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先前屡次传言命不久矣的陆鹤羽竟是病体痊愈。
孟秉煜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便想出宫去大将军府看看,偏此时许翌琛已经赈灾回来,盯他盯的紧,孟秉煜左思右想,心神不宁。
御书房里,许翌琛见孟秉煜转来转去脚步不停,眉毛一挑,微微叹气。
陛下的性子依旧不够沉稳,虽说这么多年也算学成了帝王权衡之术,但若是遇到些复杂困难的事,便又会本性毕露,沉不住气。
被许翌琛这一叹气,孟秉煜也停住了脚步,抬眼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许翌琛,孟秉煜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他自己也知道,许翌琛一直在他身边劝谏所谓帝王威仪,皇家礼仪,就是为了自己能够定心忍性,可陆鹤羽这一场大病都是因自己而起,如今听说陆鹤羽好了,他哪有不着急去看看的道理?
见孟秉煜又开始不住的打转,许翌琛也是被他晃得头晕,半晌才终于开口。
“陛下。”
许翌琛这一开口,孟秉煜就迫不及待的道:“丞相!”
许翌琛摇了摇头,叹气道:“陛下还应修身养性。”
孟秉煜道:“朕知道,但是鹤羽他已经好了,朕想……”
“陛下,若陛下能够坚定本心,大将军此时应该挥军直指楚都了。”
孟秉煜自知理亏,便也不再言语。
许翌琛看着孟秉煜,想到先丞相沈云笙曾经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陛下修养身心,不可亲近奸佞,哪知自己不过是出去赈了个灾,回来路上便听说皇帝竟然连下三道圣旨,把正大获全胜准备挥军楚都的大将军陆鹤羽逼了回来,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气的死过去。
当时听到这消息时候,许翌琛也确实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了过去,毕竟他在苏城赈灾几乎是连轴转,不眠不休的终于把百姓们都迁徙安顿好了,本就一直没休息,再听到这消息,一瞬间急火攻心,当时也是把身边随行官员吓得半死。
等许翌琛回了朝中,也知道战机已过,没有转圜余地,除了长叹一声也别无他法,哪知道却有另一个消息等着打击他。
陆鹤羽辞官了!
许翌琛当时只觉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随先丞相一同去了算了。
相府中人呼天抢地的好不容易把再一起气昏过去的许翌琛叫醒,许翌琛当时只觉得心如死灰。
如今他好不容易凭着坚定地意志没让自己被气死,却没想到这不让人省心的皇帝听到陆鹤羽痊愈了就又沉不住气了。
见许翌琛连连叹气,孟秉煜到底还是理亏的开口,“丞相,朕真的担心大将军。”
许翌琛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气之下犯颜直谏,而是尽量柔和了语气道:“陛下,陆鹤羽已经辞官了,他如今仅有一个虎威侯的爵位,并不是大将军了。”
孟秉煜道:“那是先前他病重,担心军中无人主事,这才辞官,如今他已经好了,朕自然可以让他官复原职。”
饶是涵养极佳的许翌琛也气的想爆粗口了,他心里气道:还病重?不过是陆鹤羽那小子的苦肉计罢了,那混账东西好不容易才辞了官,怎么可能还回来当什么劳什子大将军,只怕他现在就想干的事就是去黎府提亲!
但见孟秉煜面色担忧焦急,许翌琛还是没狠下心来告诉他,他被看似忠厚实则腹黑的陆鹤羽下了套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情绪,许翌琛道:“大将军辞官后,只怕未必愿意再回朝,更何况,先前他与黎木樨之间的事阻碍也在两人的官职,如今陆鹤羽好不容易辞官,怕是宁要美人,不要权贵。”
孟秉煜虽说不如许翌琛等人沉得住气,但毕竟不是个傻子,一听许翌琛的话,便也明白了想要陆鹤羽还朝怕是几乎不可能了,但他还是不甘心的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许翌琛叹气道:“陛下不是十分担心他?您也不必亲自去大将军府,他毕竟还是虎威侯,陛下宣他进宫面圣便是。”
孟秉煜一拍脑门儿,他刚刚确实是急糊涂了,一心想要去大将军府看看陆鹤羽的情况,根本没想到如今陆鹤羽已经痊愈,一道圣旨宣他进宫便是,何至于在这拉了半天磨,让许翌琛又找到机会借机敲打了自己一番。
当下孟秉煜赶紧道:“来人,宣大将军……”
被许翌琛看了一眼,孟秉煜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便赶紧改口道:“宣虎威侯陆鹤羽进宫面圣。”
早有宫人领旨前去大将军府。
陆鹤羽听闻宣召,倒也没有任何意外,起身便准备进宫。
倒是萧初旭问道:“师兄,你就这么走了?陛下这次召你入宫必定是要你官复原职,你准备怎么办?”
