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游坦之,出生于“聚贤庄”,父亲游驹,与伯父游骥并称“游氏双雄”。
父亲与伯父仗义疏财,结交了不少武林人士,自我懂事之日起,便见到庄上从来不缺佩刀佩剑的江湖豪客,有衣着鲜丽者,亦有贩夫走卒。
父亲伯父都一视同仁,在方圆数百里内都大有善名。
我从小体弱多病,武学资质又差,因此家传武学未学到半成。父亲因此时常唉声叹气,说到后继无人。伯父并无子嗣,待我犹如己出,反倒时常安慰我,因此在我心中,伯父比我父亲还亲上一成。
我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在父亲与伯父的羽翼之下过完一生。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庄上来了许多武林豪客,数量比起我以前见过的加起来还多。
父亲与伯父不许我踏足前院,但看到二人脸上的忧色,我知道必然有大事发生。于是悄悄打听,从下人口中得知,原来这些人聚集于此乃是为了对付一个武林公敌,姓乔名峰。
据说此人杀师,杀父,杀母,犯下滔天罪行。更是丐帮前任帮主,武艺强得一塌糊涂,父亲伯父在这一带也算好手,但比起乔峰来直如萤火与星月,难怪二人脸上神色如此凝重。
那日中午时分,我在房中听见一声大喊:“乔峰拜庄!”,知道父亲与伯父要对付的敌人终于来了。
父亲早就将我锁在房中,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撬开锁。等我赶到前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到处都是死去的武林人士,鲜血早已将地面染红。
我发疯般冲出去,正好看见父亲与伯父自刎身亡的一幕,在二人面前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大汉。那人身上到处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死在地上那些武林人士的。
我要冲出去为我父亲和伯父报仇,却被人死死拉住。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大汉就是乔峰,他折断了父亲的宝剑和伯父的铜盾。父亲和伯父师出同门,师门规矩剑在人在,盾亡人亡。
后来我又亲眼看着乔峰杀了很多人,他武功果然很高,很多和父亲伯父差不多武功的人在他手上连一招都走不过。
但是当日到场的武林豪杰多不胜数,最后他全身流血,眼看就要死在当场,却被一个黑衣人救走。
群豪丢下了几百具尸身后相继离去。我收敛了父亲与伯父的尸骨,心中发誓一定要手刃乔峰报仇。虽然我知道自己就算遇上乔峰也打不过他,但就算死在他手下,也算了结了我的心愿。
于是我离开了聚贤庄这个伤心之地,流落江湖,到处寻找乔峰这个恶贼的踪迹。
我从未独自一人离开超过聚贤庄百里范围,也不知道在哪里被小偷将身上的银两偷走后,我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没有办法,我只好学那些乞丐去讨残羹剩饭。但有次在一所破庙中,我才得知原来乔峰就是天下所有乞丐的头头,天下乞丐都归他管。
不过他杀了丐帮的元老徐长老,现在所有丐帮弟子都在寻找他的踪迹,要为徐长老报仇。
于是我便混迹于乞丐群中,打探消息。终于被我得知,原来乔峰已经不在大宋境内,身在辽国。而且因为救了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一命,现在已被任命为南院大王,驻守南京。
我抽身北上,费了许多时日,终于来到大宋边境。但是因为运气太差,居然被辽国出来“打草谷”的兵士所擒,要被押往辽国。
天可怜见,在去辽国的路上,我终于看见了乔峰这个恶贼。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身穿红色衣衫的姑娘,看样子是出来郊游的。我想冲出去报仇,可惜双手被缚。
乔峰也看见了我们这些被缚住带往辽国的宋国百姓,不知他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下令将我们所有人全部释放。
