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海水,层层分明。
飘荡的冰碴汇在一起,如轻柔风中舞动的丝絮。
一束束实质一般的日光,在海水中扭曲晃动着,色彩分明的鱼群,在清澈的海水中缓缓游动。
忽的,静谧被打破,大量的海水被排开。
鱼群慌乱四散,伴随着大量的气泡升起,一只足有五百丈长的巨鲸,自远处游来,由于其速过快,竟似是突兀出现在了这片海域。
来到此片海域之后,巨鲸的游动速度明显缓慢下来,且游动的方位也改换成了斜上。
轰!
巨鲸破水而出,掀起浪涛滚滚,打向四周。
一声悠长缥缈的鲸吟,响彻周遭天地。
而后巨鲸那五百丈长的身躯,轰然砸落,将附近千丈内的海水打得炸裂开来。
周遭的海水剧烈震荡,巨鲸背上,坐着的那满身冰碴之黑袍人,身形一晃。
顾青周身固化的冰碴尽碎,自巨鲸背上踏空而起,立于一片晶莹的海域上方。
‘这是什么地方……’
顾青大略扫了附近几眼,发觉海域根本不存在什么岛屿,只有远处,存在着一座庞大的海上冰山。
顾青先前并未全心投入修炼之中。
故而,他早已察觉到了,这偶遇的巨鲸游动起来的速度,可以说异常的快。
只是过去的两日时间内,这巨鲸就至少带着他,游出了几十万里之远!
而他,在被巨鲸带着游出十几万里之后,就已发觉,阻隔在斡庭岛附近十几万里海域,与临玉海域之间的魔灵浑天气,已消失不见!
此种变化,让顾青生出无数猜测。
彼时,他想到半空中那层阵法光幕,深深的明白,局势八成已是云橘波诡。
介于此,他便决定,暂且乘着这游动速度极快的巨鲸,尽可能的远离是非之地。
哪想到,这巨鲸竟是游得越来越快!
以至于,让他都难以分辨,巨鲸到底游出了多远,更不知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终于,在靠近这片极寒的海域之后,顾青自觉,应当已出了那是非之地,便离开了巨鲸背上。
‘虽不知,当下处于何地。’
‘暂且便在此寻个修士聚居之地,探听一番当下临玉海域那边的情况……’
顾青的心中一动。
随即,他面上露出几分笑容,对那再次入海的巨鲸,传递过去些许善意,便要转身,踏空遁走。
这时,一种莫名的战栗之感,出现在顾青的心底,就好似,有什么极强的存在,正注视着他。
顾青的身形有些发僵。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之前在青枢岛,被那青云仙宗的大能注视之时,他就有过类似的感觉。
那再次入海的巨鲸,并未深潜。
而是半漂浮在海面上,一双看起来比天穹太阳还大的黑白分明眼睛,看着顾青。
“路……费……”
这巨鲸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微闪。
而后,一个稍显稚嫩的清脆女童声音,就出现在了顾青的耳畔。
顾青的神情微动,扫了眼这巨鲸天真的一双大眼睛,和其身上很是浅薄的妖气,暗自吞了口口水。
‘这鲸妖的长辈,莫不是就在附近看着……’
顾青的心中暗自猜测着。
看着巨鲸那庞大的体型,顾青略作沉吟。
这巨鲸是驮着他走了一路,也算是帮了他的忙,眼下又有疑似其长辈的存在蹲守在侧,如此的话……
顾青手中灵光一闪,取出了一件上品灵器。
这是一段蓝色的丝带,或者说,长绫,质地似凡俗间的丝绸一般,闪烁着浅淡的灵光,是一件兼具攻伐,还可用来御水的不俗之宝。
顾青本来打算将此物,寻个交易会,卖给某个女修,以谋求个好价钱。
但眼下,他竟是将此宝取出,欲要将之赠给这身长足有五百丈的巨鲸!
“顾某囊中羞涩,便以此宝相赠,以作路费好了。”顾青将这蓝色长绫,朝着那用好奇目光看过来的巨鲸一递,长绫在半空中化作一团蓝色灵光,来到巨鲸的头顶,有蓝色的灵蛇半游动起来。
轰!
