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鹤羽并没怎么睡着,黎木樨的话一直在他耳畔回响。
他自己如今是没什么感觉,除了身上的伤以及头上的伤,并没有觉出有什么异样。
那黎木樨说的话可信吗?
实话讲,他虽然失忆,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但失忆不代表傻了,他是明白直接去苗疆的利害关系的。
一个大将军,德胜凯旋,却不回国都直接赶赴苗疆,怎么看都觉得其心有异。
更何况黎木樨虽然没说别的,但把这件事留给自己决断,背后必定有深意。
会是什么呢?
陆鹤羽翻来覆去没睡着,脑海中一直在推测各种可能。
把所有能推翻的结果推翻之后,陆鹤羽得到的结论并不乐观。
除非当今皇帝对他有猜忌,或是没那么信任,又或者是朝中有什么人能够左右皇帝的想法,除了这个结论,其他都不足以让黎木樨等人这么迟迟不做决定。
想通了这个关节,陆鹤羽长长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失忆之前,麻烦还真不少。
次日,陆鹤羽刚准备出军帐,却被门口亲兵拦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亲兵,现在他并不清楚自己失忆之前是怎么与这些人相处的,多做多错,不如不做,静观其变。
顶着陆鹤羽讳莫如深的视线,亲兵只觉得这股压迫感太强,让他说话都有些艰难。
“大将军,宁远将军吩咐过,您身体未愈,暂时不便出去。”
“宁远将军?”
陆鹤羽反问了一句,脑海中对于这个宁远将军是谁的封号完全对应不上。
亲兵并不知道陆鹤羽失忆,只以为大将军是有些意外。
便回道:“是,宁远将军亲自交代的。”
陆鹤羽微微垂眸,如果自己现在回去了,那这个宁远将军是谁,自己就没法知晓了。
而看亲兵的样子,这个宁远将军在军中颇有威信。
一个六品将军,却在军中有这么大的威信,连他这个大将军身边的亲兵都唯命是从,这究竟是何许人也?自己失忆之前竟然会允许这样一个明显可能威胁自己威信的人存在吗?
想到这,陆鹤羽抬眸看向亲兵,见亲兵明显十分紧张,看来也是怕自己一意孤行。
不过……
若不一意孤行,怎么能看出这个宁远将军究竟在军中有多大势力呢?看这情况,只要自己出去,亲兵拦不住必然会去找那个宁远将军,那就,一意孤行试试好了。
陆鹤羽对亲兵一摆手,“我没事了,去外面转转,不必担忧。”
说完,不顾亲兵劝阻便离开了。
亲兵见劝阻不住,赶紧跑去找黎木樨,黎木樨听了经过,瞬间明白了陆鹤羽的用意,当下心中一叹,这个人还真是,太聪明的人果然更让人操心。
黎木樨点头应下,便向着陆鹤羽离开的地方寻了过去。
远远看着陆鹤羽站在一棵树下,黎木樨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在他身后停下道:“末将宁远将军黎木樨,参见大将军。”
听到黎木樨的声音,陆鹤羽有些意外。
在军中这么有威信的竟然是个姑娘?
一瞬间陆鹤羽神色复杂。
一个六品将军,在军中许多一品二品三品大将中脱颖而出,还是个姑娘,还十分有威信,并且还能让他这个大将军的亲兵都唯命是从。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心中一时间想法过多,让陆鹤羽半晌都没有动作。
黎木樨有些奇怪,不由得有些担忧的道:“大将军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陆鹤羽敛了心神,强行让自己淡定下来,等他回身的时候又成了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将军。
“没什么,刚在想些事,有些出神。”
黎木樨点头,而后道:“大将军对昨夜的事,有决断了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鹤羽脱口而出,“你怎么看?”
黎木樨一愣,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以为陆鹤羽恢复记忆了。
只是见陆鹤羽说完这话也有片刻愣神,黎木樨便知道,这怕是陆鹤羽先前的习惯罢了,即便脑子没了记忆,但习惯骗不了人。
黎木樨道:“坦白讲,以大将军在朝中处境,不回国都面圣而直接去苗疆,只怕后患无穷。但是,私心来讲,我们都希望大将军以自己身体为重。”
陆鹤羽点了点头,他看到了黎木樨在说私心的时候,眼中的担忧,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情绪做不得假。
他此时有一种冲动,想再问一次,他和黎木樨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是理智上让他压抑下去了这种冲动。
无论他们两个人是真没关系还是假没关系,既然黎木樨在自己明显不记得她的情况下说没关系,那么至少在此时此刻,说明黎木樨是想要保持没关系的。
深吸一口气,陆鹤羽道:“多谢你……们的关心,不过,我还是想先回国都。”
黎木樨并没有任何意外,就算陆鹤羽没失忆,也一定会做这个选择。
因为他还要完成两位先师的遗愿,所以他不能在朝中出现差错,一旦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便可能再也完不成先师遗愿。
果然一个人就算失忆了,可他性格未变,本能的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好。”
黎木樨干脆的应下,而后却是又继续道:“不过,既然大将军选择先回国都,那为了大将军身体着想,我们必须要继续加速行军,早一日回国都,大将军便能早日启程去苗疆。”
陆鹤羽没有反驳,只最终点头道:“辛苦了。”
两人回大营的时候,将士们已经吃好了早饭整装待发。
萧初旭提着个食盒递给黎木樨道:“给你们留了饭,你先跟师兄在坐马车吧,一边走一边吃。”
黎木樨点头接下,便和陆鹤羽上了马车。
大军启程,马车也开始行动。
黎木樨把食盒里饭菜摆在小桌上道:“大将军,请吧。”
陆鹤羽接过筷子道:“多谢。”
两人默默用饭,黎木樨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低着头只顾快些吃完,她行军打仗多年,在外面时候总是习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生理需求,然后用最警惕的精神方便自己察觉潜在危险。
陆鹤羽也不是个喜欢多言的人,只是今番吃着饭,却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黎木樨身上,见这人吃的认真且快速,心中判断必然是惯于行军打仗的人。
左右他不记得黎木樨这事是瞒不住的,陆鹤羽便索性坦坦荡荡的询问关于黎木樨的事。
“宁远将军参军多少年了?”
黎木樨吃饭的动作一顿,将口中菜咽下去后抬眸看向陆鹤羽,“十二岁与我爹一同与匈奴军作战,十八岁被大将军招降归燕,今年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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