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仙尊没有搭腔,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扫了眼在场的妖物们,散漫道:“各位,干活吧。”
“不是等夜宵吗?”白球儿的语气理所当然。
只听天空一阵甜美的笑声,卿玉晓见到一只九尾狐飘然落地,瞪大了眼:“蚕沙?你是神域山庄的蚕沙。”
“九天神女,奴家可不认识什么蚕沙,挖沙的。”九尾笑着捂嘴,笑得娇媚,撇头看向一个角落,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小公子,人家饿死鬼都说了,它的影子在到处惹事……这天都黑了,我们当然是要去捉它嘛,你躲那里干什么嘛,难不成是偷看奴家。”
卿玉晓见白光一闪,靳越竟然坐在角落,旁边是包子和馒头,竟然都是神域山庄那些人!
“影子是虚体,太阳下待不了太久。”靳越说,“它要出来作恶,只能是晚上。”
“这可不行。”包子说,“走走走,我们赶紧的。”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也是从时光镜过来的?”
靳越打量她一眼,抬起眼皮:“有人用傀儡书控制了燕云的本体,并利用了薛依依这面时光镜,将你送到了这里。”
卿玉晓盯着靳越看了好几秒,眼皮都不眨一下,差点想抱住他亲一口:“这么说你是清醒的!太好了,容无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
“重楼仙尊堕仙后历万劫、过三生,眼下你见到的是曾在仙界的他,我不知道幕后是谁在主导这一切,但很明显,他暂时不会让我们从时光镜出去。”
“嘀咕什么。”重楼仙尊眼尾稍扬,一眼看穿了卿玉晓的心思,淡淡道,“在本尊面前,还能分神看别的男人,小花妖,喜欢本尊又不专一,心挺野啊”
卿玉晓反驳:“鬼才喜欢你。”
“鬼只惧我。”
九尾、赤奴出去找影子杀手了,重楼仙尊说抓到影子就给他们升官。
重楼仙尊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吊儿郎当地躺在宫殿外,杏花树的秋千上假寐。
靳越捧着本医书在读,时不时瞥一眼卿玉晓这边——她挨着魂坐着,死活要魂把生前的事给她说了个遍。
一个时辰后。
打着呼噜的白球儿,像是闻到了喜欢的味道,一下从地上腾地蹿起,直扑向门口:“小鱼干!”
“你好歹是一匹狼,是神兽,怎么被养得跟猫儿似的。”九尾笑。
悬挂的风铃一响。
赤奴提溜了袋小鱼干走进门,随手扔给了白球儿。
卿玉晓下意识看过去,一瞬间就看到了地上黑漆漆的一团影子,它被红线绑住了,线头牵在九尾手上。
卿玉晓愣了下,而后回头看向在闻烤鸡腿味的魂,好笑地说:“陈衡,你们双胞胎啊?”
陈衡是魂生前的名字。
魂的虚体能变幻,他此刻就是生前的模样,全身透明,像个虚拟人物。
影子跟魂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比魂更黑些。
陈衡盯着影子看了好一阵子,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上来就揍……但两人都是虚体,陈衡舞动了半天,也没一拳挥到影子身上去。
卿玉晓看不下去了,认真道:“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我要打死它。”
影子沉默几秒,突然冷笑着冒出了句:“就凭你?”
卿玉晓好奇:“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
影子:“好玩。”
重楼仙尊走过来,挡在陈衡面前,陈衡一拳落在他背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得后退几步,它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不敢相信地问:“你怎么能——”
怎么能碰到虚体。
重楼仙尊拿起一颗苹果,嘎嘣咬了口:“天生的,你打得越重,弹得越远。”
幸好刚才没攻击他。
“喂。”重楼仙尊忽地喊影子。
重楼仙尊盯着影子看了两秒,突然抬脚朝它踹去,一下一下下耍了狠,魂摸都摸不着的影子,几下被他踹倒在地。
至今还没被谁教训过的影子,被他踹懵了。
影子蜷缩起身体,想骂脏话。
重楼仙尊眨了下眼,走上前,继续啃苹果:“这怎么了,刚不是很能耐?”
“我杀了你——”
影子爬起来准备出手,九尾将红线一扯,同时重楼仙尊飞起一脚,再次把它踹趴到原地。
影子用愤恨的目光瞪着重楼仙尊。
“好不好玩?”重楼仙尊说,“好玩,陪你玩个够。”
影子提高声音:“等一下。”
重楼仙尊问:“不是要杀了我?”
影子的气焰灭了大半,不情愿地承认:“我杀不了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最好是。”重楼仙尊轻嗤了声,又看向赤奴,“交给你了,审,把它每天吃什么拉什么了,都给本尊审出来。”
赤奴颔首:“是。”
卿玉晓没跟去凑热闹,招呼靳越过来吃东西——那枚金叶子让白球儿叼去广寒宫,换回不少好吃的。
看到重楼仙尊抓了把瓜子,不太在意地嗑着,她扫了眼被审问的影子:“你打算拿它怎么办?”
