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自取,没事别来烦老娘。”
面对在修行界有着响当当名号的青阳道人毕恭毕敬的施礼,老板娘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手道。
那架势就像是在驱赶烦人的苍蝇一般。
于青阳道人而言,今日重点是在此和余庆之会面,打招呼也只是礼节程序,老板娘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
闻言便微微一笑,自行去酒柜上取了烧酒和小菜,在挨着门口的桌旁坐下等待。
很快就有一袭白衫出现在巷口,窄巷里的几户人家打开了院门。
左边第三户院子里走出一个体型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看起身上穿着的破旧衣衫,想来应是常年在成立扛包拉货的苦力。
右边第四户院子里出来的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满是补丁青衫的老汉。老汉常年在隔壁长街上摆摊替人写信为生,偶尔也会卖几幅字画换些酒钱。
左边第五户…右边第七户…
一共八个形貌各异之人从自家院子里出来,斜倚着门框,目光冰冷的打量着缓步进入巷子里的余庆之。
这八个人都是不久前在酒馆吃过酒的人,此时又不约而同的站在巷子里,好似守卫一般。
“薛将军,好久不见。”
余庆之微笑向壮汉打着招呼。
“刘大人,下次再有字画要卖,记得提前告知一声,画圣墨宝可是难得哦。”
前行几步后,余庆之停下脚步朝青衫老者拱手施礼道。
“陈公公…谢总兵…鲁巡抚…周统领…”
余庆之一个个打过招呼,唤出那些让普通百姓一听便目眩神迷的官职。这可这些人却或是冷哼、或是翻白眼,没有一个人给余庆之好脸色。
在八个人目光的注视下,余庆之走到酒馆门前,先是看向坐在桌边翻书的老板娘。
自己也好几年未曾来过这里了,周围的一切人和物还跟以前一样。
唯有老板娘的眼角平添了几道皱纹。
人终究还是要变老啊。
余庆之心中感慨了一下,迈步跨过门槛,在青阳道人的对面坐下。
“昨夜那道金光是因你而起吧,我是不是该祝贺你修为大进,即将突破至三品,成为缉仙司的第二位捕神。”
青阳道人将余庆之面前的酒杯斟满,笑容满面的说道。
“不是我。”
余庆之端起酒杯,浅尝一口后答道。
“莫要唬我,我看的清楚,那道金光就是自缉仙司衙门而起,除了是你还能有谁?总不会是那个叫荣非的小骗子吧。”
“嗯,就是他。”
“只是老友叙旧闲话而已,遮遮掩掩的多没意思。”
“若是我又如何?你们怕是要睡不安稳了吧。”
见青阳道人不信,余庆之也就不再继续解释,反问道。
“唉,都是掌教那个层次需要操心的事情,与我无关。”
青阳道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摇头晃脑道。
“相传大楚有三绝,喝不醉的美酒、看不够的美人,还有纵横不败的大戟士。如今大戟士的风采已是无缘再见,能在京都狭巷的酒馆品尝到美酒、看到美人,却也是一桩佳事啊。”
砰!
老板娘将手中的书册合拢重重的摔在桌上。
“呵呵,这种话可不是你青阳的风格,怕是背了好久吧。”
余庆之呵呵笑道。
“还是庆之懂我,贫道也是受人所托,逼不得已啊,还望多多见谅。”
青阳道人抻长了脖子大声说道,似乎是要专门解释给某个人听。
“临行之前,玉清子师妹特意交代了两件事。第一件已经办完,接下来是第二件。”
说着,青阳道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放到余庆之面前。
余庆之刚要伸手去拿,青阳道人却是抬起食指快速在信笺上点了三下。
下一瞬信笺便化成一团绚丽的火焰,火焰之中隐隐有女子面容浮现,还有缥缈的声音传出。
“余郎…何归!”
火焰转瞬即逝,唯余几缕青烟缓缓飘散,还有犹自绕耳的仙音。
“哼,不知羞耻。”
老板娘用书册拍打着桌子低声咒骂。
青阳道人朝着余庆之歉意一笑,站起身来拱手道。
“师妹所托之事已了,告辞!”
余庆之无奈苦笑,明知会是如此,却又不得不来。否则逼得玉清子那疯婆娘下山,到时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酒馆里老板娘继续佯装看书,余庆之背对着她一口一口浅酌着她亲自酿的米酒。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又似乎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很快一壶酒喝完,余庆之从袖中取出银两放在桌角,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出。
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老板娘。
直到把老板娘盯得有些慌乱,书页翻了数次都没翻过去,余庆之这才笑着说道。
“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酒酿鸡了,过两日想带着两个新认识的小友来尝尝。”
“就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老板娘干脆也不假装翻书了,抬起头来故作凶狠的瞪回去说道。
“毒死了也好,都是我欠你的。”
余庆之微笑说罢,也不管老板娘同不同意,便转身离开。
“巷子外面有个讨厌鬼,用他一条胳膊换一碗酒酿鸡。”
“成交。”
巷子里的八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家院,院门紧闭就像从未开启过一般。
余庆之走出巷子,目光朝左侧望去,夜色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久闻缉仙司余总捕三品之下无敌手,剑阁长空无忌特来讨教。”
长空无忌走出阴影,初月的银光照射在他的棱角分明的长脸上。此时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中,体表泛起一层微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
“哦,你姓长空,难怪!”