巨鲸看着这灵蛇游动一般的长绫,似很是欢喜的样子,其周身的妖气一聚,而后头顶的孔洞当中,就喷出了一阵浅淡黑色的妖风。
妖风落在那蓝色的长绫之上,将之卷入了巨鲸头顶的孔洞当中,随即这巨鲸又看了顾青几眼,这才收回目光,沉入了海面之下。
但顾青不敢有丝毫放松,身形依旧紧绷,只因,那种被冥冥中的存在,注视着的感觉,还未消失。
直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这位得了五行真宗道统的小友,倒是大方……若小友是自临玉海域而来,十年内便莫要回去了。”
随着这声音响起,那种被注视之感,也是随之消失在顾青的心底。
‘此人竟看出了……’顾青的头皮发麻,强按下心中的震荡,朝着四周抱了抱拳,踏空飞遁离去。
……
朝着远离那冰山的方位,一路飞遁出近千里,顾青的心中这才平复少许。
‘那人是妖族的大能么……’
顾青回眸扫了一眼。
在此处,已是瞧不见那座冰山。
四周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虽说还有些微凉之感,但据顾青观察,下方的海水中已是不存在什么冰碴。
转过头来,继续朝着前方飞遁。
一边飞遁,顾青一边想着那件用来作为‘路费’的上品灵器,心中颇感肉痛。
这路费,终究是太贵了些。
一件攻防兼备的特殊上品灵器,至少能换来四五千块中品灵石!
四五千块中品灵石,乘坐那跨域传送阵,怕是能在整个云翰古星逛上好几圈了!
想起跨域传送阵,顾青的神情微动。
‘记得几十年前,那次乘坐赶往大陆西北的跨域传送阵,是在天符宗统御的一座岛屿……天符宗……’顾青看了看腰间的灵兽袋。
他有些牙酸。
这灵兽袋内,装着的那家伙,若只是谎称天符宗弟子,也就罢了。
其若当真是天符宗弟子……
那可真是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
甚至,就连等闲的道心之誓卷轴,对其也没什么太大的约束力——大宗门弟子,就是不一般。
为何杀不得,原因很简单。
若他顾青是什么邪道宗门的修士,将之杀了也就杀了,但他只是一个散修而已,若是天符宗为其门下弟子准备了什么后手,他这边说不定刚把人给宰了,马上就有天符宗大能找上门。
天符宗大能找上门,自然不会是和他谈心,只可能将他刨心挖肝,抽魂炼魄。
至于为何放不得,不必多说。
他捡了这天符宗弟子的大便宜,若将这天符宗弟子放了,其日后不来找麻烦才怪。
一番思量,也暂且没想好该怎么处置宋剑华,顾青的眼前终是出现一座大船。
这船之大,让顾青有种叹为观止之感。
以往顾青见过的那些船,在这艘船面前,简直有一种萤火与皓月争辉的感觉。
‘这船……怕是有万丈之长了吧……船上怕是能载百万之众……’顾青的目光带着惊色,看这远处海面上,那缓缓驶来的巨型船只。
就在顾青注意到这巨型船只之时。
巨型船只之上,也有修士注意到了顾青。
光线昏暗的房间中,宇文郡霍然睁眼。
‘附近,有筑基境的修士……’宇文郡手中依旧掐着修炼时的指诀,双目虚眯。
宇文郡乃是大离国灵岳宗上一代弟子,修炼至今有一百二十六载,修为已达到了筑基九重十数年,始终未曾找到那筑基圆满的契机。
此次宇文郡之所以请命出山,入大离朝巡海司为官,便是欲借大离朝国运,和万民愿力,寻到那一丝契机,进而达至筑基圆满境地。
大离朝地大物博,物宝天华。
早在立国之处,便有诸宗的祖师大能们,随大离的圣祖皇帝,一并开疆拓土,故而修仙之事极为盛行,强者如云,光是这巡海司,就下辖八百巡海使,巡海使虽只是从七品的官职,但至少都要筑基期的修为,才可担任,排名靠近的几位巡海使,甚至已达到了结丹中后期的境界!
