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时深收到上山后的第一条短信,让他们把文件放在第三个小木屋的时候,旁司言就已经起了疑心。
多年的职业本能让他敏锐地觉察到,既然对方精心策划了这么大的一个绑架案,不可能在这座山上一点防备也没有,在要求撤掉所有警方人员后,却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刑侦队长陪着时深上了山。
在第三个小木屋走向第四个小木屋的时候,他的疑虑愈发强烈,思绪也逐渐清晰。
正如时深所说,这个案件里,绑架案件的策划者靳南骁要的只是钱和公司被收购重组,以自身性命相搏的可能性并不大,有谁见过一个亡命之徒在临死之前会要钱?
带去地狱里花吗?这显然不现实。
而在分叉路口,墩墩留下的线索证明她还在更高的地方关着,嫌疑人却要求他们集体前往第四个小木屋,这样相悖的做法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个命令,不是靳南骁本人下达的,或者说,并非靳南骁在知情的情况下下达的。
如果靳南骁本人不在第四个小木屋,那么,蹲在那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的人是谁?
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等待他们?
对四号木屋里的人心里有了基本猜测以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四号小木屋的危机由他一个人来面对,解救墩墩的任务,交给时深和邱嘉皓。
以命相搏的,其实是他自己。
时深加快脚步,很快到达第五个小木屋。这个小木屋因为地势平坦,建造得格外大一些。
门被虚掩着,屋子里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时深挡在邱嘉皓前面,让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像一只准备好了要狩猎的大猫,等待着猎物分神的那一刻就冲上去死死咬住它的脖颈。
然而,让紧张万分的邱嘉皓瞬间失落的是,时深最终停下来站在门口,低下头的动作。
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环顾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
邱嘉皓累得瘫坐在石阶上,摊开手心,数了数手掌里幽幽发光的珠子。
差不多有十七八颗。
按照数量来说,这已经是一串完整的手链了,这也就意味着墩墩将手里的珠子全部扔完了,不能再为他们指路。
邱嘉皓惊出一身冷汗:难道他们的思路错了?难道墩墩是从山上被抱下来,去了四号小木屋?这些珠子,是她从上往下扔的?
时深也同样陷入了两难的选择:是继续往上走,还是返回四号小屋?
“给旁司言打个电话,问问他那里是什么情况?”邱嘉皓忽然想起还有手机可以联系,提醒时深。
时深这才猛然想到这一层,连忙拿出手机拨通时旁司言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传来温柔却冰冷的机械女声,关机的提醒让时深心脏收缩了一下,黑暗中他脸上血色褪尽,变得惨白,直直地看着焦躁地往上走着的邱嘉皓:
“他除了出任务,其他时间从来不会关手机的!一定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邱嘉皓往上走了六七个台阶,听到时深的质问,脚下一滑,不小心摔进了一个草丛里。
夜间冷气凝聚,草丛变得湿漉漉的,将他撑着地上的手也打湿了。
他连忙起身想要站起来,慌乱间似乎摸到了一个什么硬而尖锐的东西,扎得他掌心生疼。
下意识地,他抓住那件东西放在了眼前。
时深被他那一跤摔的吓得回了神,连忙跑上去准备扶他,刚跑了两步,就被他从旁边草丛里摸出来的东西给惊住了。
“这不是墩墩的眼镜吗?”两人异口同声,心里瞬间燃起了希望。
“这小丫头怎么会这么机灵啊!”邱嘉皓将这幅小小的墨镜握在掌心,粉色的石在夜色里发出清冷的光辉,晃得他差一点就要掉眼泪。
都把路指到了这里,难道还不明白吗?
两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忽然间热血沸腾,继续往第六个小木屋走上去。
尽管腿已经有了肿胀的酸麻感,但一想到方向是对的,心里就充满了力量感。
夜风呼啸,月冷如钩。
有人奋力向上,有人停下了脚步。
旁司言举着双手,将已经被迫关机的手机放在了门外的草丛里。
在他面前站着的男人,带着一顶鸭舌帽,脸上还有残余的油彩,斑驳可怖。
鸭舌帽掩住了大半张脸,下巴上那道浅浅的沟,愈发证明了他就是那些学生口中的“小丑叔叔”,也就是带走墩墩的人。
男人身形高瘦,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他从昏暗的小木屋走出来,缓缓摘下了帽子。
三角形的双眸里散发出鹰隼般精锐的目光,抬头看向旁司言的一瞬,嘴角一侧微微勾起,冰冷的声音从翕动的唇间发出:
“你好啊,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是你?”旁司言缓缓放下了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微不可查地退后了半步。
“是我,没想到吧?”他脸上露出森然笑意,黝黑的皮肤被笑容撑开,露出一嘴森白的牙齿。
旁司言想明白他是谁后,后背的汗顿时涔涔而下。
如果是别人,他不会这么紧张。但认出了面前这个男人就是沈烽以后,他没法控制自己不紧张。
因为他身上的火药,一定是真的,并且威力巨大。
十二年前,这个男人失去了父亲。
所有人都知道,挪用时家公款几千万走投无路,引爆炸药身亡的他的父亲,是罪有应得。
可身为儿子,被亲情蒙蔽了双眼,曾扑在他父亲蓄意引爆至数名高管及自己死亡的现场痛哭出声,红着眼挥着刀,发誓要为他父亲报仇。
旁司言至今仍然记得,自己20岁时穿着一身实习警服,跟着师父第一次出警,将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在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如果不是他父亲的贪心和残暴,大学毕业以后的他们或许会在某个球场相遇,即便不认识,也能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篮球,然后各自成为在某一份工作上为社会出力的大好青年。
可现在,他将自己绑上了炸药,站在了道德和法治的对立面,用同样可怕的方式,妄图为他父亲报仇雪恨,以鲜血祭奠他已经扭曲,逐渐变态的心理。
“为什么!只来了你一个!时深呢?”
他没有看到时深,三角眼里射出刻毒的怒火。
“当初他老子举报我老子,害我痛失慈父,我今天就要炸死他,让他老子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还有你!是你抓我进公安局,留下了一辈子的案底,无论走到哪里,档案里都写着这段让我不敢回忆的往事!”
“害我只能跟在靳南骁这个傻叉身后,为他做牛做马受尽屈辱!”
“你们两个,都给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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