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话让霍准的眉心紧紧拧起,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直接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大理寺卿迟疑了片刻,垂首道,“回王爷,王妃跳车时后脑勺着地,人当时就去了,刚好附近有间宅子着火,棋社的人便偷偷将她扔进了火场。”顿了顿,又道,“光华街那只绣花鞋是他们搬尸体时不小心遗失的,发现的晚了,就被和光随手扔到了一旁的下水道。”
霍准听他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子狠狠晃了一下,杜林忙扶住自家主子。
霍准扶着杜林的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去失火的那处宅子。”
杜林扶着霍准的手朝外走去,大理寺卿看向一旁的衙役,“我记得这件案子是刑部来办的,你将卷宗送去给王爷!”
“是,大人!”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云阳巷停下,霍准从马车上下来时,脚步虚浮,眼底一片鸦青。
被烧毁的是巷子最里边的一间宅子,已经过去了七日,离得近了,还能问道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杜林扶着霍准,杜峰上前一脚将门踹开,下一刻,一片焦黑的废墟映入霍准眼中。
他的胸口突然窒闷起来,疼的不能再多走一步。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杜林侧头看去,认出来人是大理寺的衙役周青。
周青上前后,躬着身子将手中的卷宗呈上,“梅大人让卑职将李家失火的卷宗拿给王爷!”
霍准这才转头看向周青,杜林接过卷宗,递到霍准手中。
霍准颤抖着打开,上面记载着李家人发现走水的时辰,报案时的说辞,刑部的勘验结果,还有相关的证物。
在后罩房里,曾有人被烧死过,是一个身高六尺的瘦弱女子,生前佩戴着一串彩色翡翠穿成的十八子,而这些都和裴若兰对的上!
霍准手一松,卷宗落在地上,他大步的朝后罩房走去,到了卷宗上记录的地方,他远远就看见一个用石灰粉圈出的轮廓,轮廓中间放着十几颗翡翠珠子。
霍准看着这一幕,双眼布上一层猩红,他踉跄着走过去,单膝跪在轮廓旁,将其中一颗珠子拿了起来,轻轻的摩挲,这是他在济州时送给裴若兰的。
如今珠子还在,裴若兰却已经葬身火海,连一抔灰都不曾留下。
霍准只觉得眼眶酸涩不已,下一刻,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砸在手中的珠子上。
“阿幽,是本王对不起你!”
……
天黑了,霍准才起身,他将十八子一颗一颗的捡起,包在手帕里,放入怀中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跪了太久,他起身后眼前一黑,差点摔到,杜林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家王爷,低声劝道,“您节哀。”
霍准眸光明灭,扫过整个李宅,哑声吩咐,“想办法将这条巷子的宅子都买下来,她生前吃了太多苦,一直被本王困着,不得自由,如今本王该还她一片清静。”
“是,王爷!”
杜林一面搀着霍准朝外走去,一面问道,“杜家棋社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最先招供的那个伙计,赐毒酒,其他人……凌迟处死,夷三族!”
“是,王爷!”
从云阳巷回去后,霍准就病倒了,成日昏昏沉沉的。
陛下得知后,专程出宫来看他,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大雍战神的模样!不过一个女人,你若是喜欢,朕再赐你十个八个,满上京的贵女都随你挑!”
霍准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就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一般。
陛下不由恼怒,“你可有听见朕说话!”
霍准仍旧没有反应。
陛下拂袖而起,“既然你一心求死,朕也懒得管你!”
陛下走后,霍准的情况越发差,一日里有十个时辰都是昏睡的。
这日,杜林给霍准喂药时,堂堂七尺男儿,忍不住红了眼睛,“裴姑娘若是在世,也不希望您这样的。”
提到裴若兰,霍准黯淡的眼中闪过一抹苦意,“本王知道她恨本王……所以这么久以来,不管本王昏睡多久,她都不曾入本王的梦。”
“其实本王也后悔了,她想走就该让她走,而不是勉强她留下,相看两相厌,最后害了她的性命。”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她走的时候,本王一点都没想过,她一个人离开会不会遇到危险,只想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对本王再无一丝情意。”
“也许她说的对,本王从来没有爱过她,从头到尾,只是占有欲在作祟。”
霍准的话字字锥心,杜林从未见过自家王爷这般消沉,他总觉得,他再这样下去,会追随王妃而去。
“许是王爷当局者迷,在属下来看,您对王妃的真心天地可鉴。”
“是吗?”霍准的语气里充满怀疑。
杜林道,“您还记得桑云给您下毒那次吗?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王妃,可您一直都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王妃。还有这段时间您跟王妃闹别扭,虽然嘴上说要拿她在乎的人开刀,可您却从未这么做过。”
霍准听杜林这么说,心里却越发堵得慌,桑云下毒那次,他虽然保护过她,可也伤透了她的心,而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动她身边的人,可她却被他折磨的骨瘦如柴。
“你先下去罢!”霍准恹恹的闭上眼睛。
杜林闷闷的答应了一声,放下帐子,退了出去。
半个月后,云阳巷被清空,原来的李宅变成了一座墓园。
墓园完工那日,霍准打起精神,让人备了轿撵,他的身子已经禁不起马车的颠簸。
轿子在云阳巷最里边停下,霍准扶着杜林的手往里走去,原本被烧的焦黑一片的宅子被重新规整过,变得绿树阴阴,甚至能听到鸟鸣。
霍准远远就看见一座圆圆的坟茔,他的心顿时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一般,钝痛起来。
走到坟茔前,他单膝跪下,轻轻抚摸汉白石质地的墓碑,裴若兰的名字是那样刺眼,想到两人曾经的分分合合,他不禁落下泪来。以前他总觉得那些悼亡诗太过夸张,如今自己也尝到这种摧心肝的滋味,才知诗中所言非虚。
霍准在坟茔前跪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慢慢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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