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督公大事不妙
诏狱内,
凶凶的烈火在火炉燃烧着,通红的烙铁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除了此声音,余者诡异的安静。
好似此地从没来过一人,只有牢内不时传来微弱的哀嚎声,代表着这里不是地狱,而是人间。
过了一会。
张瑾瑜骂完后,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捋了一下思路,按照崔德海所述,此事就明摆着,官商勾结,操纵粮食价格,谋取暴利,直接洗劫一地百姓的财富,要是在好的年月,自然是无事,毕竟家家都有余粮苟活,但凡要是碰到了天灾,那人祸就会无限放大,啧啧,官逼民反,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要是反了,引起了民乱,可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别说是京南一地,一郡城了,就是整个中原,怕不是再来一次那个什么,哦对了,白莲教之祸,要不是宁荣二府带着京营还算精锐的兵马,说不定朝堂上坐着的是白莲教的教主了,哎呀,只是现在宁荣二府的老国公,如今可不在了,就王子腾那样的,随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些虾兵蟹将只能算送菜的。
至于说京营的贾琏,别看在大比的时候悲壮一些,真要到了战场,恐怕没人追得上他。
想了那么多,
看着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崔德海,此人说不定还有用处,京南那片地还需要留下后手,此人说不定是个突破口,林山郡不说别的,银子粮食,实打实足额的,心下有了计较,转头吩咐道,
“贺百户,口供就不要写了,拿过去,就地给烧了,再给崔大人买一些酒菜,找个郎中再给崔大人瞧瞧,还有他府上的人多照看点,听明白了没有。”
“呃,这?是,侯爷,卑职明白。”
贺以修停下笔,愣在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口供竟然不要了,可是侯爷说的明白,不敢耽搁,急忙收了宣纸,走到火炉旁,把口供字节扔进去烧成了灰烬。
另一边,只有崔德海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断头饭,吓得红了眼,大哭道,
“侯爷,给下官一个活路啊。”
“哭什哭,又没说要你性命,此事无凭无据,而且涉及那么多朝臣和地方大员,要是这份口供泄露出去,你说,他们能让你活着出去吗,内情只有田大人内弟是真的,这田方正才是主谋。
所以其他人审问伱,该要怎么说,你心里可要明白,放心,本侯说话算话,只是你的家财恐怕就别想了,不过那座宅院还是能留下来的。”
堂下的崔德海听了侯爷的话,这才放心身子一松瘫软下来,
“谢侯爷,谢侯爷,那座宅院,要是留下来,下官必然双手奉上,给侯爷做个别院之用,”
“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说,沈大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张瑾瑜说完话,准备打算拍拍屁股就走人,这里的事谁想问谁问,至于京南之事,既然都想瞒着,那就继续瞒着吧,看看最后怎么收拾,有那些贪官给办事,到最后必然是民怨崩发,乱民四起。
到那时候,兵戎相见是自然而然的事,勋贵的机会来了,也不知道那些文官怎么想的,不过王子腾的亲族还能参与进来,也不知真假,还是他自己暗自授意的,王家,啧啧,回头派人去查查那个粮铺。
起身,撩了下衣服,然后抬腿就要走出诏狱,堂下的崔德海,见到侯爷要走,立刻跪倒在地,磕头的大喊,
“谢侯爷救命之恩,下官一定会报侯爷恩情的。”
“行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来人啊,再给崔大人加一张床被子,送下去吧。”
“是,侯爷。”
贺百户在那盯着,把写好的口供直接扔在堂内的篝火中烧成灰烬后,然后回来押着崔德海进了牢房。
身后的宁边就出声问道,
“侯爷,这后面该怎么审问?”
张瑾瑜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没好气的说道,
“审什么审,闲着没事干了,回府吃饭,一群散事,耽误本侯一天的时间,等下,去荣国府,路上买几个菜带着,怎么也要去看看玉儿,”
“是,侯爷,不过这时候恐怕过了饭点了。”
“废什么话,快点!”
说完话,一行人急匆匆离开了诏狱,往东城宁荣街急行而去,只留下牢内的崔德海躺在草席上,脑中思索着该如何行事,看样子侯爷并不想插手此事,而且侯爷比较在意京南之地的事情,如果想要脱身活命,只能推出田方正田大人顶罪,由他引出他的内弟,那时候,必然是让沈侍郎警觉,自己只要想办法开脱粮食被烧的主责就行了.