重楼仙尊随口道:“没想好。”
九尾掩着唇笑:“仙尊眼光真毒,你这黑将军,审人是专业的。”
重楼仙尊一挑眉,精亮的眼睛锁住九尾那张脸,笑得比她还像狐狸:“哦?”
白球儿咬着鸡腿,无声地点头,他几口咽下食物,很认同九尾的话:“赤奴哥升仙前是混典狱司的,专门负责审犯人。”
重楼仙尊没听懂,眼珠子动了动:“升仙前?”
“他不是妖吗?”卿玉晓听了个稀奇,刚靳越告诉她,重楼仙尊这宫殿和其他仙家都不同,很有个性,妖魔鬼怪一应俱全。
九尾:“本来是妖,在地府衙门当职,能力强,短短一百年爬得飞快,做到了阎王爷跟前的红人。”
“然后呢……”
“然后听说他偶然间被一个仙君看上,升天了,调到了天庭当差。”白球儿眨眨眼接过话茬,“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差没当多久,那位仙君忽然投了轮回池,赤奴也堕仙了。”
卿玉晓放下手中的烤面,擦了擦嘴:“什么轮回池?堕落的。”
“轮回池就是受了天雷之刑的神仙,被贬下凡间的通道,至于堕仙——”白球儿挠了挠头,“就是人类说的堕落吧,从天上的仙堕落成人间的鸟了。”
“造孽哟。”九尾轻笑,“多大的罪过啊,堂堂仙尊沦落到这地步,所以我们都怀疑……”
九尾看了眼那边的赤奴,忽然不说话了。
卿玉晓好奇心被勾起,追问:“怀疑什么?”
九尾叫卿玉晓把耳朵凑过来,附在她耳旁,忍着笑,用气音告诉她:“怀疑赤奴是那仙君的小情人。”
事情揭发后,仙君被罚了,神鸟也堕落了。
似乎有道理。
卿玉晓压低声音,眼神不住地朝赤奴那儿瞟:“口味太重了吧。”
白球儿啧啧两声:“可不是嘛,我反正不跟他一块睡。”
本来卿玉晓认为人间的七情六欲够乱了,没想到天上的更乱,容无阙的手下都有这么多瓜,震惊她几百年。
卿玉晓:“你们做妖的,如何知道这些事。”
“闹这么大,妖界鬼界都知道啊。”白球儿说,“都上了三界八卦热搜榜呢,对了,你不也是荼蘼妖,你不知道啊。”
“什么榜?”
“哎呀,就是我们妖界交友的一个八卦榜,有机会我给你看。”
“哦……”卿玉晓咕哝道,“那位投了池的仙君,轮回后是不是就把赤奴给忘了?”
“谁知道呢,兴许。”
“这么说,赤奴还挺可怜。”
重楼仙尊沉默半晌,忽地站起身。
他表情疏淡,略长的发垂在眼前,遮住了些眼睛,听他们胡诌了半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凉凉地唤了声:“赤奴。”
赤奴应了一声,施了个咒,影子转眼被收进了他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
他握着审讯完的卷轴,朝半空中一扔,卷轴在空中徐徐展开。然后,一个个文字像是有了生命,漂浮在卷轴上。
九尾很识货地喊出了卷轴的名字:“神言轴,传说叫得上叫不上名的生物,只要碰着了它,就没有秘密藏得住,神谕啊,能预示上下三千年的三界因果。”
刚赤奴就是用它在审问影子。
卿玉晓称奇:“这么神啊。”
“不神能是神仙的宝贝么。”九尾酸酸地说,“人家的包里尽是些破烂,什么时候能讨着个好宝贝玩玩。”
白球儿立刻迎上讨好的笑脸:“九姐姐,要不把我的狼毛拔下来几根,送给你玩?”
九尾哼了一声:“谁要玩你的,要玩也玩凤凰的。”
“狼毛用处大着呢,能给你变好看的袄子穿。”
“别吹了……”卿玉晓笑得快喘不上气,指着北狼神故意显露的尾巴,“还变袄子,你是要笑死我。”
白球儿一下急了,争着要开屏:“本大爷是北川的北狼神,你别不信。”
卿玉晓继续打击他:“我真不信,比阿驰差多了。”说到阿驰,还有点想他了,不知道他在时光镜外怎么样了。
重楼仙尊仿佛听不见他们拌嘴,指抵着下巴,认真地看着神言轴上的文字。
影子共杀了五个人,犯下了大大小小十余件案子。
罪该万死。
“五桩案子,四名死者,还有一具尸体下落不明……”重楼仙尊琢磨着那桩“少女失踪案”,模样有些深沉,话锋一转,问起赤奴,“失踪的这个,怎么没审出来。”
赤奴解释:“问了,这件案子还有从犯,影子杀人后,少女被另一个人分尸了,那人下落不明,至今没被捉拿归案。”
重楼仙尊看着赤奴的乾坤袋,又问了一句:“怎么处理这玩意?”
赤奴:“乾坤袋只能困住它二十四小时,按照惯例,人死归地府管,生前好坏如何,魂魄该去哪里,都由阎王的判官笔。”
重楼仙尊抬眸:“你能联系地下?”
