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晓一言不发地拽紧缰绳,目送容无阙那匹骏马消失在视野,心神恍惚。想起前世种种,也想起来到这世界所遇,胸腔酸涩扯痛。
活糊涂了!作为一个现代人,竟把可笑的感情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夜色四合,卿玉晓呵斥一声,骑马在黑夜中疾奔,她仰头笑起来,刚才的郁闷和委屈逐渐消散。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卿玉晓立刻抬头,见一匹白马驮着个人正迎面撞来。卿玉晓立即腾起,足尖点上马背,借力飞落到地。
马背上的人可没这好运气了,受惊的白马长嘶扬起前蹄,那人影从马背上滚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白马朝黑夜中奔跑,很快不见影。
视线受阻,卿玉晓保持警惕,高声问:“来者何人?”
等了半天,那躺地上的人影毫无动静,莫不是死了?
卿玉晓不禁上前几步,抬脚踢了踢那人,没反应?她皱眉,蹲下去,伸手去探那人鼻息:“是个少年,还有气儿。”
荒郊野外的,又是她骑马惊了对方的马,卿玉晓思忖再三,低头从随身带的宝瓶里,忍痛倒出一粒续命丹。
她捏开少年下巴,喂他吃了粒丹药,没有多想,将他搬上自己马背,驮着他朝远方山林走。
风吹过山林沙沙作响,这少年受伤很重,经卿玉晓马背一颠簸,血染污了白袍。
卿玉晓无奈,寻了个山洞,将他搬进山洞里,去林中捡了枯枝树叶,生了堆火取暖,倒出捡的板栗,扔火里烤。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陌生少年,赞叹一声:“长得倒是不错。”
此言一落,那人突然睁开眼,只觉满眼都是猩红火光,一江湖女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下意识想运气,发现全身无力。
少年目光凶狠,叫道:“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卿玉晓看他那架势,好心提醒:“救了你一命,你说我做了什么,你经脉受损严重,喂你吃了续命丹,不想死就别乱动。”
“等等。”卿玉晓皱眉,“你刚说……本王?”
少年自知说错话,冷哼一声不答话,卿玉晓可没打算放过他,随手抽出根火枝,跳到他眼前,火枝往前一送:“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把头一偏,相当傲气:“你杀了我吧。”
“杀你是便宜你,本姑娘整人的招多着呢,比如……”卿玉晓勾唇一笑,突然伸手点他笑穴。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抑制不住笑起来,因为眼神迸发出怒火,笑得狼狈,卿玉晓转身,用火枝挑出几颗板栗,边剥边欣赏。
少年咬牙,笑得难受:“你!你这阴险女人!哈哈哈……本王、本王定不会饶你!”
“那你来。”卿玉晓拍拍手,走到他旁边坐下,眼睛盯着他,“我看看,你是怎么不饶了我的。”
“无耻女人!”
卿玉晓掀起眼皮,觉得他这没气势的骂人分外好笑:“我吧,心情不太好,你最好有话直说,不然我这一堆毒药,随便一瓶都够你死几百次的。”
她掂量着一瓶痒痒粉,忽然一撒,少年闻到粉末打了几个喷嚏,忽然脸色一变,猴子般挠作一团。
“痒痒痒,痒死我了!”少年鬼哭狼嚎,“你这阴毒女人,你又对我做了什么!本王一定要杀了你!”
卿玉晓懒得跟他白费口舌,声音有些狠厉:“说!你到底是谁?怎么来这儿的?再不说,别怪我不——”
“本王是宁王府小王爷!”
“宁王?”卿玉晓眨眨眼,顺势解开他穴,给他止痒,“就是那个跟穆琊川搞成一团的宁王?他不是要造反吧?”
“你嘴巴放干净点!少提那个阴险小人!”
卿玉晓冷笑:“怎么,人都死了,我提都提不得?”
“说跟你说他死了!牢里那个是穆狗的替身,他早逃出去了,和我爹在骊山谋划刺杀皇帝,已经得手了,这朝廷要改朝换姓了!”
卿玉晓猛地揪住他衣领,咄咄逼人:“此话当真?”
“本王骗你做什么,不过穆狗出尔反尔,眼见皇帝一命呜呼,竟然出尔反尔,想杀了我爹,我爹护着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与他们走散了!”
卿玉晓如鲠在喉,这么说容无阙突然返回是为了这件事?
她看着这小王爷,声音缓慢:“你说皇帝出事了,那么皇子们呢?”
小王爷看傻子似的盯着她:“肯定杀了啊,你们江湖人长这么大连斩草除根都不会?”
“皇宫现在怎么样?”
“乱成一团,你想保命最好朝西边跑,去西吴国。洛京不安全,南楚国和北川国正在打仗,就西吴国安稳点。”
卿玉晓隐匿情绪,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管不顾地追随容无阙,可脑海里另一个想法告诉她,不要重蹈覆辙。
容无阙注定和她走得不是一条道,她何苦再堵上一切换心碎。
卿玉晓一把抓起少年,少年挣扎:“你这女人又想干什么?”
“赶路。”
既然洛京这么不太平,那么这山林也不安全,她尽快去西吴国,然后把消息发回去,提醒他爹和曲杀歌注意安全。
“大半夜赶什么路啊,你这蠢笨女人!”
