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准听到宋俊臣说的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后脊发凉,他不敢想象,他要是迟来一刻,裴若兰会是什么下场。
隐在玄色大氅下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看向宋俊臣的眼神冷如寒冰,“你知道她怀有身孕,还敢对她用刑?”
霍准的威压比刚才还要令人胆寒,宋俊臣这会才意识到,自己是踢到铁板了。
他还欲辩解,霍准面如阎罗,如同看死人一般的扫过他的脸,字字宣判道,“你凶狡贪暴,国之元恶,不去之,必动摇朝廷。”话落,抬起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杜林腰间的长刀,扫向宋俊臣的脖颈。
宋俊臣根本没想到霍准会这般杀伐果决,直到身首异处,鲜血喷满刑房的墙壁,眼睛都还睁着。
绑过裴若兰的两个羽林卫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金纸,将头磕的震天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霍准震了下手臂,将染血的长刀扔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他的脸上溅了些血,显得杀气腾腾,如修罗一般,两个羽林卫抖如筛糠。
霍准却没有理会他们,他走到一旁的铜盆边,将身上的血渍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朝外走去。
经过刑房门槛时,霍准脚下踉跄了一下,用冷水洗过的面庞越发苍白,杜林忙扶住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王爷大病初愈,回去歇着吧。”
霍准安静的走在刑房夹道,一言不发,身影清瘦而孤寂。
裴若兰出了暗无天日的刑房,才发现外面已是黄昏,不眠不休这么久,她本该又累又饿,可此时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缓了会儿,双目才适应已经西堕的乌金余晖。
“奴婢带您去梳洗一番。”阿九搀着裴若兰,提议道。
裴若兰看了眼自己青裙上的脏污,嗓音干哑,“不打紧。”
她想在这里等着霍准,把事情说清楚。
霍准从刑房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风中的裴若兰,她发丝有些凌乱,衣裙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眼睛布满血丝,瞧着楚楚可怜的。
不过两人已经没有关系,他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余光都不分一毫,形同陌路。
裴若兰见他这样冷漠,心中不由刺痛,皱起眉叫了声“王爷”。
霍准眼皮轻颤了一下,慢慢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裴若兰快步走向他,在他面前停下后,看着他漠然的表情,哽了一下,才道,“王爷答应过会让孙神医替我兄长治腿,如今孙神医已经提前到了京城,不知何时……”
霍准没想到她追上来就为了说这件事,脸色越发难看,裴若兰察觉到他的不悦,声音不由小下去,嗓音也带了哭腔,“我跟了王爷这么久,就只求王爷这一件事,现在你都要反悔吗?”
霍准听着她的指责,心中一阵一阵的发闷,他很想掐着她的下巴质问她,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她心里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吗?
刚才看到她在刑房外等着他时,他以为她是要向他认错,再想到她之前受的委屈,他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原谅她了,可她一开口,担心的只有她的兄长。
霍准的心中充斥着幽怨和愤怒,可在看到她泪凝于睫、梨花带雨的清弱面庞时,所有的怨愤又都化成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反正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从未想过反悔,既如此,就遂了她的愿罢。
“明日一早,本王就令孙神医去裴家为裴日文诊治。”霍准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交代,“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
裴若兰抿了抿唇,“还有一件事……”
“裴若兰!”霍准彻底失去耐心,语气里带了嘲讽,“本王昨日下午就让你离开,你却磨蹭到了晚上才走,最终落到刚才那般境地,就为了多跟本王提几个要求?”
裴若兰没想到霍准竟是这样想她的,想到自己这一天一夜的担惊受怕和心力交瘁,她对他失望至极,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着,冷冷道,“我只是想告诉王爷,你中毒之事与我无关。”
顿了顿她又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话已至此,我们就此告别,再也不见!”说罢她毫不留情的转身,青色的裙裾翻飞旋出一朵莲花。
霍准看着她的背影,无端感觉到心慌,再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下意识的想拦住她问清楚,这时眼前却突然昏暗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猝然倒地。
裴若兰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有片刻的起伏,但最后还是没有鬼去,径直转身离开。
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清楚,没必要再继续纠缠。
阿九看着杜林招呼人将霍准抬去前院,犹豫了下,还是朝裴若兰追去。
主仆两人刚出延政街,一辆马车就停在她们身边,裴若兰认出,这是信阳侯府的马车。
果然下一刻,雁奴打起帘子,信阳侯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她道,“看样子,你已经脱险了。”
裴若兰有些诧异,“侯爷知道魏王府发生的事?”
信阳侯但笑不语,“外面人多眼杂,先上车吧,本候送你回去。”
裴若兰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上车后,信阳侯给她倒了一盏蜜水,看着她喝了一口,才道,“先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扣在魏王府,后来又有京城三大酷吏和数百羽林卫进了魏王府,其中缘由并不难猜。”
顿了顿,她又道,“本候和魏王还未退婚,你自然不能见光,隐入下人之中,难免受到牵连。本候便想来看看,可能为你做些什么。”
裴若兰不知信阳侯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经过霍准的翻脸无情,她也不想去猜测,只淡淡的朝她勾了勾唇。
信阳侯察觉到她的沉默和苦涩,打量着她身上的狼狈,试探道,“这次,魏王让你伤心了?”
裴若兰不想提起霍准,打断这个话题,“我有点累了。”
“那你先睡会儿,快到裴家了本候叫你。”
裴若兰“嗯”了一声,靠在车壁上,起初她只是想闭目养神,但想到有阿九在,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信阳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脸,不知过去多久,两行清泪从裴若兰紧闭的眼中流出,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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