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好久不见?”
陈衣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尖:“要不先把我松开?”
“不,你跟我走。”
白狐儿脸不由分说,拉着陈衣跨进一条虚空裂缝。
尽头处,黄沙漫天,寸草不生。
过目所及人烟匿迹,唯余一片荒芜,以及一具被锈剑钉死在山涧却堪比天高的白骨巨人,眉心溢出潺潺鲜血。
当两人踏足大地时,一股至圣至妙的气息腾空而起。
白衣公子怔怔出神:
“此地似乎能与我的玄牝世界相呼应,这是哪儿?”
“天墓。”
“天墓?”
“天的墓穴。”
青女指着那座白骨巨人,淡淡道:“它是天,严格来说,它是天的投影,你可以理解为苍天意志的具象身。”
陈衣瞳孔倒缩,罕见流出一丝不安:“天…会死?”
如果天都会死,那修士追逐的长生,岂不成了一个贻笑千秋的大笑话?那他如此刻苦的求道,还有什么意义?
“天不会死。”
白狐儿脸摇了摇头,又补充道:“但天的意志会。”
“天意不是天,它有很多种形态,平常与正常生灵无异,不同的是,它背负天命,福禄双全,能逢凶化吉。”
说着。
她又朝巨人眉心努了努嘴:“看到那片血海了么?”
“那就是魔土血海的源头,真正的无边血海,里面流淌着的,是天的血,很多年前,有人杀死了天的意志。”
怪不得魔土血海源源不绝,绵绵不断,即使被炼化本源依然得以自我恢复…感情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分流啊。
陈衣恍然大悟:“那血魔…”
“死去的天意,天的怨念。”
青女藕臂轻摆,指尖萦绕寸寸青华,抚过陈衣眼皮。
刹那。
后者眼前景象一变:荒芜的土地开出娇艳的花,漫天的黄沙化作和煦的风,青山绿水,百鸟争鸣,美不胜收。
“初生的天地…”
陈衣痴痴出神。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玄牝世界,为何会与此地此唱彼和了:在天的意志被埋葬前,这里,曾象征着新生与希望。
朝闻道,夕身死,此间遗憾与不甘,非亲身经历者不能理解,非感同身受者不能动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玄牝世界的本源在为它惋惜。
画面一转: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乾坤颠倒,有一声叹息横跨亘古悠悠而来,生生将九天寰宇撕开一道口子。
愤怒、怨恨、杀戮、憎恶惧…
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弥漫,化作诡异黑气飘飘荡荡,菩萨低眉,仙佛不渡,扭曲的意志,疯狂侵蚀着陈衣道心。
他的脑海中,突兀蹿出一团无名戾火,周遭剑意开始混乱暴动,直至一只素手轻轻搭上左肩,异相消逝无形。
“小相公,好些没?”
回想自己方才的状态,陈衣不由得一阵后怕:“好生阴邪的力量,与之相比,什么邪魔歪道,皆不过尔尔…”
“到底是谁杀了天?”
“不该知道的别问。”
白狐儿脸袖袍一挥,展开一幅人间沦为炼狱的图画:
“天意死而不瞑目,它的怨念汇成无边血海,无时无刻不在污浊这方天地,如若不能及时毁去,众生皆苦。”
陈衣诧异地向身旁扫了一眼:众生皆苦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会悲天悯人的主儿啊。
果然。
还有后文:“我跟天做了笔交易,拿了祂点东西,作为回报,你要帮祂斩断怨念,予祂解脱,还天地清明?”
???
陈衣额头飘过长串问号。
不是。
您老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连天都搞不定的玩意你让我搞?而且,凭什么受苦受累的是我,拿好处的却是你啊?
“我不干!”
白狐儿脸挑了挑素眉,下一秒,玉手直接插进陈衣胸膛:一颗温热的心,被她捏住,把玩,只要稍微一用力…
“干和死,你自己选。”
“你他妈…”
陈衣痛的险些口吐芬芳,但看着白狐儿脸那对古井无波的竖瞳,他还是十分有眼力见地把脏话,憋回了肚子:
“干干干,我咋干啊?”
他倒是想干,问题是,他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干啊。
“拿剑砍。”
白狐儿脸抽出手,甩了甩手上的血渍:“你平时怎么砍人的就怎么砍它,怨念而已,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一边讲,白狐儿脸一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舔舐着陈衣的伤口,眉宇间尽是温柔:“让你斩它,是为你好。”
“这世上除了你,谁也无法消灭它,包括天和我。”
“倘若你不出手,任其发展,不出百年,此界必将遭受灭顶之灾,我不在意的,但未来的你也会受到影响…”
伤口愈合,白狐儿脸迷离摩挲着爱郎肌肤,柔声问:
“还疼么?”
陈衣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慌张转移话题:
“斩了它之后,会发生什么?”
“积攒了数千年的泼天怨气喷涌爆发,一泻千里。”
白狐儿脸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后千年,善恶不分,黑白难辩,一世绝险。”
陈衣不禁深深倒吸一口凉气:“血染一界的因果…”
“怕甚?再大的因果也有我担着,落不到你身上。”
白狐儿脸满不在乎道:“你是我的道果,早晚要被我吃掉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努力生长就好啦。”
什么强盗逻辑?
陈衣无语翻了个白眼,旋即抛开杂念,神情转肃,薄唇微开阖,吐出一柄飞剑:“退后,我要开始装逼了!”
他,要用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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