余庆之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二十八年前,楚都禁军统领长空端抛下部众,带着家人弃城而逃,以致被五百晏军兵不血刃攻下楚都,苟延残喘数百年之久的大楚彻底成为了历史。
固然不能将大楚覆灭的原因全都归咎于长空端的身上,但临阵脱逃、背弃旧主之人也的确是让人深恶痛绝。
老板娘只能只要他的一条胳膊,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长空端是你的什么人?”
想清楚了缘由的余庆之问道。
“余总捕废话很多啊,就算你与家父拉上关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看剑!”
长空无忌却是没有再废话的意思,双手在面前合拢,掐出一个造型古怪的剑诀,朝着余庆之就是一指。
嗖嗖嗖嗖嗖嗖…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想起接连不断的异响,就似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掠过。
下一瞬,无数细小的影子从长空无忌身后的暗影中射出,密密麻麻好似蝗群一般。
待银色月光照射在这些影子上时,余庆之这才看到尽是一些树叶、花瓣、草梗、木棍,甚至还有破烂的扫帚、瓦片等物品。
可此时这些常见的杂物却全都变成了催命的利刃,朝着余庆之爆射而来。
“剑阁的意剑一脉,这些年倒是很少见哦。”
面对铺天盖地射来的影子,余庆之轻声叹道。随后将右臂探至身前,右手张开,眸中银光闪过,手指骤然弯曲成爪状。
吱~
射来的无数杂物好似陷入了无形气墙,发出一阵刺耳杂乱的异响后,全部诡异的停滞在半空中。一些干枯的树叶、草梗更是爆燃后化成飞回洒落。
剩余还滞留悬停在半空中的杂物上,肉眼可见的有两种不同颜色的灵气在彼此攻伐交战。
那是余庆之用剑阁意剑的法门释放出的剑意,在与长空无忌的剑意争夺杂物的控制权。
长空无忌眼见自己放出的意剑受阻,手中剑诀再次急速变换。
捕神诀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因此余庆之使出意剑的法门进行反制,长空无忌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知道捕神诀中所记载的意剑只是皮毛,只要自己使出更高深的法门,便可轻易夺回意剑的控制权。
“万剑遂吾意,归宗!”
剑诀变换,无数道银色剑意自剑诀指间射出,归附于凌空悬停的所谓万剑之上。
余庆之冷眼看着长空无忌的施为,待银色剑意尽数附着于杂物之上时,一直呈爪状的右手猛然握拳,便听到砰砰砰…好似炮仗一般的连续炸响,所谓的万剑杂物俱都爆碎,化成了粉尘飘落于尘土。
一同爆碎的还有附着其中的银色剑意。
长空无忌瞬间变得面色赤红,呼吸急促,身形摇晃着险些跌倒。
“我知道你和青阳抱着一样的目的,想要来试探我是否突破。按理说我也不该太过为难与你,小小惩治一番便罢了。可惜,有人对长空这个姓氏有意见,而我又亏欠这人太多,所以今日只能得罪了。”
说罢,余庆之长袖一甩,爆碎的满天尘埃中亮起点点银光,正是先前长空无忌释放出的无数剑意。
“知道为何连剑阁都少有人修炼意剑吗?”
点点银光在余庆之的话语声中朝一起聚拢,渐渐形成一把银色长剑的模样。
“因为一旦遇到实力远超你的修士,你的剑意就会反戈相向。就像这样!”
由剑意形成的银色长剑已经彻底成型,余庆之右掌朝前轻轻一推,长剑变化成一道流星向满脸惊骇的长空无忌射去。
长空无忌连忙掐动剑诀,想要重新夺回对剑意的控制,可长剑表面却是被一层陌生的灵力包裹,以致于长空无忌根本无法与剑意取得联系。
璀璨的剑光在长空无忌肩膀上绽放,一条臂膀抛洒着鲜血飞上半空。
“回去吧,好好养伤。”
余庆之对着长空无忌拍出一掌,将他整个人拍飞了出去,飞的无影无踪。
二人虽是同为四品修士,但三品之下无敌手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后日午时,我来吃鸡。”
朝着巷子里喊了一声,余庆之转身离去。
……
“这是什么鬼东西?”
玄武胡同的院子里,刚刚吃过晚饭的荣非将意识沉入体内,就看到仍在呼呼大睡的獬豸头顶漂浮着三个金色的半透明球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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