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席卷沧州郡。
可远在北境南端的宋国,却是月明星稀,无边美景。
睢阳城。
宋国陈兵边境,剑指郑国。宋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找郑国清理旧账,一雪二十年前君王在郑国被毒杀的耻辱。
国耻不能忘。
宋国忍了二十年,如今终于等来了复仇的时机。
如今郑王年迈,早年立下太子之位,可老来风流不减当年,三年前宠幸一名国色天香的舞姬,连番云雨,竟还真的造人成功,诞下一名新的王室血脉。
老郑王老来得子,自然宠爱有加。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怪就怪在这老头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接连搞事,把那舞姬的地位抬到了和太子母后一样的平妻。
此事一出,朝野震动。
太子党察觉到风声不对,肯定不能让这事成了。
可老郑王心意已决,群臣劝谏一概不理,铁了心一意孤行。
太子党一见情况如此,哪里还能忍?于是恶向胆边生,直接动手想要弄死那舞姬。
然而天意弄人,刺杀事情竟然败露,老郑王怒火滔天,朝堂之上直接教禁卫军动手,连砍了五位太子党重臣。
“太子德不配位,我郑国必有灾殃!”老郑王逮住机会,立马发难,废除太子之位,立幼子为长,配太子东宫。
太子的恼怒可想而知。
当夜,太子进宫请辞,远离都城,去边外做藩王。可那一夜请辞没请成,请来了老郑王驾崩的消息。
太子党连夜带兵包围王宫,想要把小太子一脉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可早在太子党包围王宫之时,小太子便已经被人送出王宫。结果太子党风风火火大闹王宫,只把那舞姬五马分尸,残肢被拖着绕城跑马,敕令天下,太子即位,全城搜捕小太子残党。
太子仓促上位,都城城防权尚且不在手中,小太子一脉逃出都城,立马纠结人马,和太子党针锋相对。
小太子不过才三岁,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抱着他到处跑,他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天嚷嚷着要见他母后。
“你娘死了!”领兵将军是个暴脾气,“我们现在,是要给你娘复仇,帮你夺回王位!”
小太子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郑国大乱,宋国人弹冠相庆。
宋王立刻下令,派宋国年青一代最具声望的翘楚,儒剑宋之问领兵十万,列阵宋郑两国边境,随时准备攻入郑国,去刨了老郑王的坟,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宋王要亲自拿马鞭鞭尸,以报先王遇害之仇。
可半道冲出来一条拦路虎,阻止了宋之问的进军。
稷下学宫。
这些年宋国势头正猛,尤其是那个儒剑宋之问,年纪轻轻,修为已经到了天尊境巅峰,距离贤者境也仅仅是一步之遥。
如果只是修为也就罢了,关键是此人是个通才,文武双全,施令治国,领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人还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睢阳城里,只要是宋之问出门,那绝对是十里围观,夹道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
这还不算完,最要命的是这儒剑宋之问正值青年,还未婚配,甚至连一纸婚约都没有。
如此良人,怎能不让人疯狂?
儒剑宋之问的名声在宋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那些个大家闺秀,一个个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挤破脑袋想跟这位儒剑见上一面,哪怕是说上一句话。
可惜这位宋国的儒剑生性凉薄,人送外号“芳心纵火犯,管杀不管埋”。
如此人物,稷下学宫哪里敢随手打发?
宋郑两国开战,以郑国如今的局面,内战还没打明白,对手又是鼎鼎大名的儒剑宋之问,那是妥妥的被收拾。
而郑国被收拾,宋国坐大,齐国就会和郑国直接接壤。
比起如今七大国里风头正盛的宋国,一个被齐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郑国,更符合齐王的胃口。
所以宋郑之战,在齐国来看,不能打。
齐国认为不能打,就是稷下学宫认为不能打。
与道门不同,儒门讲究入世修行,而非出世。
滚滚红尘,天下局势,在儒生眼里,就是一副浩大的棋局。小人以人为棋子,大人窃国,以一国为棋子,圣人窃道,以天下命数为棋子。
齐国与稷下学宫,就像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稷下七贤为首的学宫儒生崇尚王道,走的是齐国统御六国,成为北境主宰,却依然存六国国脉,不兴兵杀之道。
内外宾服是为王。
所以宋国要与郑国开战,想要直接刨了郑国的祖坟,把老郑王郑灵公从坟里揪出来鞭尸。
这种行为,是儒门所不耻的。
稷下学宫介入两国政交,想要通过宋之问解决问题。可稷下学宫的老先生袁天罡没想到那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他从头到尾只说一句话:
“我听君上的。”
作为稷下学宫七贤者之一,老先生走遍天下,以雄辩著称,但凡论战,除了云海仙门那个蛮不讲理的断罪峰峰主冥阳子,他就从来没输过。
就是佛门的那帮得道高僧,在袁天罡手下,也走不下十个回合。可在宋之问这小子那,老先生可谓是鼻子都快气歪了。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宋之问要么微笑不语,要么就冷不丁蹦出一句“我听君上的”。可以说是把对牛弹琴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老先生一气之下,直接起身往睢阳城跑,去见一见那位能如此让宋之问马首是瞻的宋王。
结果袁天罡前脚到睢阳城,宋王的影子还没摸着,后脚宋之问就被宋王给召了回来。
宋王说的理直气壮,“母后有言,军政大事不能决断,当询宋之问。”
袁天罡胡子都气歪了,在睢阳城放话,“堂堂大宋君王,竟听一介妇人之言,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宋王听闻大怒,隔着朝堂和袁天罡对骂,“难道先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为人子,止于孝。生母言语尚且不听,焉能号称是稷下学宫七贤者?如此罔顾人伦,呕矣!”
袁天罡气得想直接冲进王宫,把宋王揪出来暴打一顿。
宋国都城,睢阳城。
风铃小筑。
清茶熏香,夜色怡人,两人隔着檀香木桌对坐,端是风景如画。
宋之问白衣胜雪,佩剑放置案旁,与那女子夜谈。
对坐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与白泽阔别一年之久的余幼薇。
余幼薇一身鹅黄颜色的襦裙,眉眼如画,为宋之问续茶。
茶是宋国贡品,火雀舌。
茶叶煮水,茶水色泽红润,香气淡雅,倒在青玉茶盅里,细细的水声在耳边作响,怡人心脾。
“所以你就回来了?”余幼薇轻笑,将茶盅推给宋之问。
“君上不想跟那位老先生打交道,我只能硬着头皮回来。”宋之问摇头苦笑,“老先生博学古今,雄辩之姿,乃是我生平仅见,的确了得。”
“可到底袁天罡是被你们气得吹胡子瞪眼。”余幼薇轻笑,眉眼弯弯,“可又无可奈何。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稷下学宫的先生找上门来,不仅吃了个闭门羹,还被怼得体无完肤。”
宋之问无奈,说道:“那也没办法。要说论战,宋国哪里有人是袁老先生的对手?我们也只能一拖四五六,来个不了了之。”
“所以说,郑国是打定了?”余幼薇问。
“非打不可。”宋之问说。
余幼薇还想说什么,忽然之间脸色一变。
“怎么?”宋之问皱眉。
余幼薇只是沉默,脸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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