,她都不愿意再和他多待一分钟。
她很后悔,后悔当初选择了褚英韶。
秦思馨低声说道:“我不在意我的身体,一副躯壳而已,别的女人或许会视若生命,但在我看来,这是最廉价的东西。”
“我还是不希望听到你这么说,”这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林薇轻声道,“你就算真的想勾.引褚英豪,那也要先让自己‘美丽’起来,不然你现在这个样子,对方怕是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美丽?”
“嗯,美丽,”林薇拿着电话,看着天花板,“从内而外,健康,自信,活力,还要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这样的美丽能让你赢得大多数人的尊重,你才能吸引到别人。”
“你在说你吗?”秦思馨的声音满是自嘲,“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是连装也不会吗?你死都不怕了,这点事情能难到你吗?”林薇说道,“丽的电视台正在招女主播,你不妨去试一下,我不会帮你,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能力了。”
“我……”秦思馨愣了愣。
林薇接着说道:“力气往男人身上用,不如先往自己身上用,既然你考港大是为了嫁个好男人,那么现在也是一样,你做上主播是你复仇的第一步,你要成为很多人男人心中高不可攀的女人,才会有可能引起他的兴趣。”
秦思馨抓紧电话,突然想到那个早上,她抱着母亲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向路人呼救,瞬间被那暗无天地的绝望吞没。
她不能,不能放过褚英豪。
绝不能!
“我会努力,我一定能做到,但是……”秦思馨声音突然哽咽,“你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林薇闭眼。
每次和秦思馨聊天都会让她感到很沉重,太过共情,对方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上一世失去母亲,失去家人的她怕是和秦思馨现在一样绝望。
要是秦思馨也能和她一样忘记就好了,忘记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忘记了,就可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林薇安慰了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拿着电话朝着楼下看过去,袁玉君回来了。
林薇露出笑容,看样子家里能热闹一点了。
“哎呦,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你们不知道,我们绕了好远才回来,真是看得人揪心啊。”袁玉君一面说话,一面从她的大包里拿出自己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
“这还怎么出去买东西呦,你们平时是怎么买菜的?”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吴母笑着说道:“司机直接去菜农那里取,物业有时候也会来送,倒是不用担心。”
“那还好……”袁玉君话至一半,看见林薇下楼,连忙拍大.腿,“我的囡囡啊,可真想死伯娘了,快来,我给你买了一件披肩,颜色这个好看的呦,你肯定都没见过。”
林薇看着她夸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说:“不是说要过段时间吗,怎么提早回来了?”她看向坐在一旁跟着翻包的孙沐安。
小胖子瘦了一点,也不知道和手术有没有关系,但是精神头看着很好,翻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珠链出来,蹦哒哒地朝着林薇跑过来。
“阿姐,给你,这是我选的。”
林薇笑着接了过来,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毛寸,时间长没见,看着都乖觉不少,不知道过些日子会不会故态复萌。
“那地方我可不待了,这要是不是为了沐安,我这辈子都不想去了,真不是人待的,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每天都想你们,又不敢打电话,那电话费贵的嘞。”说着话,袁玉君将披风给到林薇,然后开始四处张望。
林薇见状笑道:“伯伯出去了,还没回来。”
“谁管他啊,”袁玉君连忙道,“我是找宋晔,也出去了?我也买了衣服给他。”
林薇愣了愣,怀中抱着一件多巴胺风格的小彩虹披肩,这一刻,她对宋晔的离开,才算是真正的有了切实的感受。
没有撕心裂肺的难过,那是一种钝钝的痛。
林薇神色淡了下来,说道:“他现在忙,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东西给伯伯吧,他用不上了。”
“那哪儿成?”袁玉君也没多想,“那我先给他收着,等他回来再说。”
林薇淡淡地笑了笑。
袁玉君回来,孙博然很高兴,一家人分离这么久,口上说着嫌弃,但脸上幸福的笑容是掩饰不住的。
林薇看着他们,心底的那些无法填满的遗憾,仿佛也得到了一丝慰藉,她还是喜欢看着人们一家团圆,快乐是能传染的,看着他们,她仿佛也看见他们一家人重逢团聚的画面。
晚上他们吃了一顿热闹的晚餐。
可是半夜的时候,阿茵打来电话,说她的十万块的存单丢了,那是她魔方大赛的奖金,她一直没有花,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着急得都快哭了,林薇提议她报警,但孙沐茵说袁玉君走那天去过她的房间,她想问问,害怕搞了乌龙。
“大半夜的,要死啊,把所有人都折腾起来。”袁玉君接过电话就直接骂道。
袁玉君黑沉着脸:“我拿了,你有本事报警啊,让他们来这里抓我,人家是养女儿是报恩的,我养了一个忘恩负义的讨债鬼。”
“我哪里忘恩负义了?”孙沐茵不明白,她问道,“你要是缺钱,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这么做?”
结果袁玉君比她还气,骂道,“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弟弟什么模样,你没看见吗?还有脸留学!”她咬牙启齿地骂道,“我要是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生你的时候就该掐死。”
孙沐茵愣怔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
之前母亲就一直让她退学,她没理,因为对方一直不同意她留学,她以为都是随口念叨,习惯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么想的。
孙沐茵心底绝望,泪水在眼中打转:“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在你心中只有弟弟是你的孩子,对不对?”