我假意说有宋国机密情报,乔峰果然相信,选了一个僻静之地,让我禀告。我趁接近乔峰之机,取出藏在绑腿中的匕首刺向乔峰。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这一击用出了我全身的力量,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可惜我与他实在悬殊太大,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就夹住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刺出的匕首,而且他的脸上现出戏谑的表情,似乎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但他最后没有杀我,只一挥手便将我扔了出去。我飞出很远,跌倒在地,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躺了半个时辰才勉力起身,乔峰早已不知去向,连带出来“打草谷”的辽兵都走得一个不剩。
我过去拾回那把刺杀乔峰的匕首,这已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物品,而且在野外生活也要用到。
所幸这把匕首太普通,没有人在意。就在我拾回匕首之时,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油纸包住的小包。打开一看,却是一本书籍,上面弯弯曲曲的写着不认识的文字。
我想起当时情景,只有我和乔峰来过这里,那很有可能便是从他身上掉落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本什么书,但能被乔峰看重随时带在身上想来不会简单。我将这本怪书收好,是不会还给他的,虽然杀不了他,恶心一下他也好。
我知道凭我的武功看来真的无法杀死他,唯有用毒药陷阱之类的手段。但我身无分文,又如何能够买到。我决定返回聚贤庄看看,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
这段时间的流浪,已使我成长了不少,不似以前的浑浑噩噩。
哪知我这人好似被衰神附体,在返回聚贤庄途中,路径一个小村庄寄宿时发现一伙山贼血洗村庄。我亡命奔逃,几个山贼骑马在后追赶。不知不觉奔进了一座丛林,山贼马匹失去作用,只能和我一样用双腿。我逃了大半夜,终于摆脱了山贼,但身上衣服更加破烂,而且全身肌肤被丛林荆棘划破,到处都是伤口。
其时天色微明,我寻到一条溪涧,脱下破烂衣衫准备清洗一下。顺手将从乔峰处得来的那本怪书放在一块青石上,开始清洗伤口。哪知清洗时脚下一滑,摔倒在溪涧里,将那怪书也碰了一下,掉落水中。
我一把抓起怪书翻开看浸湿了没,哪知一打开怪书发现上面多了一些人形图画,做着一些奇怪的姿势。正要看个仔细,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山贼的说话声。
我顾不得再继续清洗伤口,将破衣随便一穿,又狂奔起来。几个山贼听见声响,也发现了我,发一声喊,齐追将过来。
此际天色大明,视线广阔,想要摆脱山贼更是难上加难。我慌不择路,一路跑去,哪知脚下一踏空,身形居然急速落下。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悬崖边,而且已掉落悬崖。
我急忙双手乱抓,天不绝我,居然被我抓住几根藤蔓,止住下坠之势。我大口喘气,死里逃生,只觉全身力气似乎都用尽一般。不过此刻险境未脱,还不是宽心之时。我听见上方隐隐传来“尸骨无存”的话语,过了一会再无声息。
我扯住藤蔓,慢慢上爬,哪知用力过猛,一下将藤蔓扯断,身形顿时又往下落。我心知此时无物可抓,必死无疑。哪知才几个呼吸,臀下一阵剧痛,已然触碰实地。
我一声惨叫,便晕死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醒来。入眼处是一片荒草,不知何时已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想必正是因为这场小雨才使我清醒过来。
我先前全身伤口,又掉下悬崖经此一摔,此刻伤口作痛,竟然发起烧来,身上一会儿奇冷无比,一会儿又全身燥热难堪,简直生不如死。
迷糊中,不知何时将怪书扔了出去,怪书掉落在不远处,经雨水淋湿,上面的怪异图画又显现出来。
不经意间,我偶尔瞥眼瞧见,发现此刻自己匍行在地的姿势与那怪书中显现的一般无二,心念一动,只觉一股热气自腹下升起,经胸口,喉头,眉间,再入头顶,而后又再经后颈,背心,一路往下,直至后背腰椎处,又回到腹下。
周而复始数周之后,我忽然发现身上不冷也不热了,而且头脑中一阵清明,一翻身居然坐了起来。
我又惊又喜,早知这怪书不凡,但不料竟奇异如斯。我走过去拾起怪书,又翻了一页,照着图画上的姿势又练了起来。果然一照着图中姿势,身上便会多出一股热气,游走全身,令人舒服不已。
后来我不管还在下雨,又练了几幅图画,直至腹中饥火大盛,才不得不停下。
此刻雨已停止,我游目四顾,才发现自己身处悬崖峭壁半空中的一处凸起大石块上。刚才只顾着练习怪异姿势,一直未曾发现。
