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遮天蔽日
蝗神庙宇前。
一众骨瘦如柴的饥民，整齐划一，虔诚叩首，诵唱道：“虔诚参拜，超脱苦海！远离饥饿，无灾无病！”
“虔诚参拜，超脱苦海！远离饥饿，无灾无病！”
“虔诚参拜，超脱苦海！远离饥饿，无灾无病……”
在三千余人的虔诚参拜下，一缕缕玄奥的心念愿力，从众人的眉心流出，越虔诚者，则心念愿力越粗壮，心思驳杂者，心念愿力越细微……
这股愿力，夹杂着虔诚、饥饿、恐惧、疯狂、暴虐……
所有的愿力，汇聚为一股，投入至庙宇中央的蝗神像中，又通过其中的玄妙联系，传递至万足岭，赤土原，血玉祭坛上的元婴虫蛹内……
元婴虫蛹沐浴在愿力中，孕育的速度大增，蛹身上细密的纹路，更加神秘玄奥，一股不详的灾祸的气机，也挥之不去……
……
蝗神庙宇前，有几缕愿力突然间中断，饥民中也出现了骚动。
“嗯？”庙祝不悦地看向饥民，其中有三十几人忍受不了饥饿，已经昏厥了过去。
他嫌恶地斥道：“这些人，居然在祭祀蝗神时昏厥在地，显然是信仰不够虔诚，得不到蝗神的庇佑，这种人混在信徒中，只能成为祸害，招来灾劫。”
一众饥民目露凶光，两眼开始泛出红光，显然已经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庙祝咧嘴一笑，森然道：“这些祸害，都是害群之马，绝不能让他们坏了大伙儿的虔诚信仰，吃了他们！”
轰然一下，饥民们疯狂、兴奋了起来，这种情绪迅速蔓延开了……
三千多人一齐开始躁动。
三十几名昏厥之人，就在蝗神庙宇面前，
这样的场景，已经在这座庙宇前上演了无数次，原来的老弱妇孺，早在一轮轮肃清“祸害”中，尸骨无存……
庙祝森然一笑，欢喜地看着一缕缕漆黑的愿力，夹杂着众信徒的恐惧、疯狂、暴虐等情绪汇入蝗神木像。不少枉死者的精魄也未能逃脱，遭一缕缕愿力裹挟，一同汇入其中。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几名理智尚存的饥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属惨死、顿时清醒了过来，喃喃道：
“同类相食，伦常尽丧，这样一来，与虫豸野兽何异……”
“什么蝗神教，就是这场蝗祸害得我们颗粒无收，食不果腹，家破人亡，我们为何还要拜一只妖蝗？”
“妖邪！”一名饥民两眼突然变得通红，一指庙祝，大声喝道：“此人必定是个妖邪，蛊惑我们自相残杀，他才是真的祸害，杀了他！”
话音刚落，他已一马当先，率先冲了上去！
“杀了他！”饥民内的几人，见有人带头，也鼓足勇气，一起冲了上去。
眼看十几人一齐冲来，庙祝却毫不慌张，面露嘲讽的笑意。
“不知所谓！”他伸出空荡荡的手，轻轻一挥。
“咻咻咻！”三刀淡金色的光刃，横空斩出！
刺啦一下！十几名饥民割麦子般倒地不起，惨叫连连。不少人都是拦腰斩断，未能当场身死，肠子留了一地，凄惨无比……
“这些人！”庙祝伸手一指，义正言辞道：“在蝗神面前作乱，没有虔诚信仰，都是祸害，吃了他们！”
“吃！吃吃！吃……”
饥饿、疯狂的情绪，在饥民中重新蔓延……
此时，庙祝也是一脸虔诚，他所效忠的对象，当然不是“蝗神”，而是自己的家族。像他一样，在细柳原上，化身蝗神庙祝的何家子弟，一共有五百人。
传播蝗神信仰的真实目的，他们也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自家家主晋升元婴真人中的一环，已谋划上百年，绝不能有失。
庙祝撇了两眼疯狂的饥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何家庇护南邑生民五千多年，现如今，只是让此地的生民报效一二，也是理所应当……”
同样的庙宇，相似的惨景，在细柳原上一共有五百处。
他们占据了本属于锦国朝廷的信仰空缺，以一种涸泽而渔的方式，压榨出众生愿力，供应元婴虫蛹所需。
……
赤霄宫设立第四年。
万足岭，赤土原，有大妖出世，而后，有劫云密布，天雷洗礼。
细柳原上，栖息了一年多的蝗祸灾云，开始向北移动，那里，首当其冲的就是采石原。而蝗祸灾云留下的，是赤地千里，生民不遗的细柳原。
十二只结丹妖蝗，携着数以亿计的蝗祸灾云，遮天蔽日，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人畜皆亡……