“报,督公,京南急信。”
“报,督公,林山郡密报。”
大内,
皇城司衙门值守处,不断地有暗卫加急从外赶回。
四周兵甲林立,篝火爆燃,接到讯息的戴权,带着内侍急匆匆的赶来。
进了衙门内堂,
戴权阴沉着脸坐在厂督的位子上,看着堂下跪着的人,问道,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瞒着杂家那么多时日,杂家问你们,此事怎么现在才传过来,之前了无音讯,难道皇城司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堂下传令之人吓得面无人色,冷汗直流,急忙解释道,
“回督公,传令信使先后来了几十人,可都是查无音信,小的知道是出事了,出了城之后,在一个废弃的村落里,乔装成百姓然后走小路才蒙混过关的,路上有很多江湖人士半路劫杀,弟兄们可是损失惨重。”
“禀督公,属下也是因为林山郡城的府军封锁城池,所以迟迟未能传出消息,还是千户大人丁仁则,派遣心腹去南边彻查后才传过来的,只是时间上,已经晚了半月有余。”
二位暗卫信使皆是赶紧出言解释,并满脸痛苦的神色,听的堂内之人大气都不敢喘,这是遇上什么事才能让皇城司的人畏惧如狗一般。
戴手里拿着密信,查看封漆后,撕开信,看了起来,只见其中写道京南之地爆发民变,林岳府危在旦夕,整个京南之地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官员豪商上下勾结欺瞒朝廷,如今饥民揭竿而起,太平教卷土重来,恐有弥漫之势.
看到这惊天之谜,戴权再也忍不住,天大的事,竟然这么久朝中显得风平浪静,底下的官员好大的胆子,开口就骂道,
“该杀,通通该杀,这么久了才传来消息,出了那么大的事,杂家怎么向皇爷交代,你们给杂家说实话,南边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城池丢了几座?你来说。”
戴权怒气未消,一指跪在前面的一人,此人就是从林岳府乔装逃过来的暗卫,只见此人一身糟蹋的棉衣,头发乱哄哄的,宛如一个乞丐,哆哆嗦嗦的回道,
“督公,属下来之前,路上没多久就听到林岳府就已经被乱民围了,为首的反贼竟然打起了太平教的旗号,在属下离开之前,府城收到的信,南边的赵州城和定州城已经被反贼攻占,至于东面的林州城和卫州城,属下也没听到什么信,想来,应该是.没事,或者是联系不上。”
看着督公的脸色,最后暗卫信使立刻改了口,哪知道跪在后面的另一人脸色忽然变了,恰巧被戴权看到,问道,
“怎么,他说的可有不对,你有什么要说的?”
“回督公,他说的也没错,属下来之前也是得了一样的消息,可是因为时间关系,后面就有不一样的地方,来的时候有消息说,林山郡的陈州地界也有了大批的饥民,而且很多人向着郡城而来,途中在暗卫据点还接到丁千户飞鸽传信,千户怕信鸽中途被射杀,所以每个据点都有留守,说是几日前,定州城被攻下,可是反贼并未占领城池,不过城中一切被洗劫一空,不知何用意。”
林山郡城来的信使也是大概描述一下走时候的情况,至于现在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除了郡城和府城在朝廷手里,其他各地皆是没了音讯,也不知作何道理。
戴权坐在那,身子一抖,吓得身边的干儿子小云子赶紧过来扶住,关心问道,
“干爹,没事吧,快,端茶水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赶紧倒了一碗茶水端了过来,小云子接过来,然后细细吹佛一下,递到戴权嘴边。
戴权扶着椅子,张开嘴,小口喝了一口,而后喘息了一下,显然是余怒未消,看向另一边的皇城司内务府掌印太监王公公,问道,
“王休,你怎么看?”
王公公在身边施了一礼,看着在场的众人,小心的问道,
“督公,卑职想问他二人一个问题?可否,”
“嗯,你问吧。”
“谢督公。”
王公公转过身,看着二人疲惫的样子,倒也于心不忍,也没有虚训斥,问道,
“杂家也不管其他的,敢问二位!既然京南之地已经到了如此的危难之势,那京南将军顾平在做什么,还有京南布政史于大人在干什么,甚至那些知府,同知,通判,甚至还有郡城府军将领,难道都跑了不成?”