我又寻到了一些藤蔓,但可惜的是这些藤蔓只能往下游走,而不能向上攀登。正在气馁之时,忽然发现长草丛中隐藏着一个岩洞。
我上前拨开长草,正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时,忽然感觉岩洞内传出一股奇大无比的吸力,将我拉扯进去。我惊骇异常,但身不由己,直到撞在一坚硬无比的物体上,这股吸力才消失。
一个嘶哑不似人声的声音道:“好香的……味道……好久……没吃过……新鲜……血肉了……”
我发觉声音就在头顶,扬起头观看,只觉上方一团黑蒙蒙的影子在晃动,但因为这岩洞太黑,具体是什么却不清楚。
但那黑影吐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同时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滑动。我大吃一惊,想挣扎起来。但那在我身上滑动的物事却一下将我箍紧,我伸手探去,摸索出像是两只人手。
那难听的声音又响起:“别……想……反抗……逃不掉……”同时什么东西突然刺在我脸上,剧痛无比,鲜血顿时涌出。
我使劲反抗,但那如人手般的物事将我紧紧箍住,又如何能逃脱,脸上的剧痛又传来,而且居然发出一阵阵咀嚼的声音,像是在吃着什么东西。
“难道是在吃我脸上的肉?”我突然醒悟过来,身上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两手将箍住我的物事使劲掰开。
突然,那声音又说道:“找死……”一只爪子抓住我脖子,要将我咽喉捏断。
我吓得魂飞天外,忙伸手格挡,不知为何,突听一声惨呼,“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咽喉力道为之一松。
我赶紧起身想要逃脱,忽然间又是一阵巨大吸力涌来,我又被吸得贴了过去,而且这次那吸力仿佛要将我全身都压碎似的。
我渐感不支,体内却突然升起一股热气,正与我练习怪书怪异姿势时一样。热气流过,那难受的感觉为之一松。继而那道热气在全身急速游走起来,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粗壮。
渐渐地,我发觉全身燥热不堪,一股股热气直冲头脑,终于脑中“轰”的一声,昏迷过去。
等我醒来后,感觉一束强烈的阳光斜照了进来。此时我才看见身处的岩洞其实离外边并不太深,转动了一下脑袋,忽然看见一具干尸在我头顶上方,眼眶深陷,脸颊干瘦,全身几乎无一丝血肉,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掩映下,说不出的恐怖。
我一声大叫,急忙站起向外便逃,哪知稍微一用力,身子便直接撞上了头顶岩洞洞壁,虽然力道有点猛,但却不太疼痛。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惊慌失措下赶紧出了岩洞,发现此刻外面早已是艳阳高照,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脸上传来一阵剧痛,我伸手拂去,感觉脸上的肌肉似乎失却了一大块,难怪如此疼痛。
很快我又发现了身体的其他异常之处,那就是自己的力气忽然间变大了,身子也轻便了许多,一抬手一顿足,都有巨大的力量涌出,轻轻一跳便能跃起数丈。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不过似乎不是坏事。我又想起昏迷前岩洞里的怪异之事,侧耳细听了半天,未发现异常,大起胆子又走了进去。
阳光照射下,只见那具干尸被两条黑黑的铁链子穿过肩头“琵琶骨”,两腿间的腿骨间也窜有两条铁链。此刻干尸被肩上的铁链悬挂着,轻轻晃荡。四条铁链的另外一端却深入石壁,也不知如何做到的。
那干尸嘴边还残留着一些血迹,看来挺新鲜的。我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心念一动,已大致猜到了几分。看来昏迷前偷袭自己的便是这干尸无疑了,只是不知为何这干尸忽然死去,自己侥幸又逃过了一命。
我又四下察看,忽然一滴带着清香的水滴落在我鼻端,一阵奇寒传来,全身血液似乎都被冰冻住一般。
我全身一震,那水滴经由我鼻端,流进口中,一下满口生香,直接滑落入肚,腹中一阵冰寒,紧接着身上那消失的热气又窜了出来,游走全身一周后,腹中再无冰寒之气,而且腹中饥饿也没那么强烈了。
我愈觉此地神秘,又仔细查探,终于在干尸背后的石壁上发现了一行小字,以及许多个似乎在施展一套爪功的图形。
这种图形与父亲当年给我的武功秘籍挺相似的,不过那是纸质毛笔绘画,此地的却貌似用手指凿刻划成,什么人能用手指在石壁上刻画文字图形,难道就是这具干尸?