卿玉晓灭了火堆,把少年弄上马背,揪着他耳朵,恶狠狠地威胁他:“别吵,再吵把你毒哑,我管你是什么小王爷,现在我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蚁。”
少年立刻闭嘴,倒趴在马背上,侧头只能窥见她清瘦的下巴和白皙细腻的脖颈,他听这凶巴巴的声音,忽然想起他生死未卜的阿姐。
他阿姐整天也这样凶他,现在父亲出事,照穆琊川赶尽杀绝的手段,他家人想必凶多吉少。
想到他阿姐,他没出息地流下眼泪,卿玉晓低头,皱眉:“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我又没真要杀你。”
少年抹了把脸,闷声道:“不要你管。”
“小屁孩儿。”
这句话说完,卿玉晓握住缰绳,迎风跑起来,听到马背上那少年倔强地反驳:“本王不是小屁孩,本王十六了!”
“真不是小屁孩,就把本王这两字收起来。”卿玉晓冷哼,“显摆什么,还当自己是官二代呢!”
“你这臭女人,又说本……我什么坏话?”
“你叫什么名儿?”
少年不乐意地咬牙:“宁风祁。”
“叫我玉姐姐。”卿玉晓提醒,“记住了,对外我们以姐弟相称,我喊你小风,别惹事。”
宁风祁觉得好笑:“你怎么不干脆放了我?”
“留着你还有用。”卿玉晓的声音和夜风一样冷,“别打歪主意,你这经脉没三五个月好不了,要是别人捉了你去,我可不会救你。”
“知道了,凶女人。”
卿玉晓移开眼,猛抽几下马鞭,马蹄铮铮,颠得宁风祁快吐了,他立即改口:“玉姐姐玉姐姐,颠死我了!”
“乖了。”
卿玉晓一把揪住他后衣领,提溜着他,跨坐在马背上,宁风祁大口呼吸着,胃不那么难受,看着不服气,但还是明哲保身,不再惹恼她。
在这夜色中纵马狂奔的人还有容无阙,骊山离洛京有百里,他骑快马在御前侍卫护送下,赶到骊山寝宫。
皇上让太医扎针吊着最后口气,胸口有刀伤,双手骨瘦如柴,颤巍巍把立了遗嘱的诏书递给他:“皇儿……穆琊川未死,宁王反了……”
跪在榻下的魏琼与容无阙对视一眼。
皇帝的气,只进不出,拉着容无阙手:“朕把江山托付给你,你定不要辜负苍生……保全你皇弟们……朕对不起你……”
容无阙没说话,皇帝死死抓住他手,势要坐起:“你答应朕,答应朕!要不然,朕死不瞑目……除掉穆家!”
魏琼点头,容无阙在来路上就明白,他回不了头,他握住皇帝手,应允:“我答应您,您放心。”
“好好好,好孩子……晚盈,我来寻你了……”
皇宫丧钟再次敲响,皇帝薨,举国悲痛。
五皇子容无阙七日闭门不出,守棺尽孝,足以显见先帝敬重。
穆琊川与宁王刺杀先帝后发动兵变,又与宁王反目成仇,血洗宁王府,并下令追杀小王爷宁风祁。
容无阙与魏琼坐稳军心,与卿一刀带兵合力剿杀叛贼穆琊川,穆琊川败北,携三千士兵逃至黑水河,进入南国境内,不知所踪。
金色的地毯一路铺至高高的祭天坛上,面容肃穆的五皇子站在高处,看着眼底这座皇城,看着匍匐在他脚底下的文武百官,墨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洛安鼎盛,新皇独尊……”祭天坛上,礼官尖着嗓子念着手中诏书,庆贺新帝登基。
赤色火焰和火红礼炮冲上天空,黄袍锦服的容无阙,目光在掠过底下某处时,身体猛地一晃。
恍惚间他看到那抹红色身影,那如血的红刺痛他的眼。
从此,他将握住这座皇城无数人的命脉,却握不住那双柔软温暖的手。
“礼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祭天坛下,黑压压的人影跪倒一片,欢呼声此起彼伏,穿过重重屋宇,响彻苍穹。
“容哥哥,要做一个好皇帝,再见了。”
有谁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寒雾,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笼罩在黑暗的浮云中,静静地凝成了掌心一滴水珠。
那些彼此唯一的曾经,那份嵌入骨血的深情。
在长满野草的时间沟渠里逐渐软化、消融,所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似乎都被寒风吹散了。
皇城上空的烟花炸开,眼前的繁华瞬间遮盖了寂寞沧桑。
“你不是要赶着去西吴国,怎么又冒险折回洛安城?”
“多什么嘴,穆家兵败,这城里也没那么乱,我回来看看不行?”
卿玉晓从檐上飞下,落在白墙青瓦下的马背上。
“口是心非。”风祁抄起双臂,望着上空烟花,“我听说你与这新皇有些感情纠葛,是吗?”
“你听谁说的?”
“慕容云珠啊,那个草包郡主,她之前不是喜欢他,和我说了些。”
卿玉晓打马就走,此行返回不仅仅是看一眼容无阙,还因她爹给了她消息,说洛京胜了,穆琊川逃了,于是她把风祁送回来了。
“喂,你去哪?等等我!”
风祁见卿玉晓甩下他就走,疾走追上去,卿玉晓驾马把他远远甩在后面,声音遥遥传来。
“回你的王府去,念在你没跟你爹一起谋反,有人替你求了情,饶你一条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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