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支羽箭在话语落下的瞬间,连续地射进屋中。
曲杀歌闪电般地伸手一弹,屋中的那盏油灯立刻熄灭。
黑暗中,两个身影风一样地移动,曲杀歌将一张破旧的桌子踹向空中,那桌子早已腐朽,被五六支羽箭射中竟然散了架。
借这空隙,曲杀歌快捷如飞,护在冬至身前,同时,容无阙反手一捞,抱着卿玉晓就地一滚,他们刚离开,卿玉晓站立的地上就钉了一支羽箭。
“住手!”
一声女子的怒喝传来,庙门被踹开。
卿玉晓连忙从容无阙怀中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雨帘,看到软轿中一人,心中一惊。
他怎么来了?
大雨磅礴中,打着灯笼带着刀的人站了几排,四个蒙面女子分别抱着琴棋书画,一手撑伞,一手抬着那顶软轿,轿中坐着穆琊川。
卿玉晓一眼认出轿子最前的白衣女子,是浮香楼中那位被自己打晕的女子,原来她竟是穆家的人!
穆琊川含着笑意的、讥诮的目光,看似无意地盯着卿玉晓他们所在的方向。
明明他们在暗,穆琊川看不清屋内的情况,那样的目光却还是让她感到脊背发寒。
在穆琊川身后,站着二十几个穿着官服的捕快,为首的捕快头先是听到女子的呵斥声,然后看到一行人抬着顶软轿飞来,看到四个婢女手中的特制武器,他突然就知道了主人是谁。
“原来是穆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正奉我家大人的命令捉拿逃犯,没想到冲撞了大人……啊!”
捕快头上前给穆琊川行礼,话还没说完,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心的惨叫。
抱琴女子飞身上前,手上一把琴出声,琴弦扫过他的脸,众人只听得捕快头叫声惨厉,这才看到他的脸上血肉翻飞,鲜血直流。
回到自己位置的穆琴儿冷眼看着捕快头,冷哼道:“放肆,我家公子还没准你说话。”
卿玉晓见那白衣女子目光森冷,行事狠辣,想起自己在青楼中了她的迷香的事。
那日这女子竟没对自己下毒手,看来自己去青楼打探消息的事,穆琊川早就知晓了。
“琴儿,你放肆了。”
穆琊川瞥了满脸震惊不敢发作的捕快头一眼,话语中听不出责备婢女的意思,穆琴儿低头应了一声,低头退后。
穆琊川不动声色地笑着,手一撑,动作潇洒地从轿中飞出。
在他落地的瞬间,另一位拿着一支大毛笔的婢女立刻上前,替他撑伞。
那婢女的毛笔尖也不知道沾了什么,红如血,从笔尖滴落下来的血珠在雨水中兹起一缕青烟。
在黑暗中的曲杀歌,看到那缕青烟时,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她想起来了,那夜她赶去沈雪月房中,见到床幔起火,沈雪月面目全非,当时房中的火冒出的就是这种青烟,而随着她进门,飞快逃开的人,看那身形分明也是一个女子。
“小心点,她的毛笔沾了毒,沈雪月很有可能就是被此人毁了五官。”曲杀歌压低声音,对不远处的卿玉晓和容无阙传声。
“是她?”
卿玉晓凝神听着曲杀歌的话,看那握毛笔的女子,只见她站立的地方,地上不断地冒起一簇小火和青烟。
回忆当时沈雪月房中的画面,看似起火又不像起火,难道真是她所为?倘若是眼前这个女子……
她是穆琊川的婢女,那么杀沈雪月这件事,穆琊川肯定也有份了。
“书儿,你不用跟着我,我怕你的毛笔吓坏了别人。”
穆琊川微笑着,阻止穆书儿为自己撑伞,一步步朝台阶走去,屋内三人看到穆琊川走近,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出手。
“容无阙,你躲在里面干什么?你来上京赶考,却私自偷拿考卷想徇私舞弊,按照我朝法律,你可知该当何罪?”
穆琊川笑眯眯走上台阶,屋檐下的雨珠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帘幕。
容哥哥徇私舞弊?考试日期将近,他们摊上不少事,卿玉晓差点都忘记了这茬,不过穆琊川在说什么?偷拿考卷?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卿玉晓听到穆琊川诬陷容无阙的清白,这比要了她的命还可气可恨,下意识骂道:“穆琊川,你少胡说八道,你嘴巴积点德,大概还可以多活几年。”
“唉……”穆琊川无奈地摇头,一道闪电下来,他看清被容无阙牢牢护在怀里的卿玉晓,冷嗤一声,“护那么紧?你能护她一世?”
