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件工资？
工人们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们互相望了起来，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在服装厂干了三年，从来没想过能拿计件工资。
别说小小的东风服装厂，就算国营云城服装一、二、三、四厂也没有计件工资，最多按小时拿加班费。
他不会编个名头哄大家开心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班长何大刚忍不住怀疑道:“保底产量怎么定？不会我们累死累活都干不出来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给何大刚点个赞。
问的好！
要是把保底产量定上天去，那还谈什么计件？
唐平拍拍手，笑着反问起了何大刚：“我这人很民主，你觉得保底产量定多少合适？”
何大刚瞬间懵逼！
这个保底产量该怎么定啊？
他没经验啊！
何大刚一脸为难地望向其他人，希望能给他一点提示。
结果所有人都摇起了头，纷纷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何大刚一咬牙说了个数字：“保底一个月一千件衣服，但是人员现在不够，最少也要三十人！”
此话一出，所有工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以前五十多人干的活啊！
三十人，这家伙怎么敢说出口的？
唐平都感到很意外，不禁对何大刚另眼看待。
人才啊！
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
他看过东风服装厂的工资表，正常完成一千件衣服生产任务时，平均月工资也就三十元左右。
库存的那种厚工作服，按照15块算的话，厂子能赚两块多。
去掉工资一个月还剩五百块利润，看起来很不错！
但唐平要的是一月五百块吗？
唐平笑眯眯地望向了其他人：“你们呢？有意见现在说，等我定完产量了有意见也不准说了啊？”
这是唐平要竖立的服装厂规矩！
该讨论的时候给下面人机会说，但是过了这个机会，谁都不准再说反对的话。
否则就是扰乱军心，该滚蛋就滚蛋！
工人们互相使着眼色，但是没有一个愿意主动开口说话的。
何大刚已经报了月产一千件衣服，他们要是报少的话，唐平能高兴吗？
这刚承包第一天就得罪老板，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最后，老实人孙大牛被推了出来。
他和唐平关系最好，应该他先提意见！
“大牛，大牛，你先说吧！”
“对，你先说，你先说！”
“你带个头，我们都信你！”
……
被推举出头的孙大牛，一下子懵了。
怎么让他先说啊？
他又不是领导，怎么排也排不到他带这个头啊？
何大刚幸灾乐祸地催促起了孙大牛：“大牛，没听唐厂长说了，有意见不提以后不准提嘛，快点说！”
刚才他求助的时候，没一个人开口帮忙。
幸亏他机智聪明，报了以前产量没有得罪唐平。
他就不信了，其他人还敢加码！
只要其他人报的低了，唐厂长肯定高看他何大刚一眼！
孙大牛被逼的没办法，满脸通红地说道：“以前五十多人才干了一千件衣服，三十人的话，我觉得九百件吧！”
说完之后他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唐平的目光。
他是唐平的好哥们，本来应该帮唐平多报点保底产量。
但是他要那样做的话，一定会被骂成老板狗腿子，失去所有工人朋友。
难啊……
唐平点点头继续询问道：“其他人呢？还有没有意见了？”
其他人互相使着眼色，还是没有一个人继续出头。
他们看不懂唐平的表情，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要是他们报的低了，会不会惹唐平不高兴？
孙大牛是唐平好哥们，报低了唐平不好说什么。
他们和唐平可没交情！
唐平足足等了三分钟，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不得不亲自点将：“洪文涛，你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洪文涛迟疑了一下说道：“保底产量高低我不在乎，总比一年没工资强吧？我就想知道，厂里没钱怎么复工？”
这才叫觉悟啊！
都踏马一年没工资了，这些人还纠结保底产量高低。
活该他们守着服装厂饿肚子！
唐平露出了满意笑容：“先说保底产量的事情，我就定一个月九百套衣服，换成其他衣服按工时增减数量，大家没意见吧？”
其他工人也被洪文涛点醒，纷纷点头赞同：“九百套很合理，我们没意见，还是说说复工的事情吧？”
没钱怎么复工？
总不能骗大家集资吧？
听说一些厂子就是这样干的！
唐平一脸轻松地说起了计划：“资金的问题除了找银行贷款外，我还希望全厂人一起出去摆摊，把库存衣服给处理了！”
“摆摊？”
工人们全都惊呼起来，脑袋差点缩进了脖子里。
他们可是工人，怎么能去摆摊呢？
那是无业二流子才干的事情！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唐平，再次宣布起了奖励：“这批衣服售价不低于八块，不要布票，谁卖出去一件奖励一元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可惜唐平面对的是一群宁可一年没工资，也不愿出去摆摊补贴生活的懦夫。
十二个工人齐齐低下了头，没有一个应声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唐平差点气歪了鼻子。
这都什么事情啊？
面子能有肚子重要吗？
“大牛，你前面不是还想和我摆摊卖娃娃鱼的，现在怎么不愿意摆摊卖衣服了？”
孙大牛一脸苦逼地哀求道：“卖娃娃鱼赚钱啊，卖这个谁要啊？这么老土拿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就这点觉悟，还不如陈晓俊了！
原本对孙大牛抱有厚望的唐平，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不愿意就算了，文涛，你呢？”
洪文涛嘴唇哆嗦了两下，终于咬牙说出了原因：“唐厂长，不是我们不想摆摊，一旦被抓了记在档案里，以后没厂子会要我们！”
其他工人纷纷点头，心有余悸地补充道：“是啊，投机倒把被抓了，没有厂子会要的！”
唐平表情复杂地望着十二个人，纠结要不要把未来形势告诉他们。
现在当工人很风光，社会地位最高，工资待遇最好。
就连很多机关公务员都哭着喊着要到企业去。
但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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