陆鹤羽笑道:“辛苦你们替我准备东西,我先进宫,左右也不可能逼我做官的。”
沈洛茴和萧云锦也走了过来,萧云锦笑道:“师兄放心吧,三书六礼三媒六聘都不会少的。”
陆鹤羽笑道:“你们办事我放心,我先进宫了。”
说完,陆鹤羽便跟着宫人去了皇宫。
一路到了御书房,陆鹤羽进门之后便行了大礼,“臣陆鹤羽参见陛下。”
他毕竟未被削爵,见了孟秉煜也还是要自称为“臣”。
孟秉煜赶紧道:“平身,赐座。”
陆鹤羽坐下,看到了旁边坐着的许翌琛,他点了点头,算是跟许翌琛打过了招呼。
孟秉煜看着陆鹤羽,今番他没有穿朝服,只是一身黑色金纹的便装,虽然大病初愈还是有些瘦削,但毕竟比先前那病入膏肓瘦骨嶙峋的样子看起来好多了。
当下孟秉煜道:“大将军身体可痊愈了?”
陆鹤羽看了许翌琛一眼,知道这话必然是许翌琛教皇上说的,只要自己顺着话说下去,这大将军的印信和虎符怕是再难推掉,当下陆鹤羽再次起身下拜,“回陛下,臣已不是大将军了,托陛下的福,臣身体已经痊愈。”
此话一出,孟秉煜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心登时就凉了。
陆鹤羽来之前许翌琛经不住孟秉煜的死缠烂打,到底是出了这么个主意,当时许翌琛也说了,若是陆鹤羽顺着话说下去,陛下自可以金口玉言为借口,下令让陆鹤羽把大将军印信和虎符拿回去,但若是陆鹤羽不肯顺着这话接话,便说明此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陆鹤羽是铁了心不再入朝为官。
如今陆鹤羽果然没有顺着这句话接话,而是言明自己已经不是大将军,说明他辞官的事当真是没有商量了。
孟秉煜看向许翌琛,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却见许翌琛皱着眉看向跪在地上的陆鹤羽,察觉到孟秉煜的目光后,许翌琛抬眸看向孟秉煜,沉默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孟秉煜只觉得十分无力,到最后,竟是自己这个皇帝,亲自逼得大将军辞了官。
百年之后,史官笔下,这昏君的名头怕是也摘不下了。
叹了口气,孟秉煜有气无力的道:“起来吧。”
陆鹤羽领命起身,再次坐回椅子上。
孟秉煜看了他半晌,然后缓缓开口,“鹤羽,你心里还怨朕?”
陆鹤羽道:“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孟秉煜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事情,就算是把那些进谗言的官员都杀了,可到底还是寒了陆鹤羽的心。
而陆鹤羽虽说来之前打定主意不可能再次收回大将军的印信,但毕竟多年君臣,看到孟秉煜难掩失望的神色,他还是心有不忍,只能低下头不去看孟秉煜。
而此时,许翌琛却是看向孟秉煜,做了个掩面哭泣的动作。
要说许翌琛虽然一直在孟秉煜身边唠唠叨叨规劝劝谏,但这两人倒也的确是十分默契。
一见许翌琛的动作,孟秉煜心领神会,当下用袖子捂住脸,低低的痛哭出声。
陆鹤羽温声看向孟秉煜,一见孟秉煜哭的凄凄惨惨,他一皱眉,狠狠瞪了许翌琛一眼。
三个人相识太久了,谁什么样彼此都清楚。
陆鹤羽自然知道这必然又是许翌琛出的主意。
但许翌琛偏就泰然自若,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让陆鹤羽气的牙痒痒。
可陆鹤羽到底是不可能任由自家陛下在这哭下去,当下只能开口,“陛下,为何如此?”
这便是许翌琛的阳谋,让陆鹤羽明知道是个套,却也不得不钻进去。
孟秉煜也不知道许翌琛让自己哭什么,只是许翌琛让他哭他便哭了。
当下孟秉煜也不回答,只掩面哭泣,剩下的事便所幸全推给许翌琛了。
许翌琛与孟秉煜配合默契,此时见孟秉煜只悲声哭泣不肯出言回答,许翌琛便自觉自动充当起孟秉煜的“狗头军师”,对陆鹤羽道:“虎威侯,陛下哭的是,大燕江山,怕是此生难以收复了。”
陆鹤羽咬了咬牙对许翌琛怒目而视。
许翌琛只挑了挑眉,意思明显,哥哥就给你下套了,你能把我怎么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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