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日本驻屯军陆军医院的病房外,矢泽慎一和元剑锋已经见到了成海岸的主治大夫,从他那里得知,成海岸的外伤并不严重,但头部却在被甩出汽车时收到过撞击,目前还无法具体了解伤情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脑震荡是一定有的,现在就看他苏醒之后的状况如何,再确定他的伤情。
矢泽慎一吐出一口浊气,将军帽摘下来,夹在腋下,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水,成海岸侥幸保住一条性命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能撬开他的嘴,那份从东京随之而来的情报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矢泽慎一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不停的揉捏着有些发酸的膝盖,洋洋自得的对元剑锋说:“元桑,你知道吗?东京警视厅已经发来急电,证实满铁的高层中西功有重大嫌疑,怀疑他是尾崎秀实的伙伴,一得到消息,我就派人秘密的将其控制起来,遗憾的是一直没等到和他联系的人。但在他的家里我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元剑锋脸上显出毕恭毕敬的表情,站直了身躯,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矢泽慎一笑嘻嘻的说道:“众所周知,中西功是个无神论者,但在他的家里我却找到一本圣经,居然还有经常浏览的痕迹,还有他的家里我们只找到了一种报纸——《沪上日报》,而且巧合的是,这些报纸上都有同一署名的启事。由此,我想到,这会不会是他和外界联系的一种方法。我将圣经和报纸都交给了宪兵队的电讯部门,很快,他们就破译出了其中的秘密,原来中西功正是以圣经为源码,来通过报纸的启事传递消息的。”
“是吗?”元剑锋心头的那些不耐烦瞬间一扫而光,他倒是没想到矢泽慎一还能这么细心的查找到敌人的密码。“矢泽大佐的这个发现,我们可以很好的利用一下啊!”
矢泽慎一得意的挥挥手,“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我已经用他们的暗语密码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现在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元剑锋一竖大拇指,“大佐高明!”
两人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
“我也有个小小的发现,如果我们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说不定会有些发现。”元剑锋看出矢泽深意心情不错,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上次在创业大楼自杀的那个女人,我当时在她的潜伏处发现了一片乐谱的残片,您还记得吗?”
矢泽慎一略一思考,点点头。
“我找了专业人士比对,发现这其实是一张钢琴琴谱的残片,一个不见天日的女人居然在偷偷的学弹钢琴,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矢泽慎一的嘴巴翘起一个弧度,做个手势示意原价元剑锋继续说下去。“我们可以大胆猜测一下,这张琴谱一定是和女人关系很密切的人送给她的,抑或是女人很在意的人的东西,再加上那盒汇中饭店的火柴……”。
矢泽慎一站起来,“那就证明,这个女人的联系人可能就藏在汇中饭店,而且可能和这张琴谱有关系。”
元剑锋又竖起大拇指,“大佐高见!”
……
这两天,林笑棠一直呆在霍山路的犹太人聚集区,不为别的,就是在绞尽脑汁的去想如何找到成海岸隐藏在汇中饭店的情报。
期间,林笑棠已经派人打探过那里的情况,结果很不乐观,大批的七十六号和宪兵队的暗探已经混杂其中,林笑棠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信息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已经设好了陷阱等着猎物上钩。
而和“中西功”约定见面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去还是不去,是个问题。
安义明忽然将林笑棠请上楼,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中西功的约会他不打算去赴约了,请林笑棠安排他和欢颜离开上海。
林笑棠很诧异,不过短短两天的光景,安义明怎么忽然回心转意了。
“我想通了,这个时候再呆在上海没有一点意义了,我不能太自私,况且,欢颜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应该有所回报。”说着,他看向窗台边托腮凝望窗外的欢颜,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林笑棠长出了一口气,“你能想通就好,上海的事情就交给我和立花先生,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情报,船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可以出发,不用带行李,一切用度都有人安排。”
安义明感激的点点头。
吃午饭的时候,咖啡店的老板端上来一些犹太人的鹰嘴豆泥和皮塔饼,安义明看来兴致很高,破天荒的找来了瓶红酒,非要和林笑棠喝上一杯。
安义明和欢颜聊了一上午,欢颜知道安义明答应离开的消息,顿时喜极而泣,两人之间的模样让林笑棠也觉得很欣慰,不管上海的事情怎样发展,至少他觉得自己完成了对钱掌柜的承诺,在这一点上来说,就值得喝一杯庆祝一下。
欢颜一扫几天来的阴郁和悲伤,又恢复了昔日欢快活泼的状态,自己吵着要下厨去炒两个菜。
看着她下楼之后,安义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房间中只剩下他和林笑棠两个人。
“林先生,欢颜就托付给您了!”
