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黎府,黎木樨心中还是不安。
暗中跟踪自己的人应当还没有渗透到黎府,是没能力还是有顾虑或是其他缘由,不得而知。
而她也是在去丞相府路上发现的这躲在暗中的目光,至于这目光究竟监视了自己多久,黎木樨不得而知,不过最多也不会是在自己中毒之前。
正想着,小荷端了茶过来对黎木樨道:“小姐,云神医和沈小姐来了。”
黎木樨一愣,蓦然想起昨日陆鹤羽说过,云神医今日要来府上给自己医治眼睛的。
虽说心中明知没什么希望,可谁会甘心就这样失去双眼,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呢?
终归,黎木樨心中对于能够重见光明还是有一丝盼望的。
黎木樨道:“他们在哪?”
沈洛茴的声音响起,“木樨,我们在这,师父想出了一个药方,我们想给你试试。”
黎木樨摸索着起身,面上挂着淡笑。
“好啊,辛苦云神医,辛苦洛茴了。”
见黎木樨同意,沈洛茴十分高兴的回头看向自己师父。
云惟疏看着黎木樨,轻轻摇了摇头,眉间是对黎木樨强颜欢笑的不赞同。
只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吩咐沈洛茴道:“茴丫头,你先把药拿出来。”
说完却是走到黎木樨身前对黎木樨道:“木樨丫头,你先坐下,老头子给你把把脉。”
黎木樨点头坐下,伸出手腕放在桌上。
云惟疏指尖搭上黎木樨的脉搏,另一手沉吟着抚着自己的胡须。
片刻后,云惟疏收了手,又抬手翻了翻黎木樨的眼皮,仔细观察黎木樨的眼睛。
沈洛茴拿了药便只静静在旁边等着,生怕打扰了师父给黎木樨检查眼睛。
末了,云惟疏对沈洛茴道:“茴丫头,你给她上药吧。”
说完又对小荷道:“小荷丫头,你去把这屋里的门窗都遮上,不要露进来光亮,屋里就留一盏油灯便可。”
小荷依言照做,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把门窗都遮得密不透光。
桌上一灯如豆,云惟疏对沈洛茴点了点头,“动手吧。”
沈洛茴点头应下,而后对黎木樨道:“木樨,这药上进眼睛里可能会很疼,你忍忍。”
黎木樨轻笑一声,“无妨,我受过的伤不少,能忍疼的。”
这不过是安慰之言,其实黎木樨满打满算还真没受过太多次伤,当然,小磕小碰不算。
沈洛茴狠了狠心,她身为医者,自然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有些时候,为了治病,承受一些痛苦也是无法避免的。
沈洛茴先是洗净了手,而后用热水烫过的干净棉布卷成的小条从玉盒中挑出近乎透明的药膏,手法娴熟却轻柔的给黎木樨上进眼中。
药膏方一入眼,一股宛如尖刀剜眼的尖锐剧痛让黎木樨双手瞬间紧握成拳。
沈洛茴担忧的道:“很疼?”
这药中有一味“雪蟾毒”,毒性极强,用来害人可谓一丁点就能让人瞬间毙命,但这味“雪蟾毒”是毒也是药,云惟疏在无数次试验之后发现,用它来对“醉卧红尘”的余毒以毒攻毒有奇效,但这“雪蟾毒”毕竟毒性太大,不能入口,于是他便将“雪蟾毒”用其他药材炼化稀释无数倍,用残存的毒性入了药。
但毕竟是毒,非寻常药性温和的药物可比,入眼之后必然是会疼的,但究竟有多疼,也只有被用药的那个人知道。
黎木樨顾不上回答,那药让她眼睛剧痛,控制不住的流泪。
沈洛茴焦急的看向云惟疏,“师父,怎么办?”
云惟疏摇了摇头,叹气道:“没办法,要想用这个药,只能忍。”
“可是,木樨这样子太痛苦了,师父,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云惟疏道:“‘雪蟾毒’被我用数百种药材炼化到现在对人体没有危害,若是再减弱药性,那便没什么用了,茴丫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洛茴心疼的眼泪围在眼圈打转。
许久,黎木樨忍过了那利刃剜眼的剧痛,这才有些虚弱的道:“没事,洛茴,我不要紧。”
沈洛茴看着黎木樨通红的右眼,终是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但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音打扰黎木樨,只抬袖擦干眼泪,手再一次稳稳的将药膏上进黎木樨的眼中。
又是一阵尖锐的剧痛,黎木樨咬着牙一声不吭,但手却用力到直接捏碎了椅子扶手。
“咔”的一声,扶手碎裂的声音让沈洛茴手上动作一顿。
但黎木樨咬着牙艰难的出声,“继续。”
云惟疏也道:“茴丫头,长痛不如短痛。”
沈洛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医者仁心,看到陌生病人被病痛折磨她尚且心有不忍,何况眼前人是自己心中十分重要的朋友?
“茴丫头,别犹豫,你动作越慢,她受的罪越多,你得拎得清轻重。”
云惟疏向来都是个老顽童,但此时却十分严肃,甚至对沈洛茴说话的语气称得上严厉。
毕竟是在教徒弟,若是徒弟做的不对,师父必然不能放任不管。
教不严,师之惰!
沈洛茴狠了狠心,对黎木樨道:“木樨,你忍忍,我快点给你上完药,就不疼了。”
黎木樨点头,但手却不由自主攥紧了桌边儿。
太疼了,便是心中已经有准备,这种尖锐的剧痛也让人难以承受。
若非担心吓到沈洛茴,黎木樨甚至很想惨叫出声。
可她知道,若是自己表现出难以承受,沈洛茴心中负担必然更重,所以她选择咬牙硬撑。
等到沈洛茴终于给黎木樨上完药,用一段白纱绑住黎木樨的眼睛防止她见到光亮之后,沈洛茴已经是背后衣衫被紧张的冷汗浸湿。
而黎木樨更是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裳早已被疼出来的冷汗浸透。
云惟疏让小荷把遮住门窗的东西都撤掉,屋中又恢复了光亮。
这时云惟疏才对黎木樨道:“这药每日都得上,在用药期间,你这眼睛不能见强光,所以这段白纱除了换药的时候,你都得带着。”
黎木樨点头道:“多谢云神医,多谢洛茴,我记住了。”
云惟疏道:“好,医馆里还有病人,我们不便多留,木樨丫头,若是之后眼睛有偶尔针刺一样的疼痛属于正常,不必担忧,但若是有剧痛难忍的情况,一定要来医馆找老子头我,知道吗?”
“知道了。”
云惟疏起身道:“小荷丫头,服侍你家小姐换身衣服,我们先走了。”
黎木樨起身要送,云惟疏道:“你刚出了一身冷汗,又刚刚解毒,身子虚弱不宜见风,在屋里歇着吧。”
黎木樨只好吩咐小荷道:“小荷,代我送送云神医和洛茴。”
小荷应下,便送云惟疏和沈洛茴去了。
屋中只剩下黎木樨一人,她缓缓坐下,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蒙在眼睛上的白纱。
质地柔软,应当是蛟纱。
心中感叹,云神医和洛茴还真是细心,有这柔软的蛟纱覆在眼睛上,既不会让她的眼睛被强光所伤,也不会因普通白纱厚重而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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