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准看着裴若兰脸颊红肿,泪落如雨的模样,她的委屈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攥住她的手腕带她去了最近的丁字房。
他将她安置好,自己去一旁的条案上翻拣出一瓶消肿祛瘀的药膏,在她身边坐下后,挖出碧绿的膏体,轻轻涂抹在她娇嫩的脸上。
裴若兰疼的“嘶”了一下,轻轻抽气,霍准眉心微微皱起,在红痕上轻轻的吹了口气。
脸颊本来是火辣辣的疼,现在有些麻酥酥的,裴若兰握住他想继续上药的手,“我自己来罢。”
“嫌本王太重了?”霍准注视着她问道,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
“不是!”裴若兰低下头。
霍准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继续帮她上药。
上完药,霍准将瓷盒旋上,看向裴若兰问道,“你今晚留在医馆,还是回裴家?”
裴若兰犹豫不定。她嘴上说着不怨母亲,可心里又怎会毫无芥蒂,沉吟良久后道,“兄长还未清醒,我想等他醒过来。”
“那你先这里歇会儿。”霍准握住裴若兰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也不想裴日文一醒过来就看到你这样罢?”
裴若兰的确不想兄长担心自己,她点了点头。
霍准扶她在床榻上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角,“本王守着你。”
裴若兰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朝床榻里侧翻了个身,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淌进发缝。
她睡的并不踏实,天还没黑就醒了过来,霍准扶着她坐起来,“想吃点东西吗?”
裴若兰正要拒绝,腹中突然咕咕叫了一声,面上浮起一抹赧然,她低头道,“喝点粥就好。”
霍准朝屋外吩咐了一声,很快桑云就端着一只托盘进来,是一盅鸡丝碧粳米粥并四个爽口的小菜。
裴若兰舀起一勺粥,正要送入口中,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向桑云。
“姑娘放心,秋霜已经送了膳食去甲字房。”
裴若兰松了口气,静静的喝粥。她的举止优雅,如工笔画一般。
桑云安静的退了下去,她刚才没说完的是,秋霜前脚将晚膳送了进去,裴夫人后脚就将膳食打翻在地,痛斥裴若兰没有良心,兄长尚在昏迷,她却只知道吃喝。
裴若兰吃的差不多时,霍准起身道,“本王出去片刻。”说罢,他又看了桑云一眼,朝外走去。
廊下,秋霜红着眼睛,桑枝正在安慰她。
“裴夫人现在在何处?”霍准瞥了两人一眼,冷声问道。
桑枝看出来自家王爷是要给裴姑娘出气,当即上前道,“裴夫人担心裴大公子,完全不顾自己的身子,现在正守在乙字房。”
霍准转身朝乙字房走去,他单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微屈,在门上叩了三下。
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打开,裴夫人形容枯槁,眉心紧皱着,“你是什么人?”
霍准冷睨了她一眼,径直朝屋里走去,在椅子上坐下后,一只胳膊撑在桌上,跷起腿,一身贵气无匹,长而不狭的双眼冷冷的看着她,“霍准。”
霍是国姓,裴夫人稍一思索,就猜出霍准的身份,跪地道,“王爷息怒,请恕臣妇有眼不识泰山。”
霍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有眼不识泰山,连本王未来的王妃都敢掌掴。”
未来王妃……裴夫人面上露出一抹震惊,“您、您的意思是……”
“裴若兰在你眼里,也许只是一个刑克父母兄长的不祥之人,可她在本王心中,是最善良重情义的女子,为了兄长的安危,不惜献出自己的清白,为了治好兄长的双腿,宁肯放弃美满的婚姻,嫁给自己不爱之人。”
“今日之前,裴夫人不清楚真相,本王不与你计较,以后你再让她不痛快,那裴日文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
霍准的话,让裴夫人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若兰是父兄羽翼下的雏鸟,不知世事艰苦,所以在下聘一事出了岔子,日文伤上加伤时,失去理智,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发泄在她的身上,用最恶毒的话来咒骂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竟已经为她和日文撑起一片天。
是她错了,错的太离谱。
裴夫人的眼中含满泪水,时隔两年,再一次尝到了摧心肝的滋味。
霍准见她愧疚心痛的不成样子,却没有任何动容,他屈起指节,轻轻的敲着桌面,“今日之后,你真也好,装也罢,在她面前必须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否则,她伤心一次,本王会令裴日文伤心百次千次!”
裴夫人抹着泪悔悟道,“以前是臣妇被脂油蒙了心,误会了若兰,日后定会好好补偿她,绝不再让她伤心一次。”
“你最好能做到!”说罢,他起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霍准在丁字房外远远的看了裴若兰一眼就离开了。
裴若兰用完晚膳,起身去净手,一面用棉帕擦手,一面皱着眉头问桑云,“你去打听下,我母亲可是在乙字房守着兄长?”
身后半晌都没有声音,裴若兰狐疑的回头,身后哪有桑云,只有裴夫人眼含热泪,心疼的看着她。
裴若兰低下头,一句“娘”到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
裴夫人看得出她是真的被伤透了,上前两步道,“若兰,晌午那会是娘急怒攻心,口无遮拦伤到你了,娘冷静下来后,悔的不得了,你告诉娘,要怎样才肯原谅娘。”
裴若兰根本没想到母亲会向自己道歉,心中顿时又酸又软,眼泪不争气的落下,如断了线的珍珠。
裴夫人见状,也跟着哭了起来,用力的将人揽入怀中,痛哭道,“是娘没用,照顾不好你兄长,也没有照顾好你。不祥之人不是你,是娘!”
“娘,你别这么说。”裴若兰挣脱母亲的怀抱,一面帮她擦泪,一面道,“我们家没有不祥之人,我和您都没有错,错的是梁国公府,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纵子行凶,枉顾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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