虽说巡海使们,一个个修为如此强悍,但平素里,主要负责的只是大离朝一些巨型船只出海事宜。
此次宇文郡,就是负责护送这艘,载着足足三十几万苦寒之地流民,前往大离国为奴的巨型船只。
“前方是哪宗的道友?”宇文郡并未惊动船上的众多凡俗之人,只是将神识探出,传音询问道。
询问的同时,宇文郡已是悄然取出了巡海使们用以相互联络的玉符,准备叫人。
莫看前方的修士,其修为气息之时筑基六重。
宇文郡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大意,满是凝重。
“在下只是一介散修罢了。”顾青听着耳畔的传音,又看了几眼那艘巨型船只,朝着一侧飞遁离去。
宇文郡感应着感应中的那筑基六重修士,气息愈来愈远,手中一翻,取出了一座罗盘样式的东西。
宇文郡取出这罗盘样式的东西之后,便将灵力灌注其中,这罗盘立时飞快的闪烁起来,一层无形的力量,朝着四周八方铺散开去。
这层无形之力量,很快已笼罩周遭千里。
灵光闪烁的罗盘中心处,亮起了一个明亮的光点儿,此光点儿,代表着宇文郡。
看着这罗盘样式的东西之上,一个较之自己黯淡少许的光点儿,正飞快远离。
宇文郡心中微松。
‘应当无碍……嗯……’宇文郡的眉头一皱,看着这罗盘中心处,代表着自己的光点儿,竟是飞快变红,最后赤红一片,如同滴落的血。
……
顾青一路飞遁,很快已在海上遁出五六百丈,他似有所感,回眸瞧了几眼。
‘错觉么……’
‘还是说,战斗只是一瞬,便结束了。’
他的心念转动,一头朝着下方海面扎去。
顾青周身水行灵力铺散开去,而后身形化作一道白影,施展出了水行遁术。
水行遁术的状态下,哪怕万里之遥,也不过是一刻左右的事,如此,顾青朝着东北方位飞遁了几十万里,前方终是出现一片朦朦胧胧的陆地,这一路上,他竟然是一块稍大些的岛屿都未遇到!
朦朦胧胧的黑色陆地,在顾青眼中越发明朗,逐渐已重塞了他的眼球。
一片峰峦叠嶂的无垠大陆,出现在顾青的眼前。
这片大陆之上苍翠一片,似是不存任何人烟,远远可瞧见许多野兽,穿行在野地密林的身影,有猿声夹在在呼啸的风中,传递而来。
“此地,天地灵气很是稀薄的样子,虽不能称之为衰灵之地,但也差不多了……这是云渺大陆的哪个角落?”顾青的眉头轻皱,周身水行灵力散开,身形也自白影状态脱离。
他又朝着前方踏空飞遁片刻,就一座黑乎乎沙滩上落下。
他的行动无声无息,满沙滩叽叽喳喳的海鸟,皆未被惊动。
顾青扫了几眼四周的情形,身形一晃,朝着距离这海域最近的一座山脉飞去。
这座山脉连绵不绝,最高的山峰大概有千余丈,峰顶寒风阵阵,飘着雪花,半山腰却只是有些清冷而已,顾青就在这半山腰寻了一处隐蔽所在,开辟出一座石洞,将洞口堵死,坐在了其中。
坐定之后,闭目稍许,顾青看了看一侧湿乎乎的山壁中,那滴落的山涧水。
他的手中金芒一闪,在山洞中挖下来一块石头,将之掏成碗状,放在了那滴落的山涧水下方。
而后,顾青看着这滴落的山涧水,记下滴落的速度,心念一动,就遁入了石碑空间内,神识自储物戒内摄出一口灵液,吞入了腹中。
他开始静静修炼,恢复起了消耗过大的灵力。
施展五行遁术,一连赶路几十万里,虽说只是耗费了的时间,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但顾青体内的灵力,已是消耗到了足足八成之多!
这还是顾青头一回施展这么久的五行遁术,也是对这种恐怖的消耗,心中暗自咂舌。
一番修炼,石碑空间六日的时间过去。
顾青的心念一动,出了石碑空间。
他瞥了眼那石碗中的水位,默默估算一番。
‘石碑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已是外界的五倍多一些么……也即是说,眼下已过去了一日。’顾青并未再管那石碗,他站起身,推开堵住洞口的巨石,再次踏空而起,朝着东北方位飞遁。
……
接下来的路,顾青并未再施展五行遁术。
五行遁术虽好,但顾青如今依旧处于入门的层次,长久施展的话,有害无益。
他朝着东北方位踏空飞遁,大概飞遁了四十几日,风尘仆仆的他,终是见到了一片有些人烟的村落。
村落外的一株树上,顾青的身形落下。
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万千细丝垂落,他透过雨幕,看了看那片村落,神识散出,将这片村落内外尽数扫了一边,目中闪过几分思索的意味。
‘观此地百姓长相,这应当是大陆西北部分的某处……兜兜转转,竟又回了西北。’顾青的神情带着几分唏嘘,低眸看了看下方,几个追赶的小娃娃,目光在那跌倒在水坑中的小娃娃身上一顿。
‘嗯?神识印记……莫非这是被什么过路修士,看中的弟子?或是,炉鼎?’
