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晓面上泛起一抹驼红,借着酒劲倒看不清楚,恨恨的目光瞪着对面的容无阙。
吃着菜的容无阙似乎感受到了那犀利的目光,抬起头,看着面前快要炸毛却强忍着的卿玉晓,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卿玉晓笑道:“玉兄,喝酒,容某敬你。”
说着,容无阙仰头喝完,动作优雅而华贵。卿玉晓心中气结,这人明摆着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卿玉晓面上笑着,桌底下的脚却是准确地对着容无阙,狠狠的一脚踩下去,“谢容兄!”
容无阙也没有躲开,硬生生地接了她一脚,面上是如浴春风的笑意。
“玉兄可是脚滑了。”
卿玉晓扭过头,懒得理他。不帮就不帮,谁稀罕。
金铃又贴了上来,夹着筷子,不住地往卿玉晓嘴里喂着菜,卿玉晓打着哈哈,嚼草似的吃着,正在考虑着怎么脱身的卿玉晓,没有注意到金铃眼中那得逞的眼光,如果注意到了,肯定会觉得那贼溜溜的眼光,自己是再熟悉不过的。
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卿玉晓感觉自己的肚子自己像个皮球了,里面都是水,看旁边的人,一个变成了四个、六个,晃得人头晕,而一旁的金铃还是媚眼如丝,笑眯眯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羽音也不说话,只是和容无阙在请教着什么。
金铃看着灌得差不多了,在卿玉晓耳边轻轻吹了一气,娇媚地说道:“玉公子,我送你回房间怎么样?”
回回回……房间?!卿玉晓心中顿时清醒了不少,回房间不就那啥啥啥了。卿玉晓也顾不得什么了,用力将金铃一推。
“离我远点!再缠着我,我不客气了!”
金铃心中忍住笑,面上却是楚楚可怜的表情:“公子,金铃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好,你这么凶。”
卿玉晓没理她,心想哪里是你不好,是我脑袋被门挤了,才想出这茬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自己往里面跳。
金铃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心中不免一动:莫不是玩大了?赶忙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走近几步,拉着卿玉晓,讨好般地说道:“好好好,不回房间,我们继续喝酒。”说着,又“吧唧”一口,亲了卿玉晓一脸口水。
卿玉晓这下是真怒了,还有完没完了,丫的,还来瘾了!
卿玉晓袖口一动,一柄匕首快速地出手,想给这她一个小教训,没想到对方却比她手更快,一把捉住了她动匕首的手,声音低沉的一句:“笨女人,是我。”
听道那熟悉的声音,卿玉晓一愣,“哐当”一声,匕首从手中掉落,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还是金铃那副娇媚的模样,可是那恢复了的金色瞳孔,证明着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看到卿玉晓那副表情,阿驰索性恢复了真身,还是那头分外张扬的白发,用金丝线高高的遂在脑后,月白项的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眉心那朵复杂的金色莲花愈加鲜活,英眉下的金色眼瞳闪烁着熠熠光泽。
是第一次见莲妖真身的模样。
看着面前的人安然无恙,还是那副欠扁的嘴脸,卿玉晓眼眶一热。马上又想到了什么,对着阿驰一脚就踢了过去:“合起来捉弄我!混蛋!”
转头又恶狠狠地瞪着桌子旁边,那个事不关己,悠闲自得地吃菜的某人。容无阙感受到了那炽热犀利的目光,
没有抬头,依旧慢悠悠地吃着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先前踢过了。”
羽音看着房内的几人,笑了笑,走了出去。卿玉晓看着那合上的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别告诉我她也知道。”
容无阙没有答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卿玉晓目光凝视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慢悠悠地舀动着面前的汤,半响,容无阙答非所问地说着:“羽音是一只善良的花精灵,可以化为人形,便留在了人间。”
卿玉晓跟他说话不免无趣。扭头注视着面前的罪魁祸首:阿驰一脸狗腿地笑着,卿玉晓也堆上了假笑,在面前的狗脸上拍了拍,笑眯眯道:“金铃姑娘演的很风骚嘛,不是去天庭给人看门了?”
“看门的是那头狼妖,关我什么事,我和他解除契约关系了。”
“好一个莲妖。”
卿玉晓说完,笑意退去,转背走了。
某客栈二楼的走廊里,一张紧闭的房门前,门里门外,不时传来机械版的对话声和砸物声。
“生气了啊?”某狗腿的声音。
“滚!”一个茶杯摔在门上的声音。
“我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嘛,那么小气干什么。”第二个茶杯牺牲的声音。
“我演女人挺好看的啊,你又不亏什么,那舞跳的,我都心跳加速。”
“滚!”
