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跌跌撞撞地回到王府,帮着她们留门的清雨快要吓死了,哆嗦着问:“要是林嫲嫲看见了可怎么是好?”
这下夏沁玉倒有些作难了,扶着叶月影回她的院子,让人看见了,林嫲嫲非得上门问罪,可如果回楼里让赵承弦看见了,难免又是一番风波--
“小姐,您快些,门上的婆子快要回来了--”清雨帮着她扶着月影往里走:“我好不容易才买通了门上的小幺儿--”
夏沁玉看着满脸通红、昏昏欲睡的叶月影,叹了口气,和清雨一起将她扶回了枕梅楼,比起赵承弦,她还是觉得林嫲嫲可怕些。
将叶月影安置好,清雨和婉露便退了下去,夏沁玉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叶月影,皱起了眉头,今日得罪了那卑劣的赵承瑾,还不知道他会怎样来报复。
但她又觉得有些好奇,月影见面就给了他那么清脆的一巴掌,似乎对他积怨颇深,而赵承瑾一口一个表妹,貌似亲热,但依他阴险的性子,也未必真诚,俩人之间的过去定然很有些纠葛。
她皱着眉头,又想到了赵长恒,往事依稀上了心头,又开始沉重起来。
她知道赵长恒的心意,年少的时候,因为宁王与父亲交好,俩人也曾是很好的朋友,甚至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那是很快乐的童年时光,他们曾经在花园中无忧无虑地玩耍,他爬上了树,摇落了满树的桃花,说要给她做一个花瓣的盖头,让她做他的新娘--
年少时的游戏他当了真,他一心想要娶她,可宁王去世之后,他虽然袭了郡王爵位,却不是能立得起站得住人,不过是朝中闲人,宁王妃不愿意他娶威海侯家的小姐,因为威海侯也不过是个富贵闲人,郡王府需要的是权势。
她喜欢他,却只是将他作为朋友般,甚至作为哥哥般的喜欢,不掺杂男女之情,她遇到了林遂安,她认为林遂安才是她心甘情愿要嫁的人,当她被退婚、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时候,他站了出来,用惨烈的方式和母亲抗衡,给了她一个港湾,但最后,却依然被毁掉了--
她不能再害他一次,她欠他的已经很多了--
她发着呆,却不知何时赵承弦已经来到了身后,见了俩人形状,脸色沉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严厉,不仅吓了夏沁玉一跳,也让床上的叶月影惊醒了一瞬,口齿不清地呢喃:“我遇到了--混蛋--她--她遇到了--旧相好--”
夏沁玉和赵承弦的脸同时黑了--
“你的旧相好--”赵承瑾的语气怪怪的,不似以往的沉静:“是谁?”
“没有谁--”夏沁玉心头还有难过和悲凉,她不愿意再提起以往的事情,更不愿意和赵承弦,一个鬼,还是她挂名的夫君讨论这件事,这是她最深的伤口,她不想再去撕开。
“月影不会乱说的--”见她转身就走,赵承弦跟上来,语气比往日轻柔,甚至还带着一抹安慰:“你若真还念着旧相好,本王可以考虑帮帮你--”
他边说边去看她的神色,夏沁玉却一摆手:“多谢王爷好心--”,然后脚步匆匆地走了,很明显,她不想再提及此事。
赵承弦站在门帘之处,突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胸口处升起了一抹闷闷的意味,挺不舒服的,他目光又深邃了起来--
可能,或许,不能就这样问。
初秋的夜晚是有冷冽的凉意的,夏沁玉不能从美人榻边的窗户中看月亮了,因为一开窗,冷风吹得呼呼的,她有些败兴地关上窗户,往塌上一靠,百无聊赖地抠着软枕上的绣花。
夜越来越长了,她也越觉得夜的无聊了。
清雨和婉露铺好了床,退了出去,她便站起来,想着去被窝里发呆好了,刚走进里间,却突然听见外边微微的响动,一抹异香透了进来。
她吸吸鼻子,这香气可真是沁人心脾,她好奇地出去,只见外边熄灭了的烛火又被点亮了,赵承弦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两个酒杯,一个酒壶。
“你做什么?”她疑惑地走过去:“夜半三更地,干嘛还要在这里喝酒?”
