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占喜起身去灶间把昨夜的脏乱收拾了,刚打皂角沫,抬头迎上刚起身的赵有才。
“爹醒了?我去做朝饭。”
占喜揩走掌心处的白沫,准备去点灶膛。
“不急,我有一事要于你讲。”
赵有才掸掸袖子,在桌边坐下。
占喜停了手里活计,走过去,“爹要说何事?”
“昨夜你二叔他们来家,同我借了五两银子。”赵有才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我原不想借的,他们却说是留待儿子上私塾用的。我想着,去学堂是件大事,耽搁不得。你寻一日空闲,让寅儿同你去临村走一趟。不去镇子上,去那处也不错,听说授课先生是考过秀才的,教识两个大字,不成问题。”
占喜默了默,心知她方桂兰来此定没好事。不成想,防了一日,却在紧要关头泄了气,到底是叫她给得逞了。且不说这五两银子何时还,会不会还。就连她说出的借口,占喜也要掂量掂量,再选择要不要听。
“我二叔二婶他们……”占喜实难开口。
赵有才却懂她的顾虑,“你放心,他们已写下借据,不怕他们不还。”
占喜心中一喜,“爹是如何说服他们写下借据的。”深谙他们为人,只要能占便宜,决计不会承担一分责任。
“他们自已要写的。我还怕你不高兴,说到底,两家是亲家,行事总归要留些颜面的。”他拿出袖袋里的借据,推去占喜面前,“这个……你得空拿回去还于他们。”
占喜讶然,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赵有才,打定主意道:“爹收着吧,既然叔叔婶婶自个儿要求了,定有他们的理由。亲家归亲家,凡事皆有个章法。说句不好听的,往后这笔若是个糊涂账,也没地算去。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得白白送人的道理。”
赵有才挑眉看她一眼,转手把借据又收了回去。
“我去林子里看看,朝饭回来再用,不急。”
话落,他背起竹篓出了门。
占喜起身去追,只见赵有才迈着爽利的步子,已走出老远。她踮起脚,朝那萧索的背影喊:“爹,等等寅哥同你一道去啊。”
回应她的,是那挥动得决然的猿臂。
赵有才的话,提醒了她。先前回门那趟,说是让占老汉在家等着赵寅过去接了他,几人一道陪同占虎上学堂的。
今时今日已过了月余,不知占老汉在家里,又是怎么的光景。
占喜快速做完手里的活计,开始做朝食。
新房里,赵寅已经醒了。他半躺在床头,一下重过一下地抚着身侧的占虎,直捋得小家伙顶上毛发糟乱成结。
平日里澄亮的眸子,此刻迷了层雾蒙蒙的暗色,他凝着顶上素帐,神游天外。
“嘶……阿哥,好疼。你揪着我鬓发啦。”
赵寅失聪般,仍不断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亦或说他报复般,较之先前,手下的力道,更大了些。
占虎不愿再受他的荼毒,奋起反击。
面对猫抓似的伤害,赵寅逐一轻松化解。下一刻,他玩够了,一脚踢开趴在他身上正使力压向他的占虎,披起架子上的外衫,走了出去。
他有一件相当严肃的事,要同占喜商量,迫不及待。
“喜儿……喜儿,虎儿究竟要同我们睡到几时。他晚间睡觉闹人,打屁、磨牙,还淌口水。”
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气急败坏的嫌弃,叫嚣着、控诉着某个正为他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的目的,而奉献牺牲的人,即使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屋内,占虎听着远处莫名其妙的抱怨,一脸茫然地低低呢喃:“是在说我吗?”
朝饭过后,占虎与赵寅便闹起了别拗。占喜眼瞧着两从各坐骡车一端,无奈叹气。
村道虽平坦,也避免不了碎石颠簸。车轱压向尖利的石块,后座随之跃起半寸。恰巧颠起坐在尾端的占虎,险些摔下车去。
“停车!停车!!!”
稚嫩的小家伙,握紧拳头,忿忿地瞪向车架前的身形健硕的男子。得来蔑然一瞥后,他气得直磨后槽牙。
“阿姐,阿哥欺我。”
小家伙懂人眼色,惯会告状。见占喜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誓要将她拖下水。
赵寅轻轻哼了一声,朝占喜讨好地笑了笑,反驳道:“车道颠簸,与我何干。他这也太无理取闹了些。喜儿,我们莫管他。”
朝饭前,两人闹过一回。双方水火不容的氛围,在见到赵有才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占喜以为此事已揭过,哪成想,两人都憋着气,一直持续到占老二家门外。
“你俩差不多得了,多大个事,有甚好吵。叫阿爷瞧了,又该担心。回头阿姐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事情到此为至。”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占老汉正扛着锄头,准备去地里。
“喜儿,虎儿,姑爷,今日怎得空过来。”
“阿爷!”
“阿爷!”
虎儿不等车停稳,慢慢挪着跳下来,跑去占老汉怀里,紧紧抱住他。
“阿爷要去地里?”
占喜笑眯眯地打量占老汉,发现他神情间,沾着难掩的疲惫。
“诶。初春了,将地翻出来,稍等等好种些粮食。”占喜他们来了,地也下不成了,占老汉把鱼锄头往门旁一杵,拽着赵寅进门去。
“来,姑爷进屋里坐。赶车累了吧,我去拿些果子于你们吃。”他走出两步,召唤占喜:“桌上有茶,倒两杯喝。”
“阿爷莫忙。”
颤巍巍的老汉,摸摸索索地进屋里,从床头小匣子里,拿出几个有些发干的橘果。
“来,吃。你有根叔前几日给的,可甜。”
橙黄的橘果,散落在布满干涸深纹的掌心里。眉间的倦意被随之而来的满心欢喜代替。
占喜眼眶微酸,捡了一个手里,剥开外皮挖去,里头微软的果肉,有些地方浸着汁水,那是变腐的征兆。挑走软烂的地方,掰开一瓣放里嘴里,在满目浑浊的期待中,展露笑靥。
“是,可甜,阿爷也吃。”
占喜拿走一人稍小的,剩下的让占老汉留着自已吃。
老汉唬着脸,宝贝似的捧去外头,“来,虎儿,姑爷,吃橘。”
“谢谢阿爷。”
占虎挑了个小的,自顾自地剥开塞进嘴里,还不忘拿了两片喂去占老汉口中。
“好虎儿,乖乖。”
占老汉稀罕地搂紧他,拍了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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