赤奴摇头。
他早就脱离地府,和下面早无瓜葛。
“我不能。”赤奴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想了想,“但这屋子里有能的。”
白球儿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打出一个小鱼干味的饱嗝:“是谁在喊本大爷?”
重楼仙尊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赤奴:“你说这只东西能下地府?”
赤奴慢慢地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
卿玉晓盯着赤奴手指的方向,沉默几秒:“你……指我?”
“不,是你肩上那位。”
卿玉晓侧头看向自己肩膀,蜥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两只前爪抱着半只鸡爪啃得有滋有味。
白球儿笑嘻嘻地:“厉害吧,变化分身术!”
卿玉晓神色瞬间有些难以形容:“我一定要炖了你!”
重楼仙尊无视她的愤怒,盯着逃到自己肩上的白球儿,不相信地问:“白球儿小玉?”
“谁说它是白球儿。”
赤奴抬起头,白球儿也在这一刻露出了红色的眼睛,眼神带着邪气的警告。
它的警告对赤奴不起作用,赤奴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
“……它是烛龙变幻的。”
卿玉晓别过脸,眼神挑剔地打量白球儿:“……你是什么龙?你不是北川一头孤独的狼吗?”
白球儿头抬得高高的,声音傲娇:“不是。”
重楼仙尊揪住白球儿的尾巴,把它倒提起来,笑得令人发寒:“跟着本尊有什么目的。”
白球儿扑腾着爪子:“冤枉、冤枉——”
“本尊就说你品种不纯正,身为一匹有残疾的狼,还长两小翅膀。”
“翅膀是天生的。”白球儿说,“我收不回去。”
重楼仙尊还盯着它,侧脸轮廓显出好看的线条,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愉快,语气阴恻恻的:“去地狱还是下油锅,你选一个。”
白球儿:“我不想死啊。”
重楼仙尊还在笑,怪瘆人的。
“赤奴。”他又喊了声。
想到赤奴那个火燎火燎的乾坤袋,白球儿扑棱着翅膀挣扎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重楼仙尊皱眉,继续吩咐赤奴:“让它下地狱。”
“我是仙兽,我不去那臭烘烘的鬼地方,不去不去。”
而且去那地方十分不好受,前世它就尝过那滋味了。
重楼仙尊把白球儿扔给赤奴,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容不得你。”
“你是我最尊敬的仙尊,你不能这样虐待小动物。”
“是吗。”重楼仙尊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冒出了句,“小玉,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我不去——啊——”
赤奴已经在空中结了一个传送门的符咒,白球儿话还没说完,身体一阵天旋地转,被赤奴扔进了那个紫色的门内。
光波倏地消失,屋子恢复正常。
卿玉晓没反应过来:“它去哪儿了——”
赤奴:“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在地狱入口接受盘问。”
卿玉晓想问:你那什么符能把任何东西送去地狱吗?
怕他下次记仇,一个不小心就把她也送去地狱门口,卿玉晓决定不招惹他了。她还没活够,哪能不明不白地就去见阎王。
话说连穆琊川都带她去过幽冥殿了,她还怕什么阎王啊!
重楼仙尊朝赤奴走近了些,挑眉:“你有来历。”
赤奴眼皮也不眨:“是。”
重楼仙尊:“但没恶意。”
“嗯。”
“行吧。”重楼仙尊的手在赤奴肩膀上拍了拍,“这里只要我不在,你说了算。”
很明显的认可。
九尾笑了:“重楼仙尊,一只来历不明的鸟都能占位置,你把九天神女当什么。”
重楼仙尊笑了:“她不就是本尊一小跟班,还位置呢。”
“容无阙,你就是这样定义我的?”卿玉晓有点炸毛。
“这不是很明显吗?”重楼仙尊悠悠地说,“本尊是看本事说话,这屋子一只白球儿都比你能力强啊。”
凭什么瞧不起人!
重楼仙尊忽地笑了:“行了,能者多劳,不能者多闲,闲还不好啊,本尊想闲还没你这机会呢。”
卿玉晓被他气到无言以对,容无阙挺让她惊喜的啊,这个什么他的仙尊前世,能把人气死。
赤奴上下扫视着他,没想明白:“你不问我?”
“有什么好问的。”重楼仙尊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我对自己的眼光有自信。”
卿玉晓咕哝道:“你肯定就是那个投了胎的仙君。”
重楼仙尊看起来心情大好:“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这还需要看吗?”卿玉晓说,“我就问你,能对一只鸟一见钟情的,除了那个倒霉仙君还有谁,还有谁!你说。”
九尾“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一推测,还真有可能。”
“暗恋本尊的仙子很多。”重楼仙尊面无表情道,“没想到仙君也不少。”
卿玉晓眼神微妙:“你的不要脸是没底线吗?”
重楼仙尊抬起眸,冲她眨眨眼:“这不明摆着的事。”
“我好像知道你堕仙的原因了。”她认真道。
“讲。”
“你就是——嘴.贱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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