“你要对人家负责。我们都吧唧吧唧了。”
“妖仙殊途,滚!!”门突然被掌风带开,一个花瓶飞了出来。阿驰头一偏,伸手接住花瓶,好险。
“殊途同归啊!”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人认输了,趴到窗户边,嘴角一勾,巴巴道,“那你休息,禽兽我先滚了啊。”
走了一小段,又回过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门外还有一个花瓶可以砸。”果然,身后,又是一声响。
阿驰愉快地哼着小调,贼溜溜的眼睛里都是得逞的笑意,心情好啊,等她从时光镜回来后,这是心情最好的一天。
金色瞳孔和眉心的莲花被自己掩藏了起来,身上穿的也是常服,和一般人无异样,生的是风流俊俏的公子模样,不过那形态那气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一个无赖。
听不到门外那聒噪的声音,卿玉晓便出了房间,也不知道去哪里,就那样随意地走着,想出来走走,只是想走走。
夜深了,一轮清月攀爬至中天,悄悄地拂映着小河边的人。月光如水般淡淡地倾泻下来,落在卿玉晓的眉间,她想了很多很多事,做了一个决定。
天空的云层增厚,走过一排排的柳树,月光便弱了些,只在青石路上投落下细碎的光影,周围的寂静造就了一种压抑之感。
卿玉晓慢慢走到湖边,看着那静立着的水岸,看着自己的倒影。远处的树林里有小虫悉悉簌簌的声音,声声入耳,听得人心更孤寂。
卿玉晓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出来吧”淡淡的声音出口,在寂静的夜里尤显空远。
容无阙从树林后面走了出来,平日棱角分明的线条,在月光下镀上了淡淡的光泽,没有那么凌厉,柔和了不少。那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静静地看着卿玉晓,让她想起时光镜中的重楼无阙。
一切都成了画,他对着卿玉晓走来,停住,静静地看着她,她坐在那里,没有往日的张狂,挽着乌黑的头髻,穿着白色的织锦,虽然是一身男装,却掩盖不住的风华。
夜晚有细密的水屑,那些水汽粘在她的睫毛上,蒙蒙胧胧,很美。她是美的,在他几生几世的记忆里,像开不败的花,夜夜在他梦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容无阙在腰间拿出了一个小瓶,将一些细粉倒入手心。
“不知道这林子里有没有?”容无阙轻言一句,说不清是对着卿玉晓,还是自己。
“来了。”
卿玉晓抬眼看去,大群的萤火虫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最后停在他们周围,或是在水面低低飞舞,或是停留在脚边的草叶上,或是停落在他和她的肩上,她的发梢上,星星点点,闪闪生光。
四周亮了起来,虫儿停在像是为她和他织起了流动夜光,绿光笼罩着两人,淡淡的光晕向四周慢散开去。
容无阙握在手中的细粉,随着动作,全数洒在了空中,空气中是淡淡的清香味,细粉扬起,萤火虫便又朝着两人的方向飞舞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卿玉晓仰首看虫儿自由地飞舞。
“你呢。”
“我在小屋中梦到了我们的过去,我第一次觉得很多东西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到的,不是我的就不该要。”卿玉晓梦见神域,“我知一直是你在守护我,我也知我们的宿命和诅咒,我们在一起没好下场。”
她手一抬,那根寒玉簪掷了过去。
“给出去了,就是你的东西。怎样处置是你的权力,你不用还我,也还不回。”容无阙说着,将簪子用指力弹出,卿玉晓接住,拿在手里。
“我们无缘,何必再重蹈覆辙,牵连无辜。对你而言感情也不是必需的,你有大好的前途,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们没必须纠缠在这样的死局中,不得解脱。”
卿玉晓抬眼,微笑、扬手,发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湖中,片刻便被黑色的湖底吞噬了。
轻不可闻的入水声,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半响又恢复平静,仿佛那一瞬间的动作,只是错觉。
“重楼无阙,我们算了吧。”
嗓音如玉珠落盘,清脆入耳,听在心中却是寂寥地生痛。
“所以你从时光镜中走一遭,得出来的结论是放弃?”他问。
卿玉晓起身,没有看容无阙的面色,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回走,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容无阙神色渐渐变的冰冷,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方才还柔和的面庞,此刻却是冷若冰霜。
他手掌一用力,周围的萤火虫全被吸入到了手中的光球里,只要他稍微运力,这些小生物便会被撕成碎末。
他就那样站立了许久,手缓缓地放了下来,终是不忍,得了自由的萤火虫,马上散开来,空气中的香气渐渐消失,萤火虫也就飞开了去。
四周又黑了下来,月光被云层挡住,只在湖面染了淡淡的清辉。
千年光景仿佛就在眼前,他一直就那样站着,背影独自苍凉萧索,一头黑发在夜风里翻腾着,冰色的瞳孔中只有那平静的水和死寂的夜……
容无阙想起她那般决然扔簪子的样子,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倏地一个纵身,跳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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