我又看了看干尸手指,发现每根手指虽然只包着一层皮,但坚硬如铁,犹如鸟爪般。
从文字中得知,这干尸名叫洪震天,被一厉害对头用计擒住,然后锁住“琵琶骨”,使之使不出力气,每日里被仇敌折磨,生不如死,为的是洪震天身上的绝学“九阴白骨爪’。
但过了一段时间,那仇敌却不再出现,而且从此后销声匿迹。此地本就是绝地,平日里连野兽都见不到半只,又如何有人能找到此地。
洪震天略一沉思,猜想仇敌估计是出了意外,怕是早已死去。虽然大仇得报,但自己也活不长了。平时那仇敌虽折磨自己,但好歹有口吃的,现在自己如此样子,又如何能寻得食物充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某次他饥渴难耐之际,忽然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前方不远处便会落下一小滴甘香凛冽,沁人心脾的水滴。
于是施展无上内功吸来,发现此水滴居然是传闻中增加内力修为的“凝寒石髓”。服下后一段时间内都不觉饥饿,有此神物在,倒是解决了食物问题,偶尔有鸟兽落在洞外平台上,也被他施展内功吸进洞来当作食物。
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年,他的功力倒是越来越深厚,却始终不见一人来此,渐渐地便息了逃出的心思。后来想到自己纵横天下半生,自己奈以成名的绝技却不能流传后世,大为可惜,于是在身后石壁上刻画了文字说明以及武功图样。
我看完上面的叙录,已尽知前事,心中也替这位洪震天感慨。只是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何事,实在是不清楚,那时洪震天还活的好好的,似乎还要吃掉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就死了。
反正也出不去,于是我埋葬了这位洪震天的尸骨,在这岩洞住了下来,闲来无事便练习石壁上的“九阴白骨爪”和怪书上的怪异姿势,饿了便等那滴“凝寒石髓”。
说也奇怪,以前我对这些武功看几年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自从练了怪书上的姿势后,“九阴白骨爪”的爪法居然慢慢的自己就懂了。
有次无意中练习爪功,发现五指居然毫不费力就插进了坚硬的石壁,心中一惊,继而大喜,于是我便这样一爪一爪慢慢“爬”上了悬崖。
终于逃出了绝地,我很开心,但看见我的人无不脸现惊惧之色,匆忙跑开,开始我不明其意,后来才知是我脸上一半被洪震天那个干尸啃噬过后留下的恐怖伤疤缘故。
于是我尽量选择人烟偏僻处行走落脚,某天在一处僻静山洞里练习怪书的姿势时,忽然闯进来一个身穿五彩衣服的和尚,那和尚哈哈大笑,抢了我的怪书便走。我当时所习姿势正在紧要关头,被他这么一闹,顿时那股热气便在经脉中进了岔道。
此时我已明白那股热气便是父亲伯父常说的真气内力,只是我天生愚钝,连身上许多穴道名称都弄不明白。不过照着怪书上的奇怪姿势练习,那真气越来越粗壮,所以每天都要练习一遍。
我吐出一口鲜血,全身无力,瘫软在地,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犹如生了一场大病。
怪书上的姿势我已基本都记得,再说了那本书本就是乔峰的,丢了也不太心疼。
不一日回到聚贤庄,却见庄内杂草丛生,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人在看着庄子。一打听,才知自从我走后不久,庄上的管家仆人取了财物细软,各奔东西,只有一个老人无处可去,暂栖身于此。
我心灰意冷,心中复仇之意更甚,所有这一切都是乔峰造成的,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杀了此贼。
后来在一次寻找食物之际,遇见一个小乞丐被人欺负。我施展武功帮那小乞丐打退敌人,那小乞丐心存感激,带我去见一位舵主,引荐我入帮。
然则那舵主此刻已去了丐帮总舵洞庭湖君山。从他口中知道丐帮近来要重新推选出一位帮主,难怪没遇到。
我无路可去与小乞丐一起到达君山,遇见了号称“十方秀才”的全冠清。全冠清试出我武功,居然力挺我当帮主。我只要找乔峰报仇,于帮主什么的倒不在意。不过全冠清说只要我当了帮主,全帮上下都听我驱策,要报仇的话也容易些。
我想起乔峰此刻已是辽国南院大王,手下兵将极多,我一人确实不是对手,有了丐帮这许多人帮忙,说不定真有可能能助我杀了乔峰,便捏造了一个“庄聚贤”的假名,答应了全冠清的要求。
后来全冠清要我向少林寺提出推选武林盟主的建议,所有一切都是他暗中策划,只要当日我出手打败少林寺方丈玄慈即可,其他不必管。只要我当了武林盟主,别说丐帮,就是整个大宋境内的武林人士都要听我号令,要杀乔峰岂不易如反掌。
只是想不到虽然我武功已然不弱,但对上乔峰还是不如,此刻被他打败,反而被他喝问我身份来历。
乔峰,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难道心里一点也不曾记得聚贤庄上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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