“你都和洋鬼子学的什么鬼话?”袁玉君的声音十分尖锐,“我就是要让你这个小贱种长长记性,还真以为自己出了国就了不起了,你给我记住,你弟弟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他好你才能好,你要是只想着自己,不为这个家着想,那我就当没生过你,养个畜生都比你借力。”
“啊——”孙沐茵突然大叫了起来,“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妈!”
她突然对着电话哭喊了起来:“我恨你!袁玉君我恨你!啊啊啊啊——”
袁玉君被她突如其来的“发疯”吓到了:“你疯了啊,鬼叫什么?”
一旁的林薇看不过眼了,她深吸了口气,接过电话,说:“伯娘你先回去,我和她说。”
袁玉君“啊”了一声,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电话里隐隐还能听到孙沐茵的哭声。
但是在林薇不耐烦的语气下,最后还是离开了。
“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一个个都是讨债的。”走之前她还不忘抱怨一句。
林薇忍着气,等人走了,她才缓了声音说:“阿茵,你听我说,不要这么哭,深呼吸,先冷静下来,对身体不好……”
“啊啊啊——”孙沐茵却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世界崩塌一般,撕心裂肺地嚎叫,“我恨你,我恨你!袁玉君,你不是我妈,我没有这样的母亲!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妈妈!”
孙沐茵的哭声太大,寄宿的房东都过来了,林薇和他们说了几句,让他们先安抚一下孙沐茵,等她缓过来再让她接电话。
过了有一会儿,她听到了孙沐茵抽泣的声音。
林薇轻吸了口气,道:“阿茵,你听我说,这次我不会帮你,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这次要靠你自己。”
“呜呜,阿姐,我不是因为钱,我不是……”孙沐茵哭得难以为继。
“我知道,但是你要是想不委屈,就要锱铢必较,不要让人拿走属于你的任何东西,他们已经在感情上亏欠你了,你不能在物质上还被他们欺负,人都是自私的,你要是不反击,自己受委屈,他们是不会反省的。”
“我放弃了,阿姐我放弃了,我不需要他们反省了,我不要他们了,我不要他们了,呜——”孙沐茵喉咙呜咽着,死死地咬着唇,拼命忍耐,深深地呼吸。
林薇轻叹了口气:“你当然可以不要他们,但是凭什么白白受这样的委屈,就因为他们生了你吗?他们生你的时候也没经过你同意吧,阿茵,人活着不能这么委屈,要懂得为自己争取,伯娘这件事做得很不对,你可以试着争取一下伯伯的支持,等你放假回来,你就想办法把钱拿回来,你要学会做个‘不孝’的孩子,闹得天翻地覆,让他们不敢再欺负你,好不好?”
“呜呜……”孙沐茵再次恸哭起来。
“不要怕,没关系的,不要在乎那些不爱你的人,他们没资格让你受委屈。”
林薇低声安慰,两人聊了很久,直到把孙沐茵哄睡,林薇才回到房间。
天快亮了。
林薇小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梳洗打扮了一番,去了袁国栋府上拜访。
……
“你要收购九龙航业?”袁国栋愣了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不是要,我已经有900多万股了,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接下来,我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了,”林薇说道,“不知道袁先生之前有没有做过功课,哪些散户手中有大量九龙航业的股票。”
“900万股?”袁国栋连忙问道,“你用了多少钱?”
“不到三千万。”林薇回道。
确切的说是两千八百多万,九龙航业的股票又跌了。
林薇也是没想到,人们对现在的局势这么不乐观,恒生指数还在往下跌,竟然还没到最低点。
袁国栋轻吸了口气。
900万股那就是15%左右,竟然就3块钱,这个价格实在是让人心惊,也让人心动。
他的钱都用来买船了,现在就算是想入手,也是有心无力了。
不过……
袁国栋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这个情形,林小姐就不怕吗?”
虽然他之前对九龙航业也有觊觎,但是现在他并不后悔买了那些船,他的船带去哪里都行,但地产、码头、仓库这些资产,可都是带不走的资产。
从上海到香江,他很早以前就有个意识,地产这种东西太不牢靠了,很受政策影响,一旦出现变故,就可能倾家荡产,甚至是被当局政府没收。
就像现在,这些变卖家产,离开港城的商人们一样,曾经寸土寸金的地产,如今找个接手的人都不容易。
“我更怕我后悔,”林薇说道,“之前的事情您也知道,伊顿夫人夫人都做了什么,我若是不反击,她还真当我是怕了她!”
“可是我听说弗里曼已经被遣送会英国了,”袁国栋忽然笑道,“没想到林小姐这么硬的脾气,又是撵人,又是掏家,伊顿夫人的日子现在怕是要很难过啊。”
“她还可以跟难过一点。”林薇冷着脸。
袁国栋见她这个模样,想她确实是下定决心非要拿下九龙航业不可了。
他沉吟了一下,看向林薇,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我倒是真的有个朋友,他大概有500万股的九龙航业的股票,但你怕是很难从他手中买到。”
500万股那就是8%!
林薇的眸子顿时晶亮起来,目光灼灼:“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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