这种景象，宛如末世，大部分修仙者，都不敢与之相抗。
南邑修仙界寄予厚望的镇抚何家，派出两名结丹真人，突袭之下，杀了几只筑基妖蝗，围困了一只结丹蝗虫。
然而，蝗祸灾云中突然冒出一股元婴境的威压，一道摧枯拉朽的元婴威能下，采石原的山头都被夷平了三座，两位何家的两位结丹，侥幸逃脱，仅以身免。
自此，何家也开始收缩力量，紧守南邑城，不再理会外界死活。
顿时，南邑修行界与世俗界，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各方势力都有大厦将倾之感。
……
红莲坊市，玉雨楼中。
厉长庚望着楼外的红莲大街，采石原上已蝗祸大起，虫云遮天蔽日，这里却是一片繁华景象，更盛往昔。
此时，整个南邑，还算得上安全之所，只有四处：南邑城、首山坊市、擒云大山与赤霄宫所辖之地。
修仙界与世俗界的活人，大都开始往这四地分流，更有甚者，直接逃离南邑。
这一年来，有近十万的修士涌入红莲坊市，一时间，造就了坊市前所未有的繁华，仅次于南邑城与首山坊市。
但这种繁华景象下，隐藏着一种躁动与不安。
这场前所未有的蝗祸，已有元婴级数的妖蝗出世，赤霄宫是否真能庇护此地，坊中的众多修士，也无太多把握。
厉长庚长叹了口气。
“原本一斗一符钱的黄芽米，如今已爆涨了十几倍。”他苦笑了一声，“坊中不少修士的符钱都已掏空，修行无资粮供给，修为也开始停滞不前……”
一旁的韩冲，嘿嘿一笑道：“师父，你的梨花白，价格不也同样涨了十倍么？掏空他们符钱的商家，可也有玉雨楼一份，你也没少挣……”
厉长庚一阵尴尬。
“胡说八道，梨花白涨价是不得已而为之，原料价格都涨了，总不能让我做赔本买卖吧？”他扭头脸色一正，呵斥道：“还有，你已是赤霄宫的正式弟子，日后莫要再唤我师父，让某些有心人听了，对伱没好处。”
他对眼前这个弟子，可谓是一片真心，为其前途着想，可是妥了不少的关系，才将其送入赤霄宫修道。
赤霄宫是结丹真人道统，多有赤霄真人亲自传道授业，指点迷津，宫中弟子修为进境极快，区区四年时间，就有十二名练气弟子，相继铸就仙基，震惊南邑……
若不是因为年齿太大，又自知资质有限，无法再进一步，厉长庚也想拉下老脸，拜师赤霄宫，习得那进境神速的赤霄传承。
“师父，莫要担心。”韩冲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赤霄宫的道统，与他家不同，讲究是是兼容并蓄，有教无类，不禁弟子另拜名师，反而有所鼓励，赤霄真人曾言：博览百家，破旧立新，方为真正的赤霄宫弟子。”
“闻所未闻。”厉长庚惊叹道：“赤霄真人此举，真是开了一方先河。”
韩冲补充道：“若非如此，赤霄宫也无法如此快速地崛起……”
“你是赤霄宫弟子，必然知道更多的内情。”厉长庚脸色凝重，“与我说句实话，赤霄真人有无把握，庇佑这里的周全？”
赤霄真人能否保住红莲坊市？这不仅是他，也是红莲坊市的诸多商家想知晓之事。他们的基业就在红莲坊市，与繁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远比其余修士更加关心坊市的存续。
韩冲也知晓自家师父的心情。
铁云城已在一个月前遭破，韩、厉两族，幸存下来的大量的凡人，也已迁入石陵城安居，韩冲于赤霄宫学艺，厉长庚的基业则立在红莲坊市。二人早已与此地，有了割舍不去的联系，都希望赤霄宫的辖地，能安然渡过此此蝗祸。
“师父且放心。”韩冲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赤霄真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方一结丹，就能击败结丹后期的宝光阁主糜金，再加上这些年的精修，道行与法术早已更上一层楼。况且，赤霄宫还有金奎真人……”
“这些力量加在一起，主持赤霄宫辖地的阵法结界，连元婴真人也能抗衡一二，必能安然渡过此劫……”
“但愿如此。”厉长庚重新看向楼外繁华的街市。
韩冲话里话外，只是在安慰他，他又岂会不知。恐怕那小子自己的信心也不太足。此番蝗祸灾劫，无人可独善其身，他只希望，楼外的繁华美景，不会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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