“本王今日想起,三年前在园中桃花树下曾埋下了一坛醉红莓,是西域来的美酒,这么几年府里的人定是记不得了--”他侧头看她:“人亡物是,今日去看,它却还在--”
他声音中有一抹沧桑,她微微有些动容,坐在了他的对面,道:“所谓一死百了,你也不要想那么多--”
他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伸手将酒壶中红艳艳的美酒倒了一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点头赞叹:“很好,依然醇美。”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夏沁玉伸手要去拿酒杯,却被他挡住了:“你酒品不好,别喝--”
他越是反对,她便越是要喝,她潜意识里就想和他反着来,再者,她心头的郁郁也要用酒来洗涤一下。
她抢过了杯子,斟满酒,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清香扑鼻,就大大地喝了一口,笑了:“这也叫酒?”,分明只是甜蜜可口的葡萄汁。
“这是西域来的,别看它喝下去甜蜜,后劲儿可大,你少喝点--”他看着她,好心地提醒。
她不以为然,挑挑眉,一口气将瓷杯中的酒喝干,啧地叹了一声:“舒服!”
她抬头,看见他看着自己,嘴边似有似无地有一抹笑意,便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不愿意我在楼上喝酒的么?”
他挑挑眉,没有回答,她便想得寸进尺:“我可不可以拿点心来?”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仿佛在隐忍,却没有反对,她便笑吟吟地站起来,跑下楼去取来了自己放起来的点心盒子。
“你瞧,酒就得配着点心喝,不然会烧心的--”夏沁玉一边咬了一口桂花发糕一边道:“林嫲嫲不许我吃甜的发糕,说是会长胖,这发糕没有放糖,正好配这酒--”
赵承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眸在灯光之下微微闪着水光,一口美酒一口美食,便散发出愉悦的神采,温润柔美。
既然他没有反对自己在卧室吃东西,夏沁玉也就收敛了许多,斯斯文文地吃喝,但吃着吃着却突然感觉面前的碟子变着了两个,她疑惑地哎了一声,抬头去看对面的人,却愣了一下,咬着糕点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好看!”
到位!赵承弦嘴角一提,伸手拿下了她手里头的糕点,看着她道:“你不认识我?”
“当然认识--”夏沁玉靠过来,脸上飞着红霞,眼睛灼灼发光:“你是--你是--”
他放下酒杯,微微笑着看她,声音温和起来:“你真觉得我好看?”
“嗯!”她用力点头,笑吟吟地道:“真好看--”
“我是你夫君--”他眼中带上一抹柔情,对她伸出手:“过来--”
夏沁玉却不笑了,她非常认真地盯着他看,然后摇头:“你不是我夫君,我夫君--他死了--”
“我是死了,你忘记了吗,我是鬼--”他声音低沉,显得很是魅惑:“你不是最喜欢抱我吗?”
她却愈发冷冽起来,又露出了清冷的意味:“你不是他--他死了--死在了洞房之外--”
“他是谁?”赵承弦收回了手,看着她,今日的酒是最为醉人的,所以她露出了这般的神色,或许此时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悲凉和痛楚在夏沁玉的眼中出现,她迷迷糊糊中想起了以往,却又因为醉酒一切都模糊起来:“他--他娶我是因为想要救我--”
“你还喜欢着他吗?”赵承弦看着她的悲伤,心头也觉得有些闷闷的:“如果给你机会,你想去找他吗?”
夏沁玉却非常快速地摇头:“我不喜欢他--一直不喜欢--”
她长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放下来的糕点,又拿起来咬了一口,吃了几口,抬头看见对面的他,又是灿烂地一笑:“你长得真好看--”
赵承弦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她抬头看着他笑:“咦?你不是死鬼吗?”
看来这酒的威力并不持久,或者说她的酒量开始见长了,因为她开始站起来动手动脚了,先是伸手摸摸他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好看--”
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胸口,疑惑而迷茫地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你怎么会有影子?你怎么还要睡觉?你也不怕狗血--你不是鬼吗?”
赵承弦挑挑眉,任由她抱着,低头看她:“你怀疑?”
“可是--”她伸出手,清清地触碰他的下巴:“你那么冰冷,人也冰冷、心也冰冷--”
他低头,愈发靠近她,看进她清澈如水又迷茫的眼睛,微微提起嘴角:“你的心也是冰冷的-,你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
夏沁玉的醉意开始弥漫全身,她闭上了眼睛,呢喃了一句:“我的过去--死了--埋了--”
“现在呢?”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她却莞尔一笑:“现在--不是你的寡妇吗--一辈子都是--”
他皱了皱眉头,她却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绵长了起来,在他怀中睡着了。
他仍由她靠在怀中,他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她的答案,但他就是想要触碰她内心的伤痛,可看来,那伤被她埋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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