穆琊川拍拍手,卿玉晓还没反应过来穆琊川在搞什么鬼,一个戴着乌纱帽的老头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他身子缩成一团,颤抖着哭诉:“容、容贤侄,我答应过令尊,一定让你出人头地,你从我这儿拿了东西,可不能不认啊……”
容无阙看到大雨中跪倒的人,脑中轰然一响,只觉得这一切是设计好的圈套,穆琊川在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卿玉晓身子微微后仰,瞧见雨中那人,听到容无阙下意识的抽气声,茫然问道:“容哥哥,你认识那人?”
“是我父亲的同窗好友,在京城为官的知府尹大人,这次考试的考官之一,穆琊川能找到他来诬陷我,必然是查清了我的身份……”
果然,穆琊川笑道:“容无阙,青川县令容谦的好儿子,你爹除了死得惨了点,一辈子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你怎么没学到他半点呢?没本事就不要来京城丢人现眼,还害得人家尹大人丢了乌纱帽,啧……”
容无阙透过水汽氤氲的雨幕,看着穆琊川胜券在握的微笑,有些恍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穆琊川本就针对他,尤其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怎么会放过他?
穆琊川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手一动,立刻有大队带刀带箭的军队从四面涌了出来,将他们牢牢包围。
穆琊川脸上的笑意敛去,回身对着一脸鲜血的捕快头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屋中的罪犯我亲自来审,还有……”穆琊川看向还跪倒在地的尹大人,慢慢地走过去,亲自扶起他,笑道,“尹大人,这等无视我朝律法,徇私舞弊的考生就不必参考看,你回去写封信,取消容无阙的考试资格。”
“这……”尹大人还欲多说,看到穆琊川寒刃般的目光,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想起被穆琊川接到穆府“作客”的一家老小,哆嗦了一下,点头如捣蒜,“小臣明白,小臣明白……”
穆书儿见穆琊川再次站在雨中,立刻又上前给他撑伞。
穆琊川一招手,立刻有人上前来拉尹大人,尹大人离开后,穆琊川只当把这个小插曲忘记了。
大雨慢慢地小了,穆琊川面向屋中道:“容无阙,曲杀歌,我要的是你们两个人,你们肯束手就擒,我不杀人,我数十下。”
容无阙是容谦的儿子,容谦当年查到了那本被叛徒偷出去流失的账本,穆琊川怀疑容无阙知道这本账本的下落。
他查容无阙的同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跟随他们一起的曲杀歌竟然是当年大火案的幸存者。
那时候穆光还没死,穆家私铸兵器已久,这件事却不能让皇上知道,所以当年兵器厂的事情走露风声后,穆家才决定杀人灭口。
本以为当年的事做得万无一失,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成了漏网之鱼,现在穆琊川查到曲杀歌是那件案子的亲眼见证者,他怎么放心让她活着?
“五、四、三、二……”
穆琊川的手一直举着,只要他的手轻轻往下一挥,这间屋子转瞬会变成窟窿。
当“一”字落下,有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穆琊川看着他们,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他挥了挥手,穆棋儿立刻上前卸了曲杀歌的武器,点了她和容无阙的穴,同时捏开他们的下巴,各位喂他们服下一粒药丸。
“不好意思,两位都是高手,我怕你们伤了我家婢女,不得不防着。这药每隔三个小时会发作一次,没有解药,你们会很痛苦……”
“放开我!”
吼声打断穆琊川的话,他朝屋内看了一眼,穆棋儿立刻会意,上前点亮了屋内的油灯。
卿玉晓脸色无比难看,瞪着门口的容无阙,眼底冒着怒火。
穆琊川看到一动不动的卿玉晓,走进来,眸子亮了几分,笑道:“我就说你这只猫儿,这次怎么这么乖,原来是被心上人点了穴。”
“闭嘴,你这豺狼,关你什么事。”
卿玉晓正耐着性子,准备冲出去和他决一死战,丝毫没防备容无阙点她穴。
容无阙和曲杀歌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放弃抵抗,齐齐走了出去。
眼下这种情况,容无阙和曲杀歌知道他们根本毫无胜算,何况屋里还有一个重伤的病人需要治疗。
穆琊川提出条件,那就是不会伤害卿玉晓和冬至,他们各自为了想要保护的人,选择束手就擒。
穆琊川对卿玉晓的恶言恶语已经不在意,他眼底闪动着笑意,见穆棋儿刚要对卿玉晓动手,冷冷地瞥她一眼。
穆棋儿立刻低头退到一边,穆琊川走上前,不顾卿玉晓刀子般的目光,打横抱起卿玉晓往门外走去。
走过容无阙身边时,他听到容无阙问道。
“我爹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卿玉晓瞪完穆琊川,转而瞪着容无阙,内心又疼又气,他不是要保护她吗?
他的保护就是把自己送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容无阙好似没有看到卿玉晓的眼神,盯着穆琊川。
穆琊川听到他的话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着容无阙,声音冷道:“我从不杀人。”
“当然,穆大人只是擅长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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