下面二人立刻磕头,皆是有口难言,然后林岳府的暗卫回道,
“回督公,回王公公,林岳府知府李成李大人,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开始赈灾,至于府军守备将军秦运江则是下令集结各城府军的兵马,全部汇聚于府城,还征召了大批的青壮用于守城之用,在林岳府城固守待援,并向林山郡城求援,可是反贼太多,就是流民已经超过二十万人了,不计伤亡的攻城,秦将军压力很大,至于林山郡的情况,从那以后就联系不上了,小的不知。”
王公公站在那,过了一遍暗卫的话,敌众我寡,此法并无过错,但是各地无守城之兵,这不就是送城池给乱民吗,这么说来,哎,
“嗯,督公,具体情况不知道,但是守将秦运江做法也不为过错,最起码目前来说,守住了府城,京南最南边,还有朝廷立足之地,要是府城丢了,那就危险了。”
戴权也是琢磨了一下,所谓的官府赈灾,也就是做做表面文章,恐怕那些灾银和粮食都赈灾赈到自己府上去了,至于说守将的做法,虽然是也是对的,可是丢失城池的责任,恐怕抹不掉啊,不过此人要是守住了府城,功过也就相抵了,林岳府有匠户和冶铁之地,丢了就麻烦了,
“说的不错,秦将军做法并无过错,可是那些知府,同知,和通判,他们去赈灾,还是刚开始就赈灾了,呵呵,杂家是一个字都不信。”
底下二人尽皆低头,不敢也言语,督公果然明察秋毫,哪里有什么赈灾之说,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一个城池只有两个施粥的地方,而且那粥就是清水掺着沙子配上一些陈米在熬着,死了多少人。
“督公所言在理,要是真的赈灾了,哪有这些事,必然是贪墨了赈灾银子,那些粮食恐怕早就空了。”
王公公也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那些人,恐怕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回过头,继续问道,
“你是从林山郡城来的?”
“回王公公,属下是的。”
“那你说说,杂家刚刚问的问题,京南布政史于大人,和京南将军顾平在做什么?”
冷冰冰的话语让信使倍感煎熬,说话都带了颤音,不敢怠慢,细细想了一下,临走的时候,丁千户特意嘱咐,要把他二人的行踪告诉督公,
“回督公,回王公公,属下来的时候,丁千户特意交代小的,要把郡城的事记牢,布政史于大人接到了求援信就开始紧闭城门,准备动员府军,征召大批青壮,先后集结了三万府军驻守郡城,而京南顾将军也是下令集结全部兵马,收拾辎重,三日内就南下了。”
王休紧接着追问,
“那顾将军手下有多少兵马?要说实数!”
“回公公,有步骑三万余人!其中步军三万,骑兵二千,还有大批辎重。”
“嗯?”
听到信使斩钉截铁的回答,王公公和戴权就是一愣,这么多兵马,三万余人,怎么可能,大武上下吃空饷已久,各地府军人数多数折半而留,甚至有些小地方的府军十不存一,都是花名册上的虚数,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就是太上皇和皇上也是略有耳闻,可是天下尽是如此,所以还无法整治,只有边军是精锐足额,其他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京城京营和禁军的人马是满员的,朝廷才能放心。
哪里知道,竟然还有一人,京南将军麾下定额三万五千人,本以为有一万多人也就差不多了,竟然还有骑兵,也就是说实际上是满员的。
戴权脸色有些凝重的看了一眼王公公,王休也是惊疑不定,怎么回事,又问道,
“你可说的可是实话,京南将军手下到底有多少兵马?”
“回督公,回王公公,确实有三万兵马,而且收拾妥当后直扑林岳府城,带了不到一个月的粮草,这可是全城之人都看见了,做不得假,卑职不敢胡言。”
信使说完还磕了一个头。
戴权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把茶碗推给小云子,然后站起身来,
“顾平此人确实是一位悍将,他的策略本督也看的明白,就是直奔林岳府,里应外合突袭反贼,一战而定,如果成功了,就此镇压京南反贼。”
王公公在一边还是有些疑问,还有不可置信,怎么就成这样了,感觉这不就是当年白莲教之祸的时候的翻版,简直是一模一样。
“督公,那万一不成功怎么办,或者说打了个平手。”
“哪有什么平手之说,胜了就胜了,败了就败了,要是真败了,只能靠顾平带军撤回林山郡,希望他能走的安稳,京南之地必然烽烟四起,当年的白莲教之祸重演了。”
戴权心里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虽然三万军士兵强马壮,可是就像侯爷所说,战场哪里有什么必胜的打仗,逆境翻盘的更多,就是京城演武大比,不也是意外颇多,哪里有什么必赢的局面。
见到督公在思考,王公公等人也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良久,戴权才出声,
“来人啊,带他二人好好下去休息一番,每人百两赏银,然后留下听用,王休,你和本督进宫面圣。”
“是,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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