一句话让正在品尝红酒的林笑棠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走不了,责任和使命让我没办法离开!”血丝慢慢爬上安义明的眼球,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的味道。“请将欢颜送走吧,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悲伤,我不能在让她陪着我面对死局!”
林笑棠拍案而起,可还没站起来,就感觉到身子一软,无力的倒在椅子上,他看向桌上的红酒,“你在酒里做了手脚?”
安义明点点头,“没错,我知道你一定会阻拦我,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欢颜收到更大的伤害!”林笑棠开始觉得舌头有点麻木了,连整个身体都有无法指挥的趋势。
安义明喝光了面前的咖啡,从口袋中摸出一把掌心雷,攥在手中,枪口从桌下对准了林笑棠,“经过了这么多,我已经知道你是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去完成,这些关乎我的信仰和使命,没人能够代替。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成海岸已经将情报隐藏的地点提前告诉了我,他摔下车的那一刹那只不过是在提醒我,当时那么混乱,他事先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只能选择相信我。”
林笑棠已经说不出话来,就连眼前的事物也开始有些模糊,他只得静静的坐着听安义明说话。
“我会去赴约,就算那是个陷阱。然后我会哄骗敌人去汇中饭店,成海岸为了以防万一,在那里还准备了一个烟幕,我会把假的情报交给他们。真的就劳烦你去取出来了。这一遭是个死局,我不能再让被人去牺牲,现在只能由我来去赴这个局了!至于欢颜,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良药,她会从之前的伤痛中慢慢走出来的。”
说完,安义明就要起身,但奇怪的是,他却也像林笑棠一样身子发软,跌回到座位中,“怎么回事?”他的脸上充满了诧异。
有人进门,将门反锁,慢慢走到桌子边。
林笑棠艰难的看去,欢颜笔直的站在安义明的身旁,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慢慢流淌下来。
安义明想将手抬起来,但做不到,手枪掉在了地板上。“欢颜,你做了什么?”
欢颜痴痴的看着他,“你问我做了什么?那你又想做什么?”
她亮出手里的一个小玻璃瓶,“别忘了,我们是同行,而且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胜过你对我,义明,你转变的太快了,快的让我无法相信,还好,我早知道你有这种药,你想把我们都迷倒,然后不告而别吗?”
林笑棠的神智清楚的很,但就是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安义明好像意识到了欢颜下一步想要做什么,眼泪流了下来,一直在努力的摇着头。
欢颜走到他的面前,慢慢将身体靠近他的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成海岸和你用唇语交流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你知道的,我现在也都知道。我太了解你了,这个局,不管是生还是死,你都会去的,你是不会回心转意的。我还想着能再劝劝你,但真的没有时间了,一旦日本人来时全城搜捕,我们会连累很多人的。再说,再等下去的话,你就会离开我了。”
欢颜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安义明的脸颊,本来温柔的语调渐渐变得肃然。“所以,我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我来代替你去赴这个局,为你争取机会取走情报。如果你死了,我是无论如何承受不了这种痛苦的,我想自私一点,这次,你就别和我争了。”
欢颜在安义明的脸上轻轻一吻,离开他的怀抱,“这次,我来做死间的棋子,好吗?”
欢颜转向林笑棠,“林先生,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请将他务必安全的送出上海,拜托了!”
欢颜冲林笑棠深鞠一躬,转身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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