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连忙跑回赵家,村正已召了村里十多个年少力壮的汉子,在旁等待。
见来人齐,汪远挥手,扬声道:“咱们出发,趁着天色未暗,把赵寅掉落之处,细致认真地搜寻一遍。两人结伴,莫怕往深了去。”
“好。”
汉子们,粗壮的嗓声,高阔悠长,立时传遍杨树沟各处。
惴惴不安的心绪,顿时稳定不少。占喜没在人群里,朗声谢道:“多谢帮忙,诸位大义,实乃我赵家之幸。待人找回,我定当设宴款待,以报大家此番劳苦。”
其中不乏有嘴馋的,在占喜坐立难安时,不客气地连连报出几个,垂涎已久的菜式。见未应,还调笑着让她记下,过后别忘了。
尽管占喜再疲轻,也强打起精神,与他们一一周旋。
“应当的。”
汪远侧目剜了几人一眼,放出话来,“先找人要紧,其他话以后再说。一个村住着,大家互相帮扶,原就是本份,莫讨什么回不回报的。暂先把肚里的馋虫收着,回头,我请了你们去家中喝酒。”
几声敲打,哪里还有人不懂其中道理。转头看,掩在众高大身形下的占喜,瘦弱得近乎无助。当下也没了索求的心思,安安分分地尽力寻人。
到了齐山脚,他们分派三路,从各方位上山。
“你们几人中,分别有一个钻惯林子的,基本的山道都晓得。跟着他走,保管丢不了。我与栓子、喜儿一道,再去赵寅落下的山涧瞧瞧。”
“我也跟你们同去,只栓子一个,使不上力气活。”杨姓男子不放心地道。
“成,那就这样。不管有没有找着人,天黑之前,尽快下山,莫在里头逗留。”汪远又叮嘱一回,跟在占喜他们身后,上了山。
日头渐渐隐去,寒风穿过顶上、身侧的枝桠,发出呜咽萧索的悲鸣。山道拥着落下的断枝,在林里设下重重阻碍。
越往里,天色越暗。他们周身,像被裹缚着一层淡淡的轻雾,只要掠过,便会留下轻浅的水迹。
“不行,林里光线太过暗淡。若再往内深入,怕是要迷了道。”
栓子适时阻止几人行进的步伐。
汪远与杨姓男了脚微顿,占喜视若罔闻,径自越过他们,朝上走去。冥冥之中,似有什么支撑着她一路前行。
只要赵寅还在林子里,定然等着她去寻的。
那般高的山壁,旁人无法,赵寅身手矫健,不见得会傻得直直往下坠去。说一千道一万,赵寅心智虽不成熟,对待危险的事,却有着常有无法比拟的灵敏。
让他做出此举的,只有一种可能。他当时定是看到了什么,这才是他不得不下去的理由。
占喜脑中豁然开朗。
是了,赵有才。
涧底的那片衣衫,并伴着丝丝血迹,是赵有才的。赵有才受了伤,赵寅没了章法,情况紧急之下,采取了最直接也最便捷的方法。
他纵身一跃,愤不顾身。在外人看来,一往无前的态度,像极了想不开,要自戕的模样。所以叫栓子看见了,才会吓得跑去赵家相告。
“喜儿……山雾太过浓烈,再往上去,要迷了道的。”
栓子见她身影远离,不由得焦急出声,誓要将人喊停。
汪远理解那抹倔强的背影,喊两人继续赶路。
“不妨事,还能看得清。我们加紧跟上,各自间距莫离太远。”他又朝前面埋首赶路的占喜说道:“喜儿,你停停脚,等等我们。现下起雾了,转个身的功夫,便能没了影踪。”
“诶,我晓得。我去上头歇歇脚,等你们赶上来,我再走。”
嘴上应着,行动上不落分毫,隐隐瞧去,竟有渐快的趋势。
“啧!”
汪远不赞同地摇头,占喜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坚韧要强。他只能端着把老骨头,提气跟紧。边走,还不忘催促身后的两人:“你们竟还比不上个女娃脚步利索,加快些。”
两人虽有异议,也不曾萌生退意。相互看一眼,咬牙跟上。
连着一两个时辰疾步而行,片刻未歇,占喜顿觉身心俱疲。眼前小道迷蒙模糊,藏在团团白雾里,看不到尽头。
她真的累了,找来身旁一棵略粗壮的树干,倚在上头松着劲,粗粗喘了几口气。又提起几分,奋力朝上迈去。
“寅哥……爹……你们再等等,我这就来救你们了。”
心中越是急切,脚下越是慌乱。她早忘记之前下山所遭的难,一个不小心,又被道上突起的石绊了脚。这次,她没那么幸运。
干枯厚叶之中,不知夹杂着多少竖起的细小断枝,狠狠刮进占喜落下的掌心,再划过。尖锐的疼痛感,刺得地当下就叫出声来。
她屈着手肘翻身坐起,借由腿上力道,吃力地站身来。
掌中沁着血,她轻嘶着气,抬臂看了两眼。而后,重重朝身后甩了两下。鲜艳旖旎的绯色,顿时涌出皮肉,滴滴答答地落在枯叶上,流入地里,滋润着干涸已久的焦土。
干瘦的手掌间,如注的血似流不尽般,一股股地渗出来。占喜把伤口压在脏乱的棉衣上,她已顾不得,此举会不会有碍她的伤口。
她只要它止住,不要它再疼。
“喜儿……喜儿……”
是汪远的声音,苍老而洪亮。
占喜侧着身子,脆声应道:“我在这里。”
听见回答,汪远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见占喜安安稳稳地倚在半道上等他们,到底安慰几分。
“竟走得这样快。独自行动,可不是什么本事。林子里的危险,你实难想象。”
“晓得的,我会当心。我们快些赶路吧,过了那处,便能到了。”
占喜抬头努努嘴,将受伤的双手藏在背后,不叫他三人发现。
几人也如占喜的愿,当真没觉出异样。只在汪远的强烈要求下,把占喜从领头的位置,生生挤了下去,排在他们中间。
“你衣上怎大片大片的洇湿了?”
栓子走在占喜后头,注意到她身侧衣摆下的异处。亏得她着着赵寅旧衣缝改的袄子,灰黑色的,看不真切。
占喜随意糊弄两句,不甚在意道:“方才靠在树上休憩,大概沾上了什么。旧衣裳,不值当为它费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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