顾青的目光微闪,就从这水坑中正努力爬起的小娃娃身上移开,身形周遭五色灵光一闪,继续赶路。
离开了这座村落之后,顾青只是飞遁了有两三百里,就遇到了一座修真坊市。
这是一片乱石滩,应当是不远处的一条宽阔河流改道所留下,顾青在这片乱石滩旁按落遁光,目光盯着前方看了几眼,直走而入。
眼前光影变幻了一瞬,重叠的幻境却难以给顾青带来丝毫迷惑,他赤红剔透的眼眸,始终平静。
穿过这层幻境,顾青的眼前霍然开朗。
哪还有什么乱石滩,只剩下一片萧瑟景象的修真坊市,坊市中来往的修士稀稀拉拉,摆摊的修士更是没有几个,路旁店铺也大都关着门。
对于顾青这般堪称‘蛮横’的到来,这坊市中的修士们,俱是将目光投射而来,
距离顾青最近的一处摊位后方,一个修为在炼气十层的黑脸汉子,霍然起身。
‘筑基修士?莫非是大离那边过来的……’
如是想着,黑脸汉子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这位前辈,不知来河石坊有何所需?在下赵大龙,前辈若是有制符灵材、炼丹药材上的需要,尽可与大龙开口!”这黑脸汉子本来盘坐在摊位后的身形,飞快爬起,满脸堆笑的对顾青开口。
“你是哪个宗门的修士?”顾青悄然改变了口音,出言对这黑脸的汉子问道。
“回前辈的话,大龙是附近的仙门青玉宗的外门弟子。”黑脸汉子,也就是赵大龙闻言,心中猛地一紧,但还是选择了如是回应。
“青玉宗?唔……”顾青轻轻颔首。
这宗门,他并未听说过。
“这些年西北局势混乱,修真坊市也凋敝了不少啊。”顾青意味不明的说道。
赵大龙想也不想,赶忙附和:“谁说不是呢!几个魔道宗门与西北五国修士联盟的大战,竟是波及到了整个大陆西北,青玉门这便还算好的,乱是不怎么乱,但架不住一个月能被劫掠好几回……”
顾青的神情微动:“劫掠?详且道来。”
赵大龙似被卡壳的公鸡一般,舔了舔嘴唇,目光扫过坊市中远远避开的其他修士。
“怎么,此事难道还能是什么秘密不成?”顾青问道,面上露出一抹轻笑。
“……这算什么秘密,前辈既然想知晓,那大龙和盘托出就是。”赵大龙双目圆睁,狠狠的瞪了瞪坊市中其他修士,其偷瞧了几眼顾青,就深吸一口气,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原来,这河石坊市位处一个名唤‘赵国’的小国境内,而那青玉宗,就是赵国国境内最强大的仙门之一,自从半年前魔门‘流沙谷’的结丹境老祖登门拜访之后,青玉宗就闭门锁山,不问外事。
赵国国境内的其他几个仙门,也是大差不差的情况,一个个皆是被魔门修士逼得闭门锁山,于是,这赵国的国境内,就成了那些魔门修士们来去自如的不毛之地,国境内大一些的修真坊市还好,毕竟几个仙门没被灭掉,魔门修士们还有顾忌。
但一众小型的修真坊市,就惨了。
譬如这河石坊市,最多的时候,一月之间,竟是来了十二拨魔修劫掠!
这种情况下,河石坊市聚集的修士们,能走的就都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随机应变能力较强,且没什么身家,又修为低微的穷鬼。
顾青瞥了眼这河石坊市内的众修。
嗯,修为是够低的。
除了这青玉宗的赵大龙,其他的修士,修为最高的是个颤颤巍巍的白胡子老者,其修为在炼气五层。
“那青玉宗都已闭门锁山了,你这位外门弟子,又怎能出来摆摊……”顾青低头看了看这赵大龙的摊位,目光在这摊位上一些可用来篆画二品符箓的制符灵材上扫过,再次出言问道。
“修炼所迫,家中还有两个小妹。”赵大龙脸色一暗,苦笑一声,回应道。
顾青背负双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大龙,将赵大龙看得心中一沉。
他的语气平静,似只是不夹杂任何情绪的述说:“你这位炼气十层的修士,莫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怎么会来这么个坊市摆摊?你看看坊市中的修士,哪个能买下你这摊位上的东西?”
赵大龙后退半步,还要说些什么。
“你不必说了,让某猜猜……你应当是某个魔门的修士,来这里蹲点,准备这么多用来制作攻伐符箓的制符灵材,和疗伤所用的丹药,看来,你出身的魔门,近来是有什么行动……”说着,顾青伸手拿起摊位上的一瓶丹药,放在掌心。
赵大龙本来听得心中无底,慌乱不已。
这时,他似是感应到什么,心中一动。
扑通!
赵大龙满脸悲愤的跪地,喊道:“前辈,大龙所言句句属实啊!前辈若不信,